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了脚,妈妈发现太阳的脚趾甲有点长了,就拿来了剪刀为他剪趾甲。
九点多钟的时候,是太阳每天该睡觉的时候。
其实也不是睡觉,只不过是脱了衣服躺在被窝里看电视。但今天太阳什么也没做,电视没开,衣服也没脱,就那样坐在床上等待,因为辛晓月要来了——如果她今晚来的话。
和前几次的时间差不多,九点四十几分,辛晓月悄悄的开门进来,又悄悄地把门关上,蹑手蹑脚紧走几步,然后轻轻一跃上了床,伸过头在太阳脸上很大声地亲了一下,笑着轻声说:“好玄,差点儿被大娘发现。”
太阳麻木地没有一丝反应。
辛晓月忽然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忙收敛了笑容,眨着漆黑明亮眸子往四下看了看,最后将目光落在太阳脸上:“怎么了?”
以往,太阳都是脱了衣服躺在被窝里的,辛晓月来了他就如饥似渴地抱她亲她抚摸她,弄得辛晓月不停的说等我脱衣服等我脱衣服。
“你走吧。”太阳低垂着眼帘,头也不抬,冷冷地。
“你说什么?”辛晓月一愣,一脸的惊讶和迷惑。
“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我不想在保持下去了。”
“这……这怎么能说是不清不白呢?”她睁大了眼睛,“我们是正正当当的谈恋爱,我们是恋人呀!”
“我什么时候向你说过我们是在恋爱?”他猛地望向她,“我承认过你吗?”
“可是……”辛晓月呆住了,“事实上明明……”
“不错,不清不白的正是这种事实,我过不惯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
“那我们就结婚啊。”
“我是想结婚,可是我不想跟你结婚!从现在起,我不想在和你有任何关系,你走吧。”
“小阳……”辛晓月眼里顿时噙满了泪水,这样一个连她做梦都没想到的结果来得太突然了。通过过去的那些温馨甜蜜的夜晚与太阳耳鬓厮磨,她本以为他已经从心底里接受了她,已经把她当成了可以依赖的并托付终身的爱人,不料这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遐想,人家根本没把她放在真正应该摆放的位置上。可她仍然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她觉得太阳每一次的与她温存缠绵都不像是假的,他都是带着感情的,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得到,因此她说:“小阳,你还是嫌弃我?小阳,我知道这是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洗清的污点,可你既然爱我,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呢?人活着谁都有可能犯错误,可是犯了错误并不是就不能改了呀!要是犯错误的是你,别人也不肯原谅你,你会是什么心情?再说连你都不要我,我还有啥脸面去嫁别人?小阳,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不求你对我多么好,只求你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会好好爱你一辈子,一心一意伺候你……”眼泪顺着她白皙的面颊串串滚落。
其实太阳心里早就原谅了辛晓月,从与她相拥度过的第一个夜晚起,就把以前的她和现在的她彻底区分了开来,以前那个属于张扬的满身媚俗之气的辛晓月已随同流逝的时光一起消失了。现在在他面前的,是面貌全新的,灵魂全新的,有了一份纯洁感情的辛晓月,她没有把那份真诚献给别人,而是献给了他。从此他对她倾注感情时便没有了心理障碍,所以才让辛晓月感觉那么真挚。但恰恰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他,并且真的再爱他的女人却用她的爱深深的伤害了他,让他痛失连梦里都在编制的完美爱情。每每见到辛晓月,他就自然会想起蓝星是因何而从他的生命中消失的,致使他无论如何不能坦然面对这个女人的一片痴情。只能让她离开,只有这样他的心才不能长久地处在愧对另一个女人的困扰当中。
但——
辛晓月的眼泪仍然给了太阳很有效的触动,他有些犹豫地低下了头。这个女人毕竟在为他流泪,他懂得女人若为一个男人流泪,远比她说十句她爱他更具意义。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开了。太阳一惊,忙回头,发现妈妈面沉似水地站在门口望着他们。
“大娘……”辛晓月连忙擦了两把眼泪,下地站在床边不知所措起来。
对儿子今天的反常举止,妈妈心里是充满疑虑的,所以一直关注着儿子的动静,辛晓月一来她就发现了,此刻又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来个真切。
知道事情败露了,太阳和辛晓月两个人都把头低下了,大气不敢出。
妈妈满腹不高兴,可能还带着愤怒看着他们,足足有两分钟才说:“晓月,你过来。”转身走了。
辛晓月摘下一直被背在肩上的白色小皮包放在床上,乖乖地跟着妈妈穿过客厅进了里间。
太阳竖起耳朵听着,想听听妈妈会跟辛晓月说什么,但却什么也没听到。但他想象得到妈妈会对辛晓月说什么,她是绝不容许辛晓月这样的女人进这个家门的。太阳太了解妈妈了,她是那种典型的传统女性,封建思想的教育模式在她心中是根深蒂固的,“相夫教子,三从四德是一个女人的根本”的这种理念是决不容许践踏的。在妈妈眼里,一个女人如果不注重和爱惜自己的贞节,那么她就已经失去了做妻子和做母亲的权力,更没有资格相夫教子,她的存在除了让她的丈夫和儿女蒙羞,起不到其他更好的作用和更好的意义。
其实这正是他今天要把妈妈留在家中的目的,借用妈妈的手来掰开辛晓月牢牢抓住他不放的手,尽管他知道这样做未免有些不男人、不地道,但他仍然自私地认为他没有错,这完全是被辛晓月逼的。
果然,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辛晓月哭着回到太阳的房间,抓起床上的皮包跑了出去。太阳的心剧烈地一颤,仿佛被人刺了一刀那样地一痛。
随后妈妈就来到太阳房里,阴沉着脸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强压怒火地:
“这些日子她都是来这儿住的?”
太阳涨红着脸,低着头,恨不能把脸埋进自己怀里,一声不吭。
“你精啊还是傻啊!”妈妈终于忍不住发作了,厉声道:“啥玩意儿啊她是个?你不觉得恶心啊?本来你二姐和她交朋友我都不乐意,反过来你还跟她扯这个,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我告诉你,我宁愿你打光棍儿也不要她!我不能因为她让左邻右舍戳我们老向家的脊梁骨!”
太阳有生以来,妈妈这时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他被吓坏了,但他却流下了委屈的泪水。他委屈不是说妈妈错怪了他,而是他觉得他中了辛晓月的圈套,被她算计了,尽管这样子的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无赖,但是没有办法,因为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因为就是说如果让他在辛晓月和蓝星之间选择一个去(来)伤害,那他只能选择辛晓月。甚至他还非常不是东西地想:谁让辛晓月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出现在他生活里也就罢了,干嘛还偏偏夹在他和蓝星中间来?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够幸运,怪不得别人对你不公平。他承认辛晓月是个好女人,也给过他体贴和幸福,但好女人在这给时候却也是个麻烦。他可以感激她,可以在记忆中保存她的影像,若要夺走蓝星在他心中的位置,他无论如何不能答应,决不!
太阳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妈妈也是。以往没事的时候,妈妈总是陪着他聊天,随便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或过去的,或眼前的。太阳最喜欢听妈妈将过去的事情,由于没有经历过,感觉既陌生又有趣儿。自打发生了那件事,他和妈妈之间的话明显少了,甚至没有话,很多时候都是默默无言地对坐着,伴着妈妈偶尔一声沉重的叹息。而且,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与妈妈之间有了隔阂。另外他还觉得,这种隔阂不是最近才出现的,而是它很早或者根本就存在的,只不过他一直没有发觉,或者它一直隐藏着没有暴露出来,亦或者根本没有机会暴露。因为他一直以为他不论做什么事或有什么行为,妈妈都是理解和赞成的,哪怕她不理解和不赞成,也会被她那伟大慈恩的母爱所接纳并包容,甚至委曲求全,妈妈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是——世上的事并不是每一件都是好的,一个母亲也不是每一件事都做的使儿女满意,这与行为的方式有着很大或直接的关系,往往一种很小的不足就能影响整个格局,为此他觉得妈妈给他的爱有些偏离轨道,是一种溺爱,致使他不能接受来自妈妈一点点的责备。哪怕那责备是十分合乎情理的,也会带来很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