清晨的斜阳照射,绛云院里,顾凉青丝束成马尾,白衣胜雪,立在院里的桃树下,如今已过秋日,仅剩残花落叶。
她习惯地早起,来到院里却又不知做什么,就站着对着一树枯叶发呆。
顾浅寒?
绛云院青松阁里,楚祁坐在窗前,看着那个白色身影。
“郡主,入秋了,别站在外面吹风。”芷月给她披上披风,顾凉有瞬间的错觉,觉得她是披上战袍上战场。
顾凉折了半枝枯叶,顺着青石小路回水月轩。
水月轩和青松阁都在绛云院,两间屋子仅仅几步之遥,却没有人去对方那里,都是互不打扰。
白芪要去厨房里端吃食,顾凉拦着她,笑着说:“白芪,你别去厨房,让芷月去,你冷着个脸能把厨房里所有人都得吓着。”
芷月便去了,白芪皱着眉和顾凉说道:“郡主,我又不是鬼,他们怕我干什么?”
“别冷脸就很好。”顾凉实话实说。
白芪点点头,又道:“郡主,您的毒……”
“无碍,之前的解毒丸虽无法清除,但能压制,给叶潇涵一些时间,她会找到解药的。”
自从听说楚祁要成亲,南苑就不大太平了。
潇湘阁,陆纾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容状,小兰为她描眉。
琉璃镜里,杏腮桃脸,曲眉丰颊,宛若远山芙蓉般精致的脸,浓妆淡抹,陆纾轻抚自己这过人的容颜,眼神痴痴的,“小兰,你说我好看吗?”
小兰笑着为她簪发道:“小姐是南苑最好看的,也是最得相爷心的,相爷可喜欢小姐了。”
“是吗?”陆纾突然像是疯了一般将头面首饰扫到地上,站着转身朝小兰吼道:“那为什么相爷不娶我?!明明相爷是护着我的,相爷说他喜欢看我的舞,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相爷娶了那个家道中落的孤女?!一介孤女,西北乡野长大,粗俗不堪丑陋无盐,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她?!”
小兰看着这样的陆纾,心中顿时生了一个想法,安慰道:“小姐先放心,我一早便去打听了,昨日相爷和那郡主并未圆房,而是分开住的院子,再说了,皇上下旨相爷也很无奈,就看着昨日成亲相爷一整日都没出现,说明相爷他不喜欢凉月郡主。”
“真的吗?”陆纾突然安静下来,满心欢喜,“太好了,原来相爷是在乎我的。”
“小姐,我听说凉月郡主还没用早膳,我这就去厨房跟那些人说一说这相府里的形势,保准让她先吃点苦头。”小兰说着就去了,陆纾看着她的背影,心道:顾浅寒是吗?我绝不会让你把相爷抢走。
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芷月端着托盘怒气冲冲地走回来,把托盘扔在桌上,掀开盖子,一股酸臭的味道传出,她道:“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他们见楚相不在乎郡主你,就给你吃冷饭馊饭!什么意思?!府里那些歌姬舞姬,还有侍妾都比我们吃得好,鸡鸭鱼肉样样有!”
顾凉淡定地喝了口茶,冲着白芪笑了笑:“走吧,带着这盘菜去见见我那个皇叔。”
白芪应声去备马车,芷月还是气鼓鼓地:“郡主,我说这里真的一点不比西北好,叶将军多好。”
“你先别急呀,这桩婚事既然是皇上赐的,那我们就让他作主来收拾这些人。”顾凉放下茶杯,出了院门,临走前看了一眼青松阁,里面的人早就走了。
马车出府,驶入皇宫。
凤仪宫内,冥徽帝下了早朝正和皇后用早膳,福公公来报:“皇上,凉月郡主求见。”
“宣。”
顾凉双手叠在胸前,朝着冥徽帝一拜:“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冥徽帝挑眉,继而道:“浅寒别行这么大礼,福禄生,给浅寒搬座去!”
“谢皇上。”顾凉入座。
冥徽帝挥手笑道:“浅寒十年不见怎还生分了?叫什么皇上,叫皇叔和皇婶就好。”
皇后是个良善的人,她知道皇上把顾浅寒嫁进楚相府的目的,对顾浅寒不免心生怜惜:“浅寒,在相府过得可好?若有不好,那皇婶可以……”
昨日的婚礼闹得沸沸扬扬,全京都的人可都在看她笑话,她在相府过得怎么会好?
顾浅寒微微一笑:“多谢皇婶挂念,我在相府过得甚好,只是今日我来见皇叔,有一事相求。”
“你说,朕都答应。”冥徽帝笑得慈祥温和,但比起皇后那真实的温和倒差的远。
顾凉看了一眼白芪,白芪便将带来的托盘打开,一股馊味儿传出来,顾凉道:“皇上,相府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清贫,厨房的奴婢对我的婢女芷月说相府清苦,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于是就给了我一份隔夜冷饭,恳求皇上给楚相的俸禄多一些,让楚相府能有一口饭吃。”
顾凉说的情真意切,如果不是知道这是相府下人的恶意而为,冥徽帝都要信了楚祁穷的鬼话。
“楚相府的人真是放肆!朕的亲赐的婚事,亲封的一品诰命,皇家的郡主,在相府竟然吃这样的冷饭,浅寒,朕是你皇叔,朕绝不容许你受苦!”
冥徽帝说的比顾凉还激动,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对侄女很好的叔叔,一个比一个演的好。
皇后也愤然:“浅寒,本宫把身边的王姑姑给你,带进相府好好教训那些人,叫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
“多谢皇婶,皇叔已经说了不会让我受委屈,王姑姑就不必送给我了。”
冥徽帝道:“浅寒,王姑姑你也收了,她能助你的。”
助我?监视我还差不多,顾凉心中嗤笑,面上却感激涕零:“那我便要吧。”
冥徽帝冲着福公公道:“福禄生,传朕口谕,相府主母顾浅寒乃朕亲侄女,闻得她说相府清苦,那就给楚相俸禄增加五千两,不过要拨出三千两给夫人,另外再赐些好的食材下去,专门给夫人补身子,如果郡主在相府还是不好,那就进宫跟朕一同吃御膳房!”
“是。”
顾凉起身拜谢:“臣女多谢皇叔下旨。”
区区相府,我顾凉有的是办法整治这些女人。
顾凉坐的宫车回去,沿路还有人抬着几个箱子,别提多气派,不少人沿途看,就看见马车朝楚相府驶去,还有那宫里的公公跟着。
楚相府厅堂里,楚祁一袭紫衣坐在主位,面无表情,桃花眼微微寒凉,丹唇微启:“夫人,去哪儿了?”
管家跪着,不胜惶恐:“奴才真的不知!相爷,今早夫人的婢女白芪只是说夫人要出去,却没有说去哪呀!”
陆纾站在一旁,神色说不上来多好看,身边还有几个侍妾也都低着头。
“皇上口谕!”
福公公尖着嗓子:“相府主母顾浅寒乃朕亲侄女,闻她说相府清苦,那就给楚相俸禄增加五千两,不过要拨出三千两给夫人,另外再赐些好的食材下去,专门给夫人补身子,如果郡主在相府还是不好,那就进宫跟朕一同吃御膳房,另皇后娘娘将贴身侍女王姑姑送给凉月郡主。”
楚祁站起身,看着福公公着人把那几大箱子的东西抬进来,顾凉就跟在后面,还有那两个丫鬟。
顾凉上前,和楚祁对视,抬手示意白芪将早上那残羹冷饭拿出来给他看,笑着说:“相府过得实在是苦得很,所以我进宫跟皇叔说了相府的情况,幸亏皇叔体谅。”
“好,真是好的很。”楚祁皮笑肉不笑,“恭送福公公。”
福禄生瞧这两人之间拔剑弩张的气势,连贿赂也不敢开口要就急急忙忙走了。
顾凉掸了掸衣袍,冷声:“我的嫁妆是皇叔准备的,有三分之一充公,这三分之一难道不够我和我丫鬟的饭钱么?你们也别拿什么嫁妆要全部充公的鬼话来说,楚相你娶我也没给一分聘礼。”
“管家,听到夫人说话了吗?以后膳食给本相管好点,以免夫人再去皇宫叫惨。”
楚祁对她挑眉:“夫人这下可还满意?”
“呵。”
顾凉转身便走,扔下满屋子的人,楚祁跟上去。
陆纾死死咬着下唇,什么丑陋无盐,这女人明明貌若天仙!狐媚子模样!
府内侍妾歌姬舞姬那么多,楚祁一个都不碰,说什么风流无双万花丛,如今他可就跟着顾凉一人。
陈姨娘冷哼一声:“想不到我们这个夫人貌若天仙,背后还有皇上这尊大佛,看来姐妹们以后可都要看她眼色行事了。”
宋姨娘生的柔媚,说话的声音也媚得很:“就是,相爷从来不碰我们,这一下就被勾了魂儿了,我青竹厢相爷来过不少,每一次听完曲儿就走。”
后宅女子,以男子为天,若她们嫁的男人不爱她们,她们这辈子可就完了。
其实楚祁也没想辜负她们,压根儿没想迎她们进府,怎叫这些人送那些人送,他不得不收。
进了府还跟他选的这些歌姬舞姬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看着这一张张的脸都烦躁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