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小时了，车内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从风瞅瞅沉墨，见她沉着脸不吭声，遂继续开车。
早上她回1号庄园，说爷爷让她马上请假回家，听起来发了很大的脾气，不知是因为何事。
当即他们就出发了。
到沉家湾已是傍晚。
车开到桔园后的楼房门口，沉墨飞快下车冲进屋内。
“爷爷，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老人坐在桌前抽烟。
听到她的声音，老人像是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
沉墨赶紧上前轻拍老人的背。
“你还有脸回来！”老人没好气地站起来。
沉墨怔住：“不是您要我回来的么？”
看到进门的从风，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涨得赤红：“你说说你在外头都干了些什么事！”
沉墨满头雾水：“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还来问我你怎么了？”老人夹烟的手指着她，“你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在外面乱搞，你还问我怎么了？”
沉墨大惑不解：“我在学校好好的，怎么乱搞了？您不信问从叔叔……”
“问他什么？！”老人睚眦欲裂，悔恨交加，“问他怎么把你教成这副鬼样子？”
从风上前一步：“沉伯，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人痛心疾首地望着他：“小从啊，她一个孩子糊涂，你不能也跟着糊涂啊，女娃今年才18，传出去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啊！”
从风顿然醒悟，进退不得，只好不再出声。
沉墨似懂非懂：“我们糊涂？为什么？”
从风沉声道：“墨墨，我们的事情爷爷知道了。”
音量不大，却如同晴天霹雳，沉墨浑身一抖，震惊得睁大了眼，半晌才手足无措地将目光移到爷爷年迈的脸上。
他们每次回家都掩饰得很好，就怕爷爷知道。沉墨明白这件事被爷爷知道会有多严重。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爷爷还是知道了。
夜幕拉开。
偌大的房子里悄无声息，坐着抽烟的老人，低头站在他面前的女孩，进门几步的男子久久对恃着，端水果的妇人站在厨房内不敢出来。
沉墨觉得脚都麻痹了。
她动了一动，老人抬头，怒色稍减。
“沉墨，你跟我来。”他起身上楼。
沉墨突然发现爷爷老了。
他曾是那样伟岸的人，在她面前需要她仰视才能看到他古铜色沧桑的脸，如今自己反而要比他高，他的头发花白，背影微弓，上楼时脚步沉重，完全没有了记忆里的矫健。
她鼻子一酸，眼眶迅速发热。
楼上给她留有一间卧室，她跟随爷爷的脚步进去。
老人在书桌旁凳子上坐下，看着她。
“爷爷，我……”沉墨想为自己争辩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老人叹气：“娃子啊，你大了，不像以前，爷爷还能打你骂你，你有自己的想法。爷爷知道，你从叔叔人好，受得了你的脾气，处处让着你，可你们年纪相差太大了呀，以后他老了，你还年轻，那个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
“爷爷，我不会的！”沉墨急忙道，“我们也只差了十六岁，我四十八的时候他六十四，我比他年轻，他反而会照顾我！”
“他是做酒店的，电视上哪个做酒店的不花心？他又有钱，社会经验比你多，你们这事儿要是被邻居知道，你过好了也就算了，要过不好，哪天他把你甩了，你回来可不定人家怎么说你呢！”
“他们爱说就说去，以前还不是老说我有娘生没爹养？”
“这么说你是跟定他了？”
“我跟定他了！”
斩钉截铁，毫无疑问。
老人急得火气又上头：“你这娃子怎么说不听呢！我还不是为你好怕你以后过得不好吗？”
沉墨反问：“为什么您就认定我们在一起会过得不好呢？”
老人急促喘气：“你，你，你必须跟他断！”
“我不！”沉墨倔脾气窜出来，“你们总说为我好为我好，可我想要什么你们问过我没有？你们觉得是为我好，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好！”
她一激动，语气便跟着不自觉抬高。
老人喘得更厉害了：“你个忤逆子，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忤逆子！”
说着，作势要挥手打沉墨，沉墨固执地一动不动，闭上眼睛。
几秒后，原应感觉到的痛感并没有传到脸上，却听到凳子倒地的“哐当”声，沉墨睁开眼，只见爷爷右手捂住心脏处，瘫坐在凳子旁。
沉墨惊呼：“爷爷，你怎么了？！”
闻声赶来的奶奶丢掉手里擦桌子的抹布，扑到爷爷跟前：“老头子，你哪儿不舒服，怎么回事？”
从风冲进房内，见此情景，一把背起老人往楼下跑：“沉婶，麻烦您倒杯水，墨墨，把车上阿司匹林找出来给我。”
正沉浸在恐慌中的两个女人回神，匆忙跟下楼照做。
从风将老人小心放到车子后座，接过水与药喂给老人吃。
妇人吓得抽泣道：“娃子，你沉伯不会有事吧？”
“沉婶，您先别急，是突发性心肌梗塞，我送沉伯去医院。”从风绕回驾驶座，“你们坐后面扶住一下他。”
两人一左一右上车，搀住老人。
“我开车了。”从风说罢，启动车子。
他把他们送到镇中心医院，让沉墨挂号，他则和沉婶一起随医生推老人进病房。
“先服一颗硝酸甘油片，如果不见缓解可能要手术。”医生持笔飞快地开单，“马上做一个心电图。”
他扯下检查单给从风：“先去缴费，我给大伯量血压。”
从风接了走出病房，遇上要进病房的沉墨，两人相视片刻，沉墨便错开他进去。
一阵忙碌后老人平静下来睡着了。
医生轻声叮嘱：“不是很严重，缓解得早，家里备一盒阿司匹林是好事。老人嘛，生理机能退化，难免有些大病小症，这是老年人常见的突发性心肌梗塞，平时千万要注意，不要做太剧烈的运动，不要搬重物，情绪波动不要太大，不要在过饱或饥饿的情况下洗澡，根据气候变化适时加减衣物，总之多注意就好。今晚就在医院休息，明早再回家。”
医生走后，沉墨与从风面面相觑。
“你们俩啊……”奶奶无奈地长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