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似的太阳,校园街道旁的柳树像病了一般,叶子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教室里的挂扇,发出咯吱咯吱的叫声,闷热的天气,让整个考场的都陷入一种焦躁不安中。
萧露,俯在课桌上,拿起笔又在草稿纸上算了一遍题目,她是个不太聪明的小孩儿,初中三年来,她不停的刷着别人早已掌握的习题,但是也只是堪堪停留在年级前30。
对于全市最优秀的四中五中来说,这个成绩可能不够。在又一次的检查完最后一题后,广播中传来监考老师的声音。
“……请同学们有序离开考场……”
萧露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考完了。
她走出教室,望着外面的熙熙攘攘人群。
同学李玉正领着爸爸走向宿舍,而王成的的母亲则殷勤的用作业本帮王成扇着风。
萧露听着四周乱嗡嗡的声音,徒生出一股无力感。她缄默了一会儿,走进初三一班,将课桌上陪伴了自己整整三年的时光,塞进自己简朴却很大的书包中。
背起书包,萧露正想出门,耳边突然传来闺蜜于晴兴高采烈的声音。
“萧露,你考得怎么样,以你的成绩考入四中五中应该不难吧”。
萧露唔了声道:“不知道,看运气吧。”
“相信我,你一定可以。”于晴对萧露有股莫名的自信,以她的第六感总觉得会成真。
“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有点把握了。”
于晴从小学到初中只要她笃定的问题,十有八九到最后都验证了。
小学三年级,有一次回家的路上,平常都好好的,就那天,她忽然来了句,我感觉今天要倒大霉,结果于晴走着走着,天上飞过一群鸟,鸟过而屎留,好巧不巧拉在两人头顶。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味儿,不得不说,她的乌鸦嘴倒挺灵的。
想到这儿,她噗嗤一笑,荡起嘴角两旁的小酒窝,忽然整个不太出众的相貌,便因这两个小窝窝,显露出一股醉人的感觉。
于晴稍稍一愣,凑近到萧露的身旁,戳了戳她脸上的酒窝道:“崽崽,你好可爱,让老母亲亲。”
“你离我远点。”萧露就知道不能笑,一笑她就疯言疯语。
随后她看到萧露背着个偌大的包,压着她纤瘦的脊背,看着有点骇人。
接着随意一问:“今天岚姨会来接你吗?你今后多吃点,不要总是为了省钱,就只吃素,我虽然不和你一个学校,但每隔几周,我会去学校看你,你要是瘦了,我给你好看。”
正午的太阳,经过镜子,反射道萧露身上,听到她的嘱咐,萧露微微眯了眯眸子。
想到三年的初中生活好不容易结束了,又该进入一个未知的领域。
“不用了你帮,我一人搞得定,易洋还在门口等你呢,你先走吧。”萧露指了指门口方向。
“那我先走了。”看到靠在门边的易洋,于晴抓起包,就跑了。
“见色忘义”,萧露笑骂一句。
萧露想起她妈,估计不会来了。
她叹了口气,从床下抽出一个长皮布袋,将被子塞在最里面,又目测了一下,应该背的了。
寝室只剩她和黄亦两人还在收拾。
“萧露,你帮我拉一下书包拉链,我拽不到。”
“哦哦,你等会儿”,她放下手中的有点破的鞋道。
“你捡完东西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把袋子挽个结,跨在手臂上,比你扛在肩上轻松多了。”
“谢谢,”萧露抿嘴一笑。
“我俩你客气啥。”黄奕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咧嘴笑。
当收拾好一切之后,校园中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推着破旧的三轮车,上面堆满了生活用品。
萧露苦笑着摇摇头,自己什么时候竟也羡慕起来了。飘荡在整个校园初一初二的读书声,似在催促着萧露离开她再也不能长久停留的地方,她最后望了一眼它,扭头走了。
在回家的巷子口遇到了刚刚下工的妈妈,身上还穿着酒店服务员的工作服,显然是急着回家,没来的及换下。
“露露,今天星锐酒店有大客户来,给了加时费,对不起,妈妈今天忙的没有时间去接你。”说着就接过萧露手上的东西和书包。
看向沐岚因着急回来满头大汗的模样,萧露笑道:“沐女士,你不要小瞧你女儿,我也是个大力士,你看你也挺累的,你把东西放下后就去休息,晚饭我来做”。
推开自家那锈迹斑斑的铁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扇黑黑的木门,木门的边角处缺了一个角。
萧露依稀记得这是六岁那年,那个酒鬼在外赌博输了钱,回到家中便向母亲大吼大叫,翻箱倒柜的找钱。
沐岚把她的学费都藏的好好的,那个人像个穷途末路的疯子拿起手边的一把刀,挥向母亲,幸好母亲闪躲的足够快。
菜刀比较钝只砍掉了木门的一角,萧露讽刺一笑,自那以后,可能是这次几乎要威胁到自己的性命,又或是多年的忍让已经到了极限。
父母终于离婚了,自己被判给了母亲。
其实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平静了,没有夜晚的争吵声,亦没有满屋的烟酒气味,在这小小的四合院中与沐岚两人倒也生活的自在,大概最要操心的便是自己的学费与生活费了,还有姥姥。
当然如果能被四中或五中其中一个学校录取,沐岚应该会非常高兴吧,毕竟这是她一直以来所希望的啊,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要像自己一样,一生碌碌无为、所嫁非人。
萧露曾经问过沐岚明明很多人在一起都过不下去,为什么不分开,沐岚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她没说话。
萧露一只手拿着铲子翻炒锅中西红柿炒鸡蛋,另一只手打开风扇,希望将这狭小房间里的热气连带着自己的缕缕愁绪一股脑的吹散。
吃过晚饭,萧露将这三年来的东西整理了一遍,在翻过语文笔记本时,从中掉落出一张相片来。
2007年的照片多数用纸张制成,而自己手中这张却是少见的塑料制成。
照片上是于晴与萧露,右边于晴圆圆的脸上露出平常灿烂的微笑,而左边的萧露则是一贯的浅笑,左右脸颊上各镶嵌一个酒窝。
照片背面被八个大字占满:我家露露要幸福哦!看到这儿,萧露流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小学时,同学们都说萧露是个没爸爸的人,不和她玩。
当然她也觉得同学们说的没错,也就无所谓,但是还是会感到自卑。纵使在课堂上遇到会做的题也不会主动发言,也从不主动的找同学聊天。
即使有人想要靠近她也慢慢被她的态度打败了,可于晴就像只打不死的小强,不论萧露怎样的不爱说话,还是渐渐的融化了萧露周身的寒冷。
想到这儿,萧露将这张照片郑重的夹在日记本的第一页,接着便写起了日记。
“露露,我烧好水了,快点出来洗澡,你不是说明天和我出去找暑假工吗?”
沐岚在房间外边敲门边喊道,萧露快速的把笔记本放在柜子里,拿了件睡衣答道。
“知道了,我马上来”,走出门外,沐岚又道,“今天午休时,我去外面转了一转,有好几个商店和超市都在招零促,我们明天去看看,正好都位在市中心,客流量大,我打听了一下按销量发工资,卖的越多工资越高而且这几个地方都有空调,到时候就不怕你热了”。
“嗯”,萧露望着妈妈烧水的身影点了点头,拿起茶瓶倒水。
“那你今晚把地址給我明天我自己去看看,你不是和王阿姨换班了。”
“那你自己去看看,哪个工作比较适合你”。
“知道了,妈那我去洗了”。
萧露洗完澡又坐在床上看了会儿张爱玲小说集,其中一篇红玫瑰与白玫瑰尤得萧露喜爱。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萧露常常想爱情是不是最终都会像父母那样溃烂或像这书中所写。
不久后的萧露又明白并非所有的爱情都像自己理解的这样,不,那还称不上爱,应该属于暗恋,喜欢的一种,苦涩中透着一丝甜。
隔天,萧露在母亲的脚步声中醒来,看了看书桌上蓝色的闹钟,7:00了,草草的吃了几口饭。
出了门,沐岚已经在催了。
“露露,快点。”
“哦,来了。”
萧露爬上母亲的二八自行车上,穿过长长的巷子,左拐右拐的出了这条胡同。
临到佳华路时,萧露拍了拍母亲,“妈,你把我放在这儿就好,你赶快去上班吧”。
“那行,这附近正好有两家超市需要零促,你去看看,我就先走了”。
看着母亲拐进另一个路口,萧露才拿起口袋中装的小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