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宫的第三天,他的成年礼,陛下会去见证,我作为后妃,随从陛下一同前往。
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圆领袍,衣摆是肆意开放的桃花暗纹。一头墨发半扎在脑后,一支很粗糙的发簪挽住。我知道末尾是一朵桃花,是他亲手刻了半个月做的一对桃花簪。
他走路有些奇怪,是昨日马上坠落的摔伤。边疆的风沙应是很大很大,吹散了他眼角的温柔,他眸中的无知,他心中的长久。
加冠礼结束后,陛下与大臣们商议事情。我懒懒的坐在亭子里,逗着水中的鱼儿。
“阿婉。”我并未理会他。起了身要离开。
“婉婉,为什么?为什么是顾牧舟?!”
“呵,小侯爷觉得为什么?陛下是一国天子,宠爱予我一人。我为什么拒绝?”
“婉婉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真的爱他吗?”
“顾郎对我好,喜爱我,我们两情相悦,不是一桩美事?小侯爷应当称我一声娘娘,可不要坏了规矩。”
丫鬟扶着我回了大厅。他随着也入了大厅。顾郎问他收复边疆想要什么赏赐时,他说,“愿永驻边疆,护长久安宁。”顾牧舟看了看江丞相,皱着眉头说了句“准了。”
他在第二日便去了边疆,此后顾郎给了我独宠,各地献上来的绸缎珍宝,都进了我的桃苑。他为我在深宫里建了一座楼阁,可赏万里江山之景,悦九天之皎月,整个京城抬眼便可一览无遗,并种下了千株桃树。我享尽无边繁华,万千宠爱。
夏日他给我宫里不远千里从天山运来了冰块给我解暑,天气热的我越发嗜睡,茶楼老板娘进宫的次数变成了半月一次,一旬一次。顾郎见我提不起兴趣,便想逗我开心。还特底急召臣子,询问让我一笑的法子。
夜半惊醒,怎么也睡不着。顾郎起身问我“三娘怎么了?”“好黑啊,什么都看不到,看不见了。不见了啊……”我捂着脸哭了起来,他从背后环住我,轻轻哼着童谣。
第二日我宫里来了一批工匠,在宫中放了许多盒子,入了夜他命宫女把罩子拿来,明珠亮起,似星子一样闪闪发光。我眼睛一亮,走在星子中。“三娘跟我来。”他拉起我的手,带我一路走到院中,千株桃树,尽数闪亮。我看着眼前的景色,红了眼。“三娘别哭,不黑了,可以看到了。”
再也看不到了……
仲夏之季,我躺在玉榻上看着隆起的小腹,初为人母的感觉油然而生。“娘娘,天儿这么好,我们去园里走走吧。小殿下也想出去呢。”侍女三月蹲下身仰视着我说到。我看着清风吹起檐下琉璃盏,叮当做响。“池里的荷花还开着吗?去看看吧。”
宫人引路,提着的琉璃盏在阳光下泛着细闪,好看的很,一月扶着我走在小径里,走到池边,我看着池中金玉打造的荷花,不由一惊。“这是陛下特意命人为娘娘打造的金玉池,娘娘是否心情好些了?”一月温柔的解释到,我笑了笑正想摘一支细细看,突然听到几道笑语。
“自从那娼妓入了宫,陛下许些日子没让我们进过这揽华苑了呢!”
“今日陛下怎的想起我们了?”
“不是姐姐家里的人?”
“那是谁……”
“三娘妹妹啊。”
她们突然不顾仪容向我奔过来,珠钗散落,我向下坠落,一月亲手将我推入池中……
“各位娘娘怎的这般歹毒!”……水上一阵吵闹,我想出去,想冲破那层水面,可是脚腕被人向下拉,我张开嘴想喊,水涌入口中,突然被人拦腰抱住,小腹一阵刺痛,我突然意识到那人用绸缎勒住了我的小腹,我拼命挣扎着,伸手去抓身后的人,珠钗散落坠入池底发出脆响,我的予安在这脆响中化为血水,染红了金玉池,泪水与池水交融……
“陛下!使不得!”水面惊动,顾郎将我抱在怀中,游向那发着光的水面,我回头看到那人拿着带血的红纱朝我点头……
芸姑在哭泣,一月在求饶,宫妃们笑着哭着闹着,棍棒打击声,惨叫声,哭泣声缠绕在一起,“你躺在那做什么?!你的孩子躺在你的金玉池中!哈哈哈……”
我的孩儿,我的予安,成了我没有结局的故事的祭品……
我大病了一场,躺了一个半月,梦秋时节,我从鬼门关逃了出来,很快我便有了第二个孩子,顾郎说他应叫予安,我却再也无法如同爱予安一样爱予安……
宫中的妃子所剩无几,株连九族,贬为庶人,哭声绕城回响了三天。大臣们劝顾郎再选新妃,三月告诉我后,我坐着步辇直达大殿。在那些位高权重的朝臣面前,将那选妃的奏折一一挑拣出来,命大监取了炭盆,
讲那折子尽数扔了进去,群臣对视,望向他们的陛下,他们陛下却只是微微笑着看着那个跋扈的女子。他们拂袖离去,他们写了归家书,他们离了这侍奉多年的朝堂。
我看着火盆发呆。
“婉婉真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儿了。”不是的……
“三娘,待予安出世,我便有一个世人无法的阻拦的的理由了。”他环住我的腰肢,抚摸着我的小腹,温柔的像水一样,似乎要融化了我一样……
“陛下,臣妾一个人走走。”我挣脱了他的怀抱,逃出了那个地方。我突然听到一阵琴声,悠扬婉转,像春日里刚开的桃花一样,是相思调。
“玉兰殿。”我推开轻轻掩上的门,月白色长裙,玉兰花簪轻轻挽住一头青丝。绣着玉兰花的披风懒散的披在身上。细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奏出熟悉的乐章。
“阿兰……”
“婉姐……!”少女将琴丢到一边,向我跑过来。却突然停住。“婉姐……你不会……那个烟花女子……”她一脸迷茫,眼中起着雾,她在那雾中似乎与我远离了。
“许久不见阿兰,原来是来了这啊。是我。”我看着开满兰花的宫殿,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那个小姑娘。
“小野哥哥呢,小野怎么办?你让小野怎么办?!”她歇斯里地朝我哭着,突然晕了过去。“阿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