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虚白回想七年以前,正值十年一轮万宗朝圣,因掌宗夫人即将生产,故而季虚白代替掌宗前往神川参加此次盛举。
不料问虚宗遭逢“影魔之乱”,是为影魔偕同魔师囚容等一众异军突起的邪恶势力强势攻打问虚宗,意图释放问虚后山禁地锁魔窟里的众魔。
虽然结果是问虚宗溃散了邪恶势力,并将罪首影魔锁于锁魔窟地下五层,但是季虚白妻子及出生不久的儿子终掳至云水山附近被残忍杀害。季虚白赶回问虚宗时,只能见到妻儿残缺的衣裳和不完整的尸身,大恸之下决意将亡妻夭儿葬在事发之地,以警醒除魔卫道之意志。
往事如烟,每每思及,不免沉醉于哀悼之中,悔亦,痛矣,悲矣!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季虚白始从回忆中醒来,看着伫立在侧,又恭恭敬敬的宫南雪说道:“我以后唤你小宫儿吧。”
宫南雪道:“好的,师父。师父,碑坟下是您的亲人么?”
季虚白讶异于宫南雪的淡然之状,点头道:“我妻儿便葬此间……小宫儿,我再陪伴妻儿一会儿,便带你也拜祭下你的父母吧。”
宫南雪一愣,即知是师父误以为山野夫妇是自己父母,便摇头道:“可以跪拜的,但师父埋的并非小宫儿的生身父母。小宫儿虽然忘记自己是谁,但是记得一件很重要的物什,应该是亲生母亲留给我的。”
季虚白不禁打量着宫南雪,一个长相平常的小童,仿佛藏着一个迷题,说道:“也罢,那山野夫妇既是横死,也算入土为安,本座他日定然寻得狼妖,诛杀卫道。”
忽然远处上空冲天而起一支响箭,绽放出五色梅花状。宫南雪觉得似曾相识,待细想时,只见季虚白郑重的向碑文连鞠躬三次,在他衣袖末端正瞧见了同样五色梅花状的五色刺绣。
这五色梅花自是问虚宗的标识了,一旦有发出这形状的响箭,必然那处有宗门弟子处于危难之中。季虚白不多滞留,唤出铁剑,携着宫南雪的手,御剑往响箭处疾驰。
季虚白行到近处,便感应到妖气浓郁,正是赤风身上的妖气,将到时,远远见到地面上十几位问虚宗服饰的道人在苦斗赤风,当即夹起宫南雪,一跃到了地面,顺势将他护在身后,驱动铁剑冲向赤风。
这铁剑唤作“止云”,有道是云欲静而风不止,季虚白所修道诀善于用风,便以此为名,道明志远。
宫南雪见季虚白左手不停变换捻诀,那“止云”便如活物来回攻击赤风,诡谲多变,又是风驰电掣,看的眼花缭乱,最后只见有重重剑影,仿佛数以百计的铁剑从四面八方攻击。宫南雪在旁观望,只觉热血沸腾,不禁联想到自己以后也会这样风骨神采,恣意潇洒,毕竟有厉害的师父做靠山,便不自觉嘴角勾出了笑意。
耳听问虚一众人欢呼:“是三宗主来了!”当先一位神采飞扬的而立男子高声道:“结‘四灵道阵-风盾’!莫叫狼妖逃了!”只见十六人进退有秩,四人一队站四方位,倒举长剑,逆行转动,顷刻间脚下隐现光芒,呈现风盾之状。
且说赤风受到“止云”攻击,感到那剑中蕴涵力量并不甚强,轻松可挡,但因其快,一阵一阵叠加,彼力未消此力又涨,时间一久,便如泰山压顶,难以喘气,慌忙中不顾受伤,往外逃去,正被“四灵道阵”所阻,结果逃去未遂,遍体增伤。
妖族重伤之际,便能妖化。妖化之后,因修炼境界的高低增大身形,增强妖力,最高者能突破极限,拥有下一境界的力量,甚至更强,然而其后果亦是难料的,非是生死之际,绝不会轻易妖化。
赤风身为妖族,自不例外,怒吼声中,身形增加几倍,爪比一人之壮。那而立男子见了,放声道:“妖化仅存一刻时间,大家齐心协力,切勿心怯!撑过了,必是斩妖之喜!”
众人答是,更加聚精会神,镇守“四灵道阵”。赤风左冲右突,每每将要破出,总被“止云”产生的一股飓风阻挡回去,眼见破不了道阵,身上受到“止云”不断伤身,已是鲜血淋漓,哀嚎声中,充满绝望苍凉之意。
眼见一刻时间将过,赤风挣扎之际,几缕黑魔之气冲出他体内旋绕。赤风只感亢奋,如同七年前绿竹林里险些被天青吞食时爆发的凉爽感觉一样,顿时充满了力量,愈发狂暴的冲击四灵道阵。
那而立男子只觉内心汹涌,生出眩晕作呕之感,念及师弟们修为尚浅,怕是更加难受,果然一瞥视下,众弟子的动作明显迟缓,“四灵道阵”岌岌可危,几乎难以续持。
季虚白眉角一挑,忖道:“妖族怎会拥有魔气?倒与影魔身上的黑魔之气神似。”当下运转两指如剑锋点向赤狼兽,哪知到了中途,有三道暗器从身后分道袭来。
一道打向“四灵道阵”,另两道分别袭向季虚白和宫南雪。季虚白听声辩位,情知暗器非同小可,当即倒转身形,真气鼓荡之下,击飞一枚,另两枚接于身前,竟是两面狰狞的面具!
这面具,季虚白曾经日思夜想过,是七年前经历“影魔之乱”后从各弟子口中描述得来的三种样子之一,罪魁祸首影魔身边第一帮凶,魔师囚容的同源法宝“千面御魂”。
当年影魔就缚,魔师囚容果断带秃鹫羽白、魔帅陆冷清等众挟持一干人质突围,逃出问虚山后魔性大发,将人质尽数残杀,季虚白的妻儿自也无法幸免。
杀妻杀儿之仇,铭记于心,季虚白于多少深夜寂静时欲找寻囚容报此血仇,可惜七年来,始终不曾听闻他的半分音讯。今日见了,季虚白大喜之下异常冷静,紧盯着数十丈外的来者说道:“你便是魔师囚容?本座日日夜夜念了不知多少回,今日便血债血偿吧!”
那囚容中等身材,从上向下裹在玄袍之内,唯一露出的一张面孔却被青赤的假面遮掩。这时他一边答道:“有幸蒙季宗主挂怀,在下不胜惶恐!”一边从几乎垂地的袍袖伸出一只卡白的手掌,便有形成黑气面具,如万箭齐发,射向季虚白。
季虚白喝道:“阁下担当得起!”屈指捻诀,在身前凝结一重气罩,将迎来的万箭湮灭,端地潇洒从容。
囚容随即身形一动,手持“千面御魂”冲击季虚白的气罩,一触及后便以嘶哑的声音说道:“原来是‘苍茫问虚劲’,果然非比寻常。”一语未毕,只见那气罩涌动,有如无形之气劲铺天盖地朝向囚容。
囚容当即将“千面御魂”催发极致,变得硕大无朋,横挡中间与气劲相抗,说道:“在下只道季虚白向来清静,不为尘念所束,今日一见倒也不外如是!”
季虚白微怔,不明魔师此言何意,下一刻听见身后问虚弟子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才恍悟魔师是佯攻,借由仇恨吸引自己的注意。他回首望去,见一劲装白发的男子不知何时搅乱了“四灵道阵”,从“止云”剑锋下轻松提起大于自身数倍的赤风,倒掠而走。
也便在这回头一瞬,魔师囚容已然以“千面御魂”为盾撤走,同时传来渐行渐远的声音:“久闻季虚白的‘苍茫问虚剑’独步天下,更胜以用剑闻名的剑道宗的‘剑怒乾坤’,他日得闲,必来领教!”
眼见杀妻儿的仇敌来去自如,季虚白踏前的一步生生止住,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南雪,蓦地生出低落之态,怔忡当场,那止云得不到指示,倏忽回到他身边旋绕。
问虚弟子大都受了或重或轻的伤,皆因来者只求速离,未有损亡。众弟子虽逢惊变,但依然风度不失,走来向季虚白行拜礼。
那而立男子恭敬道:“季师叔,不知狼妖有何本领,竟让魔师囚容与魔帅陆冷清甘冒大险前来相救,实在匪夷所思。”
季虚白听见弟子说话,从失态中恢复,说道:“魔师蠢蠢欲动,不论何因,天下将不安宁。此事怕不简单,本座要即刻回问虚山。南冲,你带众弟子小心行事,暂避魔师等人正面交锋,查看虚实后速回山禀告掌宗。”
南冲等弟子领令。季虚白便带着宫南雪御剑往西北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