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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幻音

在往后的几年中,姬霜在白夫人的耐心指导下,对玄冰诀的修炼虽谈不上什么突飞猛进,但距离玄冰诀第三重的境界也已越来越近。

这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姬霜经脉中的玄冰真气已从当初花费了数月才修成的寥寥几缕,变成了宛如小溪一般的激流,它们在经脉中四处飞撞,撞得他痛不欲生,撞得他寝食难安。

这对姬霜而言,无疑是一种煎熬。

那股激流般的玄冰真气在他的体内逐步壮大,不断侵染着他的经脉,从他的经脉之中,一圈又一圈的循环。这个过程带来的疼痛与体内的阵阵寒意,无时无刻缭绕在他的四周,让姬霜时时遭受着折磨。

强忍着痛苦,他选择继续凝练这股玄冰真气。

如果说修炼出第一丝玄冰真气就算进入到玄冰诀第一重境界的话。

那玄冰诀第二重到第三重的过程中,则需要不断积累这股玄冰真气,直到这股由玄冰真气凝成的激流达到一种规模,最后达到顶点主动化整为零被打散成雾状,与寻常真气合为一体为止。

在这个过程中,修炼者会因为这股激流的壮大而愈加痛苦,最终要么继续坚持到突破,要么被迫放弃。

而姬霜,选择了继续坚持。

每当痛苦难忍,几度想要放弃的时候,姬霜望着整日对他和颜悦色,神色一片淡然的白夫人,总会重新拾起信心。

尽管痛苦,但他不想让白夫人对他失望,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因为白夫人的时日已不多了。

原本风华绝代的白夫人,此时已因为不受控制的玄冰真气被迫瘫倒在病床,甚至连站起来走路都已变成一种奢望。

哪怕白亦非每天都在拼了命的吸收白夫人体内的玄冰真气,但白夫人体内玄冰真气的生成竟已变为一种本能,尽管丹田被毁,白夫人体内的玄冰真气却仍在不断孕育,逐步向白夫人的心脉进发。

从白夫人回到雪衣堡那天起,一封封快书迅速发往到七国的各个角落。

几年来,那一封封发出的书信被逐渐传回,七国的无数名医,无论是医家传承自神农的千年医术,还是道家与阴阳家堪称偷天换日的密术,对白夫人的病情也只能望洋兴叹。

去过蜀山的影子,重伤归来。

但他带回来的消息却同样让人绝望——除非再有一颗“九转涅槃丹”,否则白夫人注定是难逃一死。

而九转涅槃丹。

蜀山百年的底蕴,孕育成的也只有一颗。

哪怕白夫人此时尚未身殒,白亦非也在日复一日的吸收着白夫人体内的玄冰真气,但白亦非所做的也只不过是拖慢白夫人的死亡进程罢了。等到玄冰真气侵入进白夫人的心脉,便是她的身殒之日。

与白亦非相比,姬霜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强忍着痛苦去修炼玄冰诀,至少在白夫人身殒之前他一定要坚持下去。

因为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他不想让这个看着他长大的慈祥夫人,在临死之前对他失望。至少,哪怕就算放弃,这种事情也要在白夫人殒命之后再去考虑。

突然有一天,雪衣堡来了两位女子。

一位女子身穿一身淡蓝色宫装,另一位还只是少女年纪的女子则身穿一身淡紫色的长裙,两人皆面带薄纱,虽看不清楚她们的面貌,但隐隐约约的脸型与婀娜的体态,倒也能看出两人的不凡

守门的白甲军拦住了她们。

为首那女子也不恼,只是淡淡的说道:“告诉你家夫人,就说幻音来访,无非是还她一样东西罢了。”

几分钟后,白亦非与姬霜走了出来。

姬霜好奇的打量着两位女子,从白夫人口中他已得知了两人的身份——她们便是诸子百家最为神秘的阴阳家的人。

其中一位是阴阳家的右护法。

至于另一位,大概是这位右护法的徒弟罢。

那位位高权重的右护法可以说是极其随和了,她和善的朝白亦非与姬霜点了点头:“白夫人何在?”

“家母并不想见您。”白亦非面若寒霜,淡漠的答道。

“我与你母亲并不是仇人。”女子的声音清冷,“困杀白战的死局我并未参与,也没人告知于我,既然她并不想见我,那我也不会强求,只是这柄剑你要亲手交给她,也算是我最后的心意了。”

白战,是白亦非的父亲。

白夫人的丈夫。

姬霜只知道上一任雪衣候白战身殒于韩国与郑国的沙场,至于阴阳家的参与,却是他头一次听别人说起。

说完,那位自称幻音的女子也不再继续解释,似乎对白夫人不想见她的结果她早已预见到了一般。她摘下了少女背在身后的一件由白布缠绕包裹的行囊,递给了白亦非。

白亦非面无表情的接过行囊。

幻音微微施礼道:“既然夫人不愿见我,那我也不再自取其辱了。物已归还,乌断,我们走吧,只是少年,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

幻音饱含深意的看了姬霜一眼。

至于姬霜则一时间有些发愣,被幻音嘴中的“乌断”吓得一惊。

对于“乌断”这个名字,姬霜可并不陌生。那位名叫“乌断”的少女便是后世阴阳家右护法,秦时的大BOSS之一,秦国两大护国法师之一的月神——“乌断”。

对于这位大BOSS,姬霜是打自内心有些发憷的。

顺带着连幻音看向他那饱含深意的眼神都忽视掉了,只是他选择性忘记的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女子同样是阴阳家的右护法,更是一手培养出了“月神”这位大BOSS的老师罢了。

阴阳家的来访对雪衣堡而言,只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但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那一日,在姬霜在探望完白夫人正要离去的时候,白夫人叫住了他。

旁边的白亦非一愣,忙提醒道:“母亲,该疗伤了。”

“不必了。”白夫人洒然一笑,摇着头说道,“亦非啊,我的身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玄冰真气距离我的心脉不过一步之遥,就算你继续吸收我体内的玄冰真气,我也熬不过今天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姬霜咬着嘴唇问道。

白夫人笑着点点头:“不过生老病死而已,两个堂堂的精壮男儿,有什么好伤心的,在临走之前,我还有话对你们说。”

白亦非握紧拳头道:“母亲请说。”

白夫人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温情:

“雪衣堡原本有两把剑,一剑名为血雨,这是你父亲的佩剑,另一剑名为雪魄,这是我的佩剑,这两柄剑共分雌雄两剑,当初我与你父亲,也因两剑而得缘,只是血雨在你父亲陨落是一同被毁,只剩下我的雪魄了。

而前段时间阴阳家的幻音来访,却将那柄血雨重铸,将其送到了我的手中,我知道当初那事与幻音无关,却终究无法释怀,原谅阴阳家罢了。从此之后,这两把剑便归你所属了。”

说完,白夫人费力的将床边两个白布包裹的长条包袱递给了白亦非。

白亦非跪下接过包袱:“是,母亲。”

白夫人点点头,又看向姬霜:“霜儿,你的身世坎坷,真相如何,等你长大了还想去探求的话,就放手去做吧。我与纵横家当代鬼谷子有一份恩情,虽无法将你收为弟子,但也足以传授你一招半式了。”

纵横·鬼谷子!

“霜儿谢过姑姑。”姬霜赶忙跪在地上。

“何须如此生分啊。”白夫人苦笑一声,“霜儿,你非我所生,但在我眼中,你却是亦非的亲弟弟。”

闻言,姬霜的心头不由一酸,泪水刹那间已浸满眼眶。

“母亲您放心,我一直以来,都视姬霜为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白亦非一边说着,一边将姬霜搀起。

“这就对了。”白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有些东西放在我一直随身携带的剑匣当中,其中有一秘籍为百越所获,虽与玄冰诀甚是搭配,但却有些邪异,日后是否修行,就看你们二人的选择了。”

说完,白夫人幽幽叹了口气。

“后事,我都交代完了,最后我还要叮嘱你们一件事——不要被仇恨,蒙蔽掉你们的心。”白夫人突然自嘲一笑,“谁又曾想,我一生所追求的玄冰诀第十层,却在我成为一个废人的时候突破了。”

白亦非瞪大双眼,满眼尽是不可置信的看向白夫人。

就在这时,一股以白夫人为中心的寒气瞬间迸发,姬霜只觉自己的经脉一松,那股愈加壮大的玄冰真气化作的激流,竟被这股寒气在一瞬间冲散得一干二净,完完全全的散入到他体内的真气当中。

下一刻,白亦非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

房间内的寒气,眨眼间竟被白亦非吸收得一干二净,等白亦非的眼睛再度睁开时,他的瞳孔已是一片深蓝。

“怪不得母亲体内的玄冰真气无法祛除,原来她已经进入到玄冰诀的第十重境界。”白亦非目光凛凛的看向跪在他身旁的姬霜,“姬霜,母亲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成全了你我二人,她想让我们放下仇恨,你能够放下吗?”

“放下?”

望着在床上永远陷入沉睡的白夫人,姬霜冷冷一笑:

“呵,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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