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伟航怀疑那晚会所里的威士忌是假的。不然第二天起床时不会头疼得要生要死。李伟航在床上挣扎的时候，心里边异常纠结，好像那种有心理洁癖的人，觉得自己过去的每一个举动都是肮脏的，都是引人耻笑的，恨不得把过去都抹去重新中规中矩的活一遍。
李伟航不是善男信女。肯定不是。如果不是刘凡的一个翻身，李伟航还会继续膨胀自己的欲望。
现代人最不健康的生活方式之一，就是不懂得禁欲。
人总是需要当头棒喝的。
李伟航磨磨蹭蹭地起床，磨磨蹭蹭地上班，他也知道自己干了非常愚蠢的事，把鬼混和他的工作联系上了，想到上班后要面对的一大摊善后的工作，完全无从下手，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刘凡，这个差点被李伟航****的大客户。
李伟航到办公室第一个看见萧萌，她黑着脸，皱着眉，李伟航心里有点发毛，以为是刘凡去老总那告了他的状，老总失去大客户，当然对T2大发雷霆。
“怎么啦这是？”李伟航故作镇静的问她。
“我病了。”
“哦。”李伟航松了口气。
萧萌扭头看李伟航：“我病了，你好像很开心。”
“不不不，其实我挺关心你的。你病了要早点跟我说嘛，什么病？”
萧萌白了李伟航一眼：“他们根本就不懂。”
“谁？谁不懂？”
“我做的一个广告。”
“客户不懂是正常的，人家不专业呀，客户要是都懂了，我们还怎么赚人家钱呢？”
萧萌突然笑嘻嘻地看李伟航：“你说我平时对你怎样？”
“挺好。”李伟航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不对，”李伟航觉得他中了萧萌给他设的套儿，“我平时对你也很好啊。”
“你还能对我更好点。”萧萌眨着眼睛看李伟航。
“我就知道你那点心思，把你的想法说来听听吧。”
“指导一下我嘛。”萧萌笑道，“这是一方便面的广告，我把场景选在郊野的山林中，一群人徒步的人在小溪边烧烤，吃方便面。意境多好，拍摄起来也不难”。
“嗯，听起来是不错。”
“可是客户说了，荒郊野岭的吃什么方便面？”
“对啊，荒郊野岭的吃什么方便面？”
“荒郊野岭的怎么就不能吃方便面？不吃方便面，难道还大鱼大肉龙虾鲍鱼？”
“你说的也对啊，荒郊野岭就应该吃方便面。”
萧萌靠在椅子上瞪李伟航：“你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李伟航笑了：“这么说吧，你觉得广告，算艺术吗？”
“算呐，当然算！”
“为什么算呢？”
“嗯……”萧萌犹豫了。
“你见过有人收藏古董，收藏名画，收藏雕塑，甚至收藏盗版电影光盘，可是你见过谁收集广告的么？”
“那，应该不算。”
“你看，你说不算的语气，明显就是不甘心。其实，你觉得它是艺术，它就应该是艺术。但是，从客户的角度来说，广告就是宣传，宣传就得迎合市场需要。”
“我怎么没明白，你的意思是就得按照客户的意思来？”
“应该这么说，我们的作品，首先要客户满意。”
“可是……”
“你说的对，客户想的未必是好的，但是客户的想法是广告设计要考虑的第一要素，你说对不？这是一种学习和磨练，等你磨练得多了，你的广告就能兼有艺术和商业价值了。”
萧萌想了想，突然站起来，满脸的雄心壮志：“我以后一定会磨练成为最出色的广告设计师，就像你一样。”
“别呀，你以后会超过我，成为比我强很多的广告设计师的。”
萧萌呵呵的笑。
“现在你的病好了是吧？”李伟航笑道。
“我什么病？”萧萌反问李伟航。
“我就喜欢你这种没心没肺的生活态度。”
2
下午的时候，管强终于出现在公司，看起来，精神飒爽。一到公司，管强就说，要给李伟航庆祝一下。李伟航问他，庆祝什么？他说，庆祝李伟航的一次完美蜕变。
萧萌不知个中原由，也纳闷：“什么蜕变？”
管强诡秘地笑：“人家现在是广告明星啦，你不知道？”
萧萌当然听不懂管强的话。
管强笑道：“这是从幕后到台前的蜕变。”
从管强那一脸的坏笑中，李伟航就知道他的意思。什么从幕后到台前，说穿了还不是因为在丽君酒店撞见了李伟航开房。不用猜，管强肯定把这看成是李伟航的一次新生。
人总有开窍的时候。
想通了就好了。
这是管强很早以前劝李伟航堕入红尘的时候说过的话。
现在，他的话看似应验了。即便李伟航什么都没做。
萧萌不明所以的问李伟航：“你要做模特？”
李伟航一本正经的跟她说：“我这就是迎合客户口味。”
萧萌点点头：“所以你这算自我牺牲。”
“肯定算。”李伟航说。
刘凡打来电话，就一句话，约李伟航晚上见面。
基本上，李伟航在电话都没有拒绝她的空隙。
“客户？”刘凡来电话的时候，管强就在我身边。
“客户。”李伟航一脸的严肃，“约我晚上吃饭，谈一下广告创意。”
管强不住地点头，连连赞李伟航：“有进步，懂得在饭桌上谈业务了。”
“一块？”
“免了，这单你跟到底吧还是。”
李伟航在心里暗自合计，还算管强识相，他真要去，李伟航还真就不方便带他。
李伟航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吧。
难免的。
李伟航早早地到了约定的餐厅。
等了半个多小时，刘凡才到。
“等了很久？”刘凡问李伟航。
李伟航老老实实点点头。李伟航是带着接受判决的心态来的。
刘凡笑了，她说，女人生下来就是让男人等的。
看来，李伟航又学到了新东西。
“逗你的，我从公司出来，一直打不到出租车。”刘凡说。
“为什么不自己开车？”李伟航问。
“因为是我约的你。”刘凡说。
“这有关系吗？”
刘凡给李伟航讲道理：第一次约会，男人如果开车来，可以让女人刮目相看，可如果女人开车来，恐怕就会给男方一些压力了。
李伟航没有车，肯定没办法让人一眼之下就能刮目相看。
“我们现在是在约会吗？”李伟航试探着问。
“不是约会是什么？”刘凡问。
“你这么说也对。”
话题到这就哽咽住了。
两个人彼此沉默了一阵，李伟航还是忍不住提及了昨天晚上的事：“昨天没事吧。”
“完全没事，你不知道吗？”
“哦，对，是完全没事。”
刘凡笑着说：“你还真是正人君子。”
这话李伟航听着别扭，她的笑像是一种嘲笑，李伟航都听得到她话里的哼笑气息。
李伟航最终也没弄明白刘凡给李伟航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好在李伟航知道，自己在感情上是容易自作多情。在她面前，李伟航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越是不懂就越是想发问，越发问就越显得自己小孩子一般的幼稚。
李伟航甚至还想把昨晚在酒店里细节拿出来说。李伟航以为，刘凡应该会有兴趣知道。
可整个晚上，从头到尾，刘凡根本就没提及这事。
也许，对于成年人，有些事，模棱两可的就好。
“我决定要求你们把广告的预案加一个主题。”刘凡说。
“什么主题？”李伟航问。
“情怀。”刘凡笑道。
“男人的情怀？”
“对。”
“那要怎么做？”李伟航问。
刘凡笑了，她说：“你这问题问得奇怪。你是广告公司的创作总监，我是客户。这个问题，不是应该你来解决的吗？”
3
有的时候李伟航特爱钻牛角尖，钻进去了，一时半会还出不来。就好像玩毛线团的猫，千丝万缕毫无头绪的折腾自己，非要把自己一层又一层的彻底束缚住，不然就不算完。刘凡给李伟航的命题作文是情怀，抓头挠腮的想了几天，挖空心思的憋出几个完全流于表面、肤浅、没深度的广告预案。
“这都什么呀，不是在大海边远眺，就是在高山顶怒吼，这什么呀？就这叫情怀，小学生都能编出的东西。”李伟航冲管强和萧萌发牢骚。
管强安慰我：“冷静点，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先得支持自己，我们才能支持你。你说你自己都把自己给否了，我们还怎么撑你？”
“我就是对我这几个不满意。”李伟航火急火燎的抱怨。
“你这是轻度的神经分裂。”管强评价。
“有办法治么？”李伟航问。
“应该有。”管强说，“我没研究过。萧萌，该你了，说他两句，他现在就欠别人数落。”
“对，你也说说。”李伟航说，“我听着呢。”
“我可不知道怎么说你，我记着你好像跟我说过，再伟大的艺术家那也有遇到创作瓶颈的时候，我觉得你就是这种状态，过一阵应该就好了。灵感要是一直都在，那得是什么人呐，灵感一直在，那还能叫灵感么？”萧萌说。
“还是你会说话。”管强冲萧萌竖大拇指。
“那是怎么着？”李伟航问。
“没听咱们小才女说吗，休息一阵子。”管强说。
“休息一阵子？广告预案呢？不管啦？”李伟航问。
“人家不是没催呢么，又没限定时间，休息两天再管呐。”管强说。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再说，你跟CEO都那么熟，让她饶个两天假，她还能炒了你？”
管强说完，接了电话，没听他怎么说话，寥寥两句：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每个人都有缺点。所以，每个人都会容忍，只是容忍的底线不同。管强身上比较让李伟航讨厌的一点就是他的重色轻友。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每次都是这样，经常性的，突然间他就会因为点什么把工作和朋友都抛下不理，堂而皇之地去独自偷欢。
管强指着手机一脸的淫笑，按他的话说，这个是天使。
天使，指的就是护士。
牙科医院的护士。
管强有这个能耐，去医院拔个牙也能追出一段感情来。
最可恨的是，如今男女比例如此失调，天使都被管强这样的人追走了，这世界还剩下什么给其他男人呢？吃饭的时候，萧萌说，看李伟航的样子，不像是在生管强抛开业务不理的气，更像是在嫉妒管强有天使陪。
“小气是女人干的事。”
“对，你现在满脑子都是情怀。男人的情怀得大气，浪迹天涯，潇洒漂泊，要么跨马挥鞭，驰骋丛林，披荆斩棘，要么扬帆掌舵，乘风破浪，锐意江湖。”
“说来说去，不是海边就是深山，咱不能有点突破么？”
“男人谈情，谈来谈去都是找美女，怎么也没点突破呢？”
“也不都是美女。”
“得了吧，你们男的，哪个是见个美女不心动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怎么着，照你这么说，我们非得个顶个的爱丑不爱美，天生扶贫的命呗？要是没我们这些个爱美之人，谁欣赏你们，就你一天天美得跟花似的，我们都对你们没兴趣，你不闹心呐？”
“你这是夸我呢吧？”
“夸你？”
“你刚不是说我长得美吗？”
“哦，那是，必须是。那个谁，公司那小王，不是每天给你送花呢嘛。别当我没看见啊，那花真衬你，别说，这小王还是挺有心思的。”
“哼，追我的人，多了。”
4
李伟航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发现萧萌在很多眼里是个魅力颇高的女孩子。女人的美，源自很多种因素。如果把女人的美丽都归结到花一般的外貌上，只能说这种审美观念比较肤浅。女人容颜的下面，应该还有更多的魅力所在。这也是李伟航每次拿起相机，致力于拍摄的深层次的东西。
很遗憾的，一到自己的现实生活里，李伟航就极容易头脑发热似的将这种致力挖掘的东西抛之脑后了。跟孟彤是这样，跟刘凡也是这样，稀里糊涂地就被眼前的美色所吸引，所有的计划和预想都变成了泡影了。李伟航给自己总结的那种临时性脑充血迷茫症，时时处处都在发挥效应。他发现自己在感情面前开始变得盲目和懵懂，说起来可笑，三十岁的人了，谈起感情这事还会盲目和懵懂。有的时候，李伟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感情的瘾君子，毒瘾犯的时候，什么都行，拿他不当人都行，只要能再给他尝到那么一点，解了瘾之后，平静下来了，他又会遭遇精神上的无限痛苦，简直是苦不堪言。
这种前后矛盾，把李伟航折磨得终日不得安宁。他渐渐地感觉到自己在偏离正常人谈情说爱的行为轨迹，跌到了****欲望的深渊里，迷失方向，不能自拔。李伟航把这一切的原因归结到他的上一次失恋。就是，女主角是恬的那一次。
一次倾注所有的爱情失败，足以毁掉一个男人的一生。
恰巧，李伟航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像是被上苍遗弃到人间的孤儿，没人管了，也没人问了。之前和恬的那一场恋爱对他来说像个赌局，只是他的赌注太大，他把自己的所有当做筹码，然后换这场爱情，作为他的全部资产。输了之后，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