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8岁了。他有着天使一般的嗓音,总是自己窝在房间里轻轻哼着小曲,那些音符从他的那里轻柔的拂过周围的一切,就像他之前最喜欢的童话绘本里的图片一样,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那样梦幻,色彩分明。他最喜欢钻进自己的房间,关上灯,在这个漆黑的,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洞穴里唱起歌来。他仿佛可以描绘出任何他想描绘的景象。
他和别人不一样,不仅是那天使般的嗓音,还有他不会每天去学校上课。他,这个小天使一直在他的洞穴里生活。
他妈妈总是走进他的房间边叹气边跟他谈,去上学吧去上学吧。上学有什么好的,他现在这样不是挺好,我时不时会这么想。每次他妈妈跟他说完话,他就许久不会歌唱。
他经常问我,是不是和别人说话没有那么可怕。我说:你不是可以和我这样聊天吗。没有那么可怕的。他总是担心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担心自己犯了错。每次有陌生人跟他说话他就发不出声音。都会颤抖,会恐惧。我总是很奇怪,这是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那次他全身湿漉漉的从学校回家?又或者是那次他的课本上有着各种奇怪的涂鸦?我不知道。毕竟我一直在这床头等他回家。
有一天,他家里来了好多人,说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我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像,那些亲人乱哄哄的在客厅吵着,他就很安静,一直很安静。他又关上灯,轻轻的哼着。突然有个人闯进来,穿着花哨的衣服,大步跨进这个安静而美丽的洞穴,带着吵闹和刺眼的光,大叫道: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那个女人用她的双手揉着他的脸。我从他脸颊上看到了恐惧。别碰他!我生气的大吼。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那个女人招呼着他的妈妈过来,然后说着些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她妈妈笑着蹲下身,对着他说:要不要去参加电视上的那种比赛?你小姨说你唱歌这么好听,以后没准能一直唱下去。对不对?他微微发抖,抬头看着妈妈,却一句话也不说。他现在这样也能一直唱下去。我有些生气地想。妈妈看他不说话突然脸色大变,站起身嚷道:你也该去上学了吧?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人可以凭什么你不行?然后,走出房间,关上了门。他就像受惊的小猫,缩在角落,我说什么他仿佛都听不到了。我沮丧地看着他不停的颤抖,泪珠不断往下掉。
第二天,他红着眼问我是不是他的错。我说你又没有错,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是他好像没有听到。
他同意去参加节目了。
我很是震惊。现在这样不是很好?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妈妈说的话又不是真理。但是我给他加油了。
当天,他收拾好行李,抱着我,出了门,前往活动的场地。
我好久没有出门了。外边的空气很是清爽,但是他脸色煞白,仿佛呼吸不到氧气一样。我抱紧他,希望他会好一点。
他在后台坐着,抱着我的双手冰凉,我担忧的看着他,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他站起身去跟妈妈交涉能不能带着我上台一起唱,妈妈不耐烦的接受了。
幕布后面非常吵闹,有着刺眼的灯光和人们的尖叫。他不属于这里,他属于那幽静的山洞。我更加担心了。
他抱着我上去了,我已经感觉不到他血液的温度了。我说你闭上眼,不要看就好了。他听话的照做了。他哼着他最喜欢的歌。突然,一个人从那黑压压的观众席站起高呼。他惊的睁开眼。歌声也断了。全场只有他被那束强光照着,观众席虽然漆黑一片,但是人的视线那般灼热感很容易就能感受的到。他也感受到了。他开始颤抖,我觉得我都要从他怀里掉出去了。我抓紧他一遍一遍的说没事的没事的,但是我察觉到了,他听不到了。他一下子跪在大家的视线前,汗珠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努力了,他张大了嘴试图发出什么声音,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观众的喧哗和辱骂。我也仿佛发不出声音了,什么安慰的话也传达不到。
我愤怒的站到舞台上,对着观众席大喊大叫:你们这帮恶魔!这些都是你们的错!
但是什么都没有变化。
一只破旧的泰迪熊倒在了聚光灯下,面对着一排排空无一人的椅子。整个房间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