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着宝春楼的小段,门房老李温了小半壶酒,这刚开春的大半夜虽说不冷,但是能喝上一口还是十分舒爽的。自从大半年前大宅主人黄老爷的外甥吴公子来大宅住了几日以后,每逢初一十五,黄老爷都会赏赐宅子里面下人些吃食。今个十五,黄老爷赏了壶酒给老李头,舍不得一次喝完,就先温了小半壶。倒了一杯出来,端起来恭恭敬敬的朝着东南方向拜了拜才坐下来重重的抿了一口。算命的说这两年自己的财运在东南,老李深信不疑。看着不自觉晃动的脚上的新鞋老李忍不住笑出了声。新鞋是儿媳妇特意给做的,可若不是去年拿回去二十两银子,自个儿那能穿得上?想起那二十两银子,浑身上下就得劲儿的不行。
自从那位吴公子来了黄宅之后,老李的生活明显有了改变,吃的越来越好,赏赐也渐渐变的多了。后来碰到个算命的随口问了两句说自己财运在东南,没拜一个月就有好事上门了。
话说大概是在半年前,总是走后门给宅子里送货的老潘头突然跑到正门找到老李说有人请老李去十里香吃酒。说是有位员外爷有事相托,老李头不敢怠慢找人替了班趁着下午正门事情不多,就跟老潘头去了十里香酒楼。
老李做梦也没想到原来是有人想让自己去给他当爹。新鲜呐,这年头都是装孙子,哪有请人去当爹的?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过首先你得长得像个爹才有可能。
这事说来也有意思,请自己来的人那也姓李是隔壁县上的一位财主,有次财主的老爹做买卖钱周转不开就拿家里的房子抵押了三万两银子去做生意,生意倒是做成了也赚了不少,可财主老爹半道上就得了病,折腾了俩个月愣是没好,人就没了。
临死之前给老婆孩子分家产,才想起来房子还压着呢。老爷子是走了,可儿子一看当票有点犯嘀咕,因为当铺是县里有名刘三开的,当初定的赎这个当必须本人去,其他人一概不认。可偏巧那当票的老板出了名的黑心,那老板原本指着财主做生意亏本赎不回房子,价值十多万的宅子楞是只给三万,而且人家财大气粗,背景深厚,有钱有势要是真难为人,也没办法,肯定是狗屁膏药般掰扯不清。小财主怕万一刘三真不给,自己不就亏大了么,把老爷子送回老家安葬好了之后一直也没去赎当,当期还有半年,想着能琢磨出个万全之策。也是赶巧吴公子来黄家雇的马车正好是李财主家的,赶马的老把式在门口见过自己,感觉长得跟老财主有五六分像。老把式回来跟人随口一说被小财主知道了于是就有了主意。想让自己去给帮个忙,赎当的时候财主儿子先去,就说爹病了来不了,当铺要是不给就把他抬去,装一下病重的老财主,不用说话,人到就行。
老李能当多年的门房,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看到小财主拿出来的十两银子的阔绰样子后就觉得事情肯定是真的了。细瞧小财主其实也不小了,跟自己长的确实挺像,就是岁数比老李想的大点,三十出头的样子。老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做这个事也有两个要求,一是事情要保密在赎当之前这事跟谁都不能说,二是老财主以前在胳膊上有个纹身,怕万一穿帮,自己必须也得纹一个。老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刚一点头小财主就把十两银子推到了老李面前,还说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小财主等老李收好了钱便命人将老潘头也叫了进来,再次谢过二人,并提点老潘头别瞎打听,事后自会告知,然后点了一桌子菜,敬了杯酒并嘱咐了老李吃完饭等一会儿再走后便先告辞了。
两人酒足饭饱之后老潘头便满足的先走了,老李头等了不大会就来位老师傅说是纹身师傅,也不多话把一堆工具就往桌子一摆。为了银子老李把袖子一撸,眼睛一闭,胳膊就交给对方了。也许是好酒喝的有点多,居然也没觉得疼一顿饭的功夫就弄完了。老师傅弄完又掏出二两银子说是辛苦钱,并叮嘱胳臂上的白布半个月别揭,也别着水,老李又连忙道谢并郑重承诺一定照办。
想到这老李不自觉牵起衣服看了眼还在的纹身,纹身不大,就是看着有点怪,有股子妖怪气,据说能辟邪、生财,看来还是有点用的。
这事最后是人家小财主自己把房子赎回来了,老李也没帮上忙,小财主为人敞亮又给送来了十两银子的谢礼。啥也没干就弄来二十两银子,老李哪能不高兴。老李眯着眼前又抿了口酒,得来的二十两银子老李也没一块给家里,分了个五六次。一次、两次渐渐的那刻薄的儿媳妇也越来越乖巧了,再不敢冲着老李头和老李婆子老两口甩脸子了,还给老两口都做了双新鞋。
老李头抿了一口酒,正美美的沉浸在自己的好事之中,突然感觉有动静,一抬头却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过来却不是在门房了,而且感觉外面吵吵嚷嚷的,心说‘干啥呢这是,怎么从窗户进来人了,咋那么像小地主呢,而且怎么好像穿着自己的衣服,呜呜囊囊说的啥,外面这么吵也听不清,手里拿着个明晃晃的东西不是又要给自己钱吧?怎么还有冷风吹,咋这么冷呢?。。。。。。’
“老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自己,将手里闪着寒光的匕首塞进死尸手里,缓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看了看四周,整个屋子一共躺着六个人,都死了,且姿势各异。“老李头“走向一具身穿青衣的壮年尸体,两指夹起青衣死尸手里的刀尖,将刀身直立轻轻往地上一放,这把刀就直愣愣的站在了地上。随后“老李头”轻盈迅速的走向窗口,轻轻一跳就出了屋子。回头看那把还直立在青衣死尸手边的刀,微微松了口气,稍微用力将窗户关了上。若有活人在屋内就能看到,随着窗户的关闭那把刀慢慢向尸体前方倒去,刚巧砸向了屋内立花瓶的小架子。架子虽小也有个七八斤,不知为何被这刀轻轻一碰就倒了,花瓶应声而碎。外面的“老李头”听到响声,面上虽没表情,眼角的皱纹却是深了一深。随即趁着夜色向墙根靠去,东一拐,西一拐的向门房走去,而且行走无声又甚迅捷,夜猫子估计也就如此。整个大宅此时已经基本没了嘈杂,偶尔一声叫喊也带着深深的绝望。
“老李头”来到门房,确定看不到活人,悄悄走了进去,直奔自己的破床。一弯腰,心里就是一惊,床底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正直勾勾看着自己。小孩也是一惊,张嘴要喊,还是“老李头”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的嘴按住。此时外面似有人向这边走来,“老李头”看了一眼面露惊恐眼睛却瞟向窗户边上死尸的小孩,微微犹豫可手上动作却不慢,手上轻轻用力小孩便闭上了双眼。随后一手抓着小孩,也钻进了床底。
不一会门房外来了个蒙面黑衣人,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的黑衣人一脚踹开半掩着的房门,看到窗户边上的死尸,也不管死没死从后背照着心窝就是一剑,出手干净利落。然后一剑劈向旁边的破床,顺势踢了一脚断裂的破床便将手中的火把往床上一扔,随后寒光隐没,只余剑柄处的圆环在火光中隐约一抹淡淡的黄色光晕渐渐远去。
此时宅子的大厅之中一个身材中等的蒙面黑衣人手中拿剑靠墙站立,这面墙很是厚实,站在此处离房门、窗户都是不远,却也不近。慢慢又有黑人走进大厅,分别在这靠墙的黑人面前站好,就像等待检阅一样,却也没人吭声,就是默默站立。直到一个剑柄处有白色圆环的人走进大厅,对着靠墙的黑衣人行了一礼后。那人才向前走出,此人与其他黑衣人没什么不同就是手中的剑的剑柄末端的圆环是紫色。除了这一紫一白其他人的圆环都是黄色。拿着紫色圆环剑柄的黑衣人看着面前的十一人说道:“黄家的人都死了么?天退呢,怎么还不来?”那有着白色圆环剑柄的黑衣人躬身道:“黄道先满门和宾客总共四十三人全灭,五岁以下小孩十三个,都杀了,天退战死。”
“什么?这黄宅之内谁能是天退的对手,他怎么死的?”拿着紫色圆环剑柄的黑衣人猛然抬头说道。
“天退去杀黄道先,黄道先被杀,天退的尸体发现在了黄道先卧室的机关里。”
“天寿、天剑、天平你三人跟他去看看,我要知道天退是怎么死的。”有着紫色圆环剑柄的黑衣人冷声说道。
道了声是,三个手拿有黄色圆环剑柄的黑衣人跟那有白色圆环剑柄的黑衣人一块走了出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四人回来了。那叫天寿的黑衣人道:“大人,天退去杀黄道先,应该是被藏在床底的一个护卫发现,天退先杀了藏在梁上的护卫,又被剩下的三名护卫还有黄道先缠斗,砍了黄道先一剑,杀了藏在门后的一名护卫,又杀了床底的护卫,然后一剑刺中了黄道先心窝。可是被坐在屋内的护卫拖住,黄道先临死之前用刀碰到了机关,天退此时将最后一名护卫斩杀,未能顾忌脚底跌入地下,机关四壁太滑不能借力,天退被地底长钉刺死,且钉上有毒,天退尸体现在门外。”
那有着紫色圆环剑柄的黑夜人闻言向外走去,来到死尸前摘下了名叫天退的黑衣人的面罩。此时天退的脸已经全黑了,看模样与那老李头有三四分像,只是胡子没了也更年轻了,看上去四十左右的样子。那位大人挽起天退的袖子看了下手臂,然后翻看了下几下天退身上的几个窟窿,对有白色圆环剑柄的黑衣人道:“你把天退的尸体处理下,带回星冢然后去律堂领罚。紫雨这个混蛋居然只派你们地组来收集情报,连多了两名护卫都不知道,害的老子丢了名好手,哼!”又转头对身后的黑衣人说道:“让天哭、天巧继续盯着,我们先走。“说完便带着一群人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