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父王驾崩之后,元妃有洛氏便成了履癸最亲近的人。
有洛氏是爷爷帝皋亲自给履癸选的王妃。有洛氏进宫那年十二岁,而履癸也才十岁。十二岁的有洛氏也还是个孩子,却老成得让人吃惊。她品行方正、谦恭严谨,对小丈夫的照顾无微不至、对他的管束也无微不至。
有洛氏是履癸的妻子,却更像他的娘亲。
履癸出生之时,娘亲便失血而死。从小失去娘亲的履癸孔武机敏、桀骜不驯,每天闯的祸比天上的星星都多。除了爷爷帝皋,连父王帝发都管不了他。
那年,履癸的爷爷、即位仅仅三年的帝皋便因操劳国事而病倒了。他放心不下风雨飘摇的大夏江山,更放心不下他心头的宝贝孙子履癸——姒发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不争气儿子是指望不上的,这个出色的孙子是大夏王朝最后的希望。
帝皋把履癸叫到病床前,告诉履癸:“爷爷已经时日无多,不能再照顾小履癸了。爷爷给你娶一个新娘,以后你要像敬重爷爷一样敬重她、听她的话。”
“新娘就是新的娘亲吗?她会像娘亲那样疼爱孙儿吗?”履癸的弟弟妹妹们都有娘亲,只有他没有。世上只有娘亲好,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弟弟妹妹们都是娘亲的宝贝,而他却是没人疼,没人爱的野草。母妃不是娘亲,她们看他目光里只有阴毒和仇视。奶娘、宫女们虽然怕他,但一转脸就会到父亲那里告他的刁状。
他多想也有一个疼他爱他的娘亲啊。当他怀着无比激动与渴求的心情,迫不及待地挑开新娘的红盖头的时候,他不禁有些失望——新娘虽然比他高了半头,但她的年龄比他也大不了多少。不过,新娘很美、很香,就像春天里的牡丹花,艳丽芬芳。让他望一眼、闻一闻就神清气爽。
“你会像娘亲一样疼我爱我吗?”履癸的语气里带着疑惑。
“当然啊,从你挑开妾的红盖头这一刻,你就是妾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一个人。我们的身心都连在一起,这辈子再也分不开了。”她脸上的微笑亲切而又迷人,她的目光柔和而又坚忍。这不就是梦境里娘亲的样子吗?
“娘亲——”履癸脱口而出,“我可以叫你娘亲吗?”
有洛氏愣住了,朝霞飞上她到脸颊。垂首摇头,嗫嚅道:“夫君你——妾是你的妻、你的妃;你是妾的男人、妾的夫君。怎么……怎么能叫娘亲呢?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你就让我叫一次,只叫一次,好不好?履癸生下来娘亲就死了,活了这么大还没有叫过一声娘亲……”
有洛氏被震撼了——她在母妃的疼爱里长大,甚至厌倦了母妃无微不至的管束,尽管她知道那是母妃对她的疼爱。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连叫一声“娘亲”都是求之不得的奢望!
她抬起头,正遇上履癸那热切含泪的目光。有洛氏氏的心一下子化了,她把丈夫抱进怀里,泪如泉涌:“叫吧,叫吧……今夜,妾就是夫君的娘亲。”
那一夜,在有洛氏的怀抱里,是履癸十年里睡得最香甜的一个夜晚。他没有再梦见娘亲——娘亲就在他的身旁,永远都不会再丢下他!
履癸的一声娘亲让十二岁的有洛氏突然长大。接下来,她很好地扮演了娘亲的角色:他委屈的时候,她关心他、疼爱他;他调皮的时候,她就毫不客气的规劝他、教训他。很多时候,履癸也会顶撞她,但只要她一生气,履癸就会乖乖的就范,想方设法逗她开心。
在有洛氏的悉心教导下,履癸这个只爱舞枪弄棒、俏皮捣蛋,一听到太师关龙逄前三皇后五帝的圣人之言就打瞌睡的学渣,渐渐成了勤敏好学的三好学生。渐渐的,有洛氏这个大才女也觉得辅导履癸的功课有些力不从心了。过去是有洛氏逼着履癸学习,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履癸倒逼着有洛氏用功了。
四年过去了,当初矮了有洛氏半头的履癸反而高了她一头,需要她仰面而视了。十四岁的履癸高大威猛、却又谦恭有礼;文武之道样样都学的精通。提起来五帝之德、圣人之言,有洛氏也辩不过他。就连“老古板”太师关龙逄对这个弟子赞不绝口,说这个未来的大夏王者将会和先王大禹、少康一样,带领大夏王朝走向新的辉煌。
看着履癸一点点成长,隐隐已经有些王者之气了,有洛氏说不出地自豪与欣慰。她的男人已经长大,她可以放下心来松一口气了。
那天,是履癸十四岁的生辰,有洛氏破例在卧房摆了酒宴。履癸回来的时候,已经喝了不少酒。履癸战战兢兢的进来,就像犯了错的孩子,等候家长的责罚——有洛氏曾给他下过不许酗酒的禁令。
履癸想不到有洛氏居然给他摆了酒宴,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和往常不同,有洛氏的脸上没有一丝怒容,脸上反而还挂着甜甜的笑。这久违的笑容让履癸终于放下心来。
二人对饮几盏,有洛氏霞飞双颊,一张俏脸就像春天里的刚刚绽开的花朵——有洛氏刚刚过了十六岁的生日,正是一朵女人花最娇艳动人的时候。
履癸看得呆了!
有洛氏也觉察到了履癸目光的异样,那目光让她想起了闻到血腥的野兽,让她恐惧,又莫名欢喜。
突然,履癸像一头发怒的狂兽向她扑过来,粗暴地把她抱在怀里,就像老鹰抓起一只小鸡……
她胆怯、她羞怯,她训斥、她挣扎,但在他粗壮有力的臂弯里,她到挣扎就像蚂蚁要撼动一棵参天大树一样苍白而可笑。
她有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被她驯养了四年的野兽究竟还是野兽,即便他平日里在她面前那么谦逊恭顺、人畜无害。他的兽性发做起来,她是多么柔弱无助啊。
可是,自己为什么还有一些欢喜呢?
对了,其实她就是他的妃子、他女人啊。扮演了这么多年娘亲的身份,她几乎忘了,他是她的男人。她的男人已经长大,他正在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
可是,自己又为什么会恐惧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