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抬起头看着她:“当作家?你觉得我行?”小蓝道:“当然行。我看过许多出版的小说,比你写得可差远了。安迪哥哥,你给杂志寄过吗?”安迪自卑地:“没有。我没敢想。”小蓝道:“为什么不敢想?你写得多好啊。云灿哥哥,你把真实的蓝怡的故事给我讲一遍行吗?”安迪道:“我......我不想讲,一讲起来就难过。”
小蓝道:“可是你的小说里说,她是个令人骄傲的女人啊。”安迪道:“是。不管她在别人眼里是多么卑微,可在我心里,她是个令我骄傲的母亲。”小蓝道:“那她一定就是令人骄傲的。安迪哥哥,讲给我听听吧,啊,求你啦。”
她象孩子一样晃着安迪的腿,安迪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睛,突然有点呆,小蓝道:“你看什么?赶快讲啊。”安迪匆匆地:“对不起,我还有事,今天得把这个材料刻出来,我得忙了。”说着不再理她,低头刻钢板,小蓝赌气地走了。
安迪呆呆地停在操场边,看着操场上生龙活虎的孩子,脸上的神情十分痛苦,小蓝跑过来:“安迪哥哥,现在刻完了吧?可以讲了吗?”安迪匆匆转动轮椅:“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就走了,小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安迪转着轮椅,吃力地进来,一只手伸过来帮他把车拉进去,安迪抬头,是安奇,他身后站着景林。
安迪小声地:“哥。”安奇道:“你去了哪儿?我和景林在这儿等你好久了。”安迪道:“有事吗?”安奇看看景林,两人笑了。安奇道:“安迪,景林要当你嫂子了。”安迪勉强笑着:“真的?祝贺你们。”安奇道:“我们本来想等解放了再结婚,可是景林她妈催得厉害。妈也说,爸的精神一直不好,或许孩子办喜事能提提他的精神,所以我们就。”
安迪呆呆地听着没说话,安奇道:“大家都很忙,我们也不想大操大办了,就是咱们一家人吃顿饭,举行个简单的仪式就完了。但再简单,也是个仪式。我和景林商量着,由你当我这边的伴郎,小蓝当她那边的伴娘,你看可好。”安迪匆匆一笑:“哥,我腿不方便,就别让我当了,找别人吧。”
安奇道:“不行。自家放着亲兄弟不用使唤别人?你非当不可!”安迪头一别:“我不当!”安奇吃惊地:“安迪你怎么啦?”景林在后面偷偷拉他一下,安奇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说了。安奇道:“这事儿咱们再商量吧。那个材料刻完了吗?”
安迪转到桌子那儿,从抽屉里把刻好的钢板给他,安奇道:“好,我马上拿给小蓝他们,让她印出来。安迪,一会儿早点回家,我们走了。”说着和景林走了,安迪羡慕地看着他们出双入对的背影,安奇和景林出来,安奇小声地:“安迪这是怎么啦?”
景林道:“唉,你这当哥的,可真粗心。他年龄也不小了,到现在一个人。”安奇道:“可是小蓝很喜欢他啊。一口一个安迪哥哥叫得可甜呢。”
景林道:“喜欢是一回事,爱不爱是另一回事,小蓝爱安迪吗?”安奇道:“这是你当嫂子的事了。你找个机会问问小蓝。”
小蓝和景林站在一起,小蓝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我只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看他微笑,听他说话,看他写的东西。他写的小说可真好啊。他不爱说话,可是他写的东西可真美,他内心得藏着多少故事啊。”景林道:“小蓝,你爱上他了。可是你想过吗?他有残疾。他的腿不能动了。”
小蓝道:“这就是爱吗?他的腿不能动,那又有什么关系?上天把他的腿拿走了,所以给了他丰富的内心和聪明的大脑,所以把头脑简单的我派到他身边来。有了我,他不就有了腿了吗?”景林感动地:“小蓝,你爱他,为什么不向他表白?”小蓝道:“可是他不爱我,他从来不理我,不和我多说话。可能在他心里,我是个又傻又丑的小丫头吧?”
景林道:“小蓝,你说得可真对,你是个傻丫头。”安迪受惊地抬头:“小蓝她这么说?”安毅高兴地:“对。她爱你。她爱你的头脑和才华,安迪,大胆地去和小蓝谈恋爱吧。”安迪口吃地:“这,这怎么可能?我残了呀。”安毅道:“你不残。你只是腿不能动而已。但是你有别人没有的东西啊。你的聪明,你的才华。安迪,你有恋爱的权利,去追求小蓝吧,她是个好女孩。”
安迪低头想了一阵,坚决地:“我不。小蓝比我小好多岁,我怕她只是一时热情。我不想误了她的终身。但我愿意和她成为朋友。”安毅笑了:“好吧,那就先和她做朋友,把你的故事讲给她听。那么第一步,请你们俩当我和你嫂子的伴郎伴娘吧。”安迪抬起头,真诚地:“哥,谢谢你。”
安德烈半靠在床上,柳书菲坐在床边,安德烈道:“他们要结婚了?”柳书菲道:“是景林的母亲急着抱外孙,说实在的,我也急了。这家里缺一个女当家的。等景林进了门,把这个家交给她,我就不干了,我陪着你,咱们到乡下,找处青山绿水的地方盖出小院子,咱们到那里住着去,行不?”
安德烈苦笑:“那敢情好,只是不知道我还有没有那一天。”柳书菲轻轻地把他搂在怀里:“德烈,不许你这么说,你这么说就对不起我了。咱们扯扯拉拉一辈子,真正做夫妻才有几年啊?你得打起精神来,治好病,好好地陪我活着。那天,兰儿回去看了一趟安迪,这孩子在乡下长得可壮实了,可就是成天惦记着他这个又老又病的爸。德烈,为了孩子,你也要好起来啊。”安德烈苦笑:“书菲,我的心死了。”
柳书菲责备地:“不许你这么说。德烈,如果这个政府真的要完了,你没必要为它殉葬。”安德烈难过地:“毕竟,为它效忠了一辈子呀。”柳书菲道:“别想这些了。你好好养着,我在家给他们准备婚礼。到结婚那一天,你还得回家当老公公呢,听见了吗?”安德烈听话地:“听你的。”房间里很热闹,安毅景林、安迪小蓝以及柳书菲都在,大家正为安毅布置新房,布置家具,在窗户上和床头上贴上喜字之类,气氛十分热烈喜庆。
安毅道:“行了,别再收拾了,我和景林说过不大操大办的,这都办成什么了。”柳书菲笑呵呵地:“你说不操办,我当妈的可不愿意。安家多少年没办过喜事了,这一回,非好好热闹热闹不行。将来,等安迪办喜事的时候啊,说不定这天也变了,咱们不在家办,咱们上大饭店办去。”安迪害羞地看了小蓝一眼,正好也碰上小蓝看他,两人的目光急忙闪开了。
安毅笑着:“景林,你成天夸妈思想新,您看,其实还是个守旧的老太太。”柳书菲道:“在这些事上啊,你妈从来就守旧。”小蓝道:“伯母,我听安毅哥哥说,您过门的时候,是喜事丧事一块办是吗?”柳书菲笑着:“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景林道:“啊?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妈,您就说说吧。”
几个孩子都一起附和着,一个声音进来:“这是干什么呢这么热闹?”大家一回头,老林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太太。云峰很意外:“老林,你怎么来了?”老林道:“我怎么不能来?不是你要办喜事吗?来凑个热闹。”安毅道:“你过来咱俩说话。”说着把他扯到门外去了。柳书菲道:“这位是林太太?”
秦芳勉强地笑着:“是。伯母,打扰了。我们今天上街闲逛,走到这儿,老林说进来看看伯母。”柳书菲道:“认识林先生好多年了,林太太还真没见过。你赶得巧,家里正筹备安毅和他媳妇的婚事,景林,这位是林太太。”景林微笑着:“您好林太太。”秦芳小声地:“您好。”
柳书菲领着秦芳进来:“林太太.....”她吃了一惊,秦芳已经跪下了。柳书菲道:“林太太,您这是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您快起来说。”秦芳道:“伯母,快让安毅他跑了吧。”柳书菲道:“怎么?”秦芳道:“外面有特务,他们是来抓安毅的。”柳书菲道:“啊?特务怎么会知道安毅?”
秦芳哭着不肯说,柳书菲道:“林太太,无论您或者林先生做了什么,您能把这事告诉我,你们都是我们的恩人,我不会怪您的。事情紧急,你快告诉我。”秦芳道:“伯母,不能怪老林啊。他们打他,给他上大刑,折磨得他死去活来,他都没说,可是那帮畜牲,他们要当着他的面侮辱我,老林他是为了我。”
柳书菲道:“这么说,今天他是领着人来抓安毅的?”秦芳哀哀地哭着:“伯母,他实在没办法了呀。伯母,赶快让安毅想办法跑吧。”柳书菲道:“来抓他的人在哪里?”秦芳道:“就在门外堵着呢。”柳书菲道:“天,这还让安毅怎么走?他就是插上翅膀也走不了了呀。”
秦芳哭着道:“伯母,老林他实在没办法了啊。求您原谅他吧。”柳书菲焦灼地想着,下了决心:“林太太,我不怪你们。你跟我来吧。”秦芳可怜地:“上哪去?”柳书菲道:“来吧。”已经没了刚才的欢快气氛,大家尴尬地坐着,柳书菲进来了,秦芳跟在后面。安毅道:“妈,赶快让林先生和林太太走吧。”
柳书菲盯着老林:“林先生,你是带着人来抓我家安毅的,是吧?”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老林惶惑地一笑:“伯母,您说哪儿去了?”秦芳道:“老林,别说了,我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伯母了。”安毅道:“啊?老林,你叛变了?”所有的目光都落到老林身上。老林沉重地呼吸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秦芳哭着,也陪着他跪下来,老林声泪俱下:“原谅我,原谅我。”景林鄙夷地:“软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