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的意思是:这里毕竟是乡村,衣服虽然人人都穿,但能到洗衣店洗的却少之又少,维持生计还可以,很难有更大的发展,就如太阳目前的状况。她想多赚一些钱,为向前的将来铺一铺路,孩子上高中、大学到成家立业都是需要相当大的一笔费用的。
“当然,孩子的前途你这个当叔叔的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可我们也不能光指望以一个人呀,你也会有自己的家庭的。”最后嫂子这样说。
这就是嫂子精明的地方,在点明要害之前,先把向前抬出来将了他一军。是的,为了向前,他一向是肯出本钱的。
“前几天我到工地上瞅了瞅,不论位置还是环境,都是最佳的,将来生意一准儿错不了。因此,嫂子想你能不能……能不能在你的店里匀出一块地方给我……”
太阳半天没言语。
默默织毛衣的辛晓月,望着他脸上露出了焦急紧张的神色。
“老三,”嫂子没好眼地看了辛晓月一眼,说:“嫂子的这个要求可能有点儿过分,可我觉着咱们毕竟是一家人,什么事儿都好商量。”
嫂子又将了他一军,太阳觉得他被“一家人”逼近了死胡同、悬崖边。
“到时候看看吧……”没办法,憋了半天,太阳说。
“三儿,嫂子就知道你不会不帮嫂子的,不为别的,咱们家的孩子你是不会不管的。”嫂子高兴地站起来说。
嫂子的这句话令太阳心里非常不痛快,好像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显示出向前是他们向家的孩子。
“就这样说定了,我的赶紧回去,还有好多活儿等着我呢。我走了三儿。”不待太阳做出反应,她已经走了。
辛晓月站起身,手里拿着毛衣毛线,撅着嘴出去了。不一会儿,她和妈妈一起走了进来。妈妈面沉似水,进门就怒冲冲地:
“三儿啊,你说你要吃多少亏才长记性啊?她就是摸准了你心软、抹不开面子才这么挤兑你。这个家是你爸挣下的,她作为儿媳妇儿分一份儿有情可原,可那个家是你自个儿的,她凭啥当中插一杠子?她的脸也忒大了她!”
太阳一愣一愣的,看看妈妈又看看辛晓月。辛晓月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太阳。太阳想:一定是她在妈妈面前搬弄的“是非”。但他心里却没有一丝怪她的感觉,并且弄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也没答应她呀,谁知道她……”太阳说。
“甭管你答应没答应,这事儿我说了算!呆会儿我找她去。还没人了呢!”
“算了妈,现在不还没怎么着哪吗,犯不着为没影儿的事儿生这么大气,您赶紧歇着去吧。”太阳知道妈妈这次是真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不然绝不会冲他发火。
妈妈冷静下来一想,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便也就不再说什么,但表情仍愤愤的。
“我的事儿你跟着掺合什么呀?”妈妈走后,辛晓月也要走,太阳把她叫住说。
“嫂子也……也太欺负人了,我气不公……”辛晓月低下头撅着嘴说。
“她不是没欺负你吗?”
“这有区别吗?咱们的家我不想外人掺合进来,那算怎么回事儿啊?何况是她……”
“细论起来,你应该是外人才对呀?”
太阳猜对了。不过也难怪,就嫂子对辛晓月的那种态度,将来还真就不能在一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辛晓月噎窒了一下,红着脸说:“那,就算是蓝星,她也不会乐意。”
“未必,她是个与世无争的人。”
辛晓月想了想,忽然更不高兴了,说了句:“与世无争,你干脆直接说我小心眼儿不就完了吗!”尔后悻悻的走了出去。
冲着辛晓月的背影,太阳不由苦笑着摇摇头。
女人如果不小气,就不像个女人了。
同样,男人如果不大方,也会显得不像个男人。
这虽不是真理,却也是亘古不变的规律,正是这规律,才把男人和女人区分了开来。一个幸福的家庭必然是由一个大方的男人和一个小气的女人组成的,否则,不论是两个大方的男女,或者是两个小气的男女,都觉难有好的结局。
晚上,临睡前,妈妈问太阳:“三儿啊,考虑好了没有?”
太阳没说考虑好也没说没考虑好,只说:“妈,还是您跟我过去吧,其实那儿也不算城里,是城边儿,离市区好几十里地呢,环境跟这儿差不多。人到了新地方肯定会不适应,时间长了就好了。”
妈妈叹了口气,犹豫地思忖着。
“要不,您不去也成,我把顺子带过去,反正她在家也没啥活儿干,去了给我洗衣服做饭,到时候我给她开工钱,您看呢妈?”
“你那钱也方便,家里有现成的人儿为啥还要外雇?还是我去吧。”
妈妈一生勤俭,宗旨是不花钱能办的事儿尽量不花钱,但今天太阳知道妈妈绝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辛晓月;她去不了辛晓月便去不了,所以最终选择了去。
“那咱们这房子怎么办?”妈妈问。
“那谁,铁军子不是张罗着要开小卖部吗,把房子租给他,他不租再说,实在不行把门窗一钉,反正也没不了。”太阳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妈妈问了,他就随口说。
妈妈沉思着没再说什么,其实妈妈真正关心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他的婚事。
蓝星回来了。
太阳接到蓝星的电话就放下手头所有事情,打车进了城。
但蓝星却不在局里,大江告诉太阳蓝星在医院里。听到这个讯息,太阳当时的感觉仿佛又一颗炸弹在头顶轰然炸响,胸口也犹如被人重重掏了一拳,身子摇晃了一下,脸上立时变得像纸一样白。
蓝星出事了!
这时太阳脑海中的第一个信号。
在场的人,大江、刘贺、小何、李尚、赵洪海大伙都看出了太阳的强烈反馈,大江连忙告诉他蓝星没事,是鱼成龙受伤住院,蓝星在守候他。
蓝星果然没事,不过同她自己有事也没什么分别;如果不是鱼成龙,那么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就不是鱼成龙,而是蓝星了,后果甚至比这还要严重。蓝星告诉太阳,当时他们把杀害佟周的犯罪嫌疑人围堵在边境的一个小旅馆里,因为见习刑警不允许配枪,蓝星就让鱼成龙留在外面,自己带人冲了进去。但是鱼成龙因放心不下蓝星,也跟在她后面冲了进去。其时犯罪嫌疑人身上有枪,情况非常危急,看到随后跟来的鱼成龙,蓝星分了神,就在那一霎那,犯罪嫌疑人拔枪拒捕,对准蓝星连开三枪,之后被其他干警开枪击毙。但中枪倒地的却是鱼成龙,原来在枪响的一瞬间,鱼成龙推开了蓝星。
望着重伤在床的鱼成龙,太阳人生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和渺小,头一次感受到了大无畏的分量,也头一次感悟到了爱情的伟大。
看得出鱼成龙很痛苦,听说还有一颗子弹在她体内无法取出来。不过他还是冲太阳笑了笑,只是那笑有些硬。鱼成龙说他没事,叫太阳别为他担心,他能看到躺在这里和他说话,就说明他还死不了。
鱼成龙看似轻松的话语却让太阳心情更加复杂,他觉得:不论对谁,不论从哪一方面讲,这件事都是不应该发生的,可偏偏却发生了。他想:除了巧合以及必然的因素外,似乎也存在这天一和命运使然。致使太阳觉得她和蓝星的爱情注定在行进的道路上出现往两个方向去的道岔,使他们越往前走彼此的距离就拉得越遥远。
鱼成龙说如果他当时听了师傅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次意外了,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吧,他只希望师傅在写他的鉴定报告时将功补过放他一马。
太阳转头看着身旁的蓝星。
“当师傅的却要徒弟来救命,我这人算是丢到家了。”蓝星冷漠地道:“成龙,你舍己为人的勇气和精神固然可嘉,但你的行为却不令我欣赏。将功补过?你有功吗?如果不是我,如果是张队,不是不是就会乖乖的留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