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
谭佐屿到底还是命大,脑袋磕破一个洞还只是轻微脑震荡,醒来后看见林瑶楠魂不守舍的守在病床前,只觉得两眼发黑。
“大小姐,我说您能有点表情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你搁着儿守丧呢。”谭佐屿还是有点后遗症有些脑袋晕乎乎的。
林瑶楠见谭佐屿醒过来了,让护士叫了主治医生过来。
“干嘛,对我情根深种?这种电视剧般的英雄救美可真是把我感动坏了。”林瑶楠得知谭佐屿没什么大事也没啥后遗症之后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谭佐屿撕扯着嘴角,包着的手肘还是很痛:“好歹我还是开了车的,你要是拿着您那凡夫俗子的肉体碰那一下,你可能都不在这……里了。”谭佐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虚地下意识看了看林瑶楠的左手,害这个小妹妹这五年怎么过来的他又不是不知道,这嘴巴哟。
谭佐屿的主治医生是一个精神奕奕的小老头,看起来就很靠谱的那种。
“没多大问题,到底年轻气盛,恢复起来也快一点。”主治医生刚出去施阳就鬼鬼祟祟进来了。
也穿着白大褂导致谭佐屿以为林瑶楠对他多好给找了俩医生共同整治,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施阳一进来就只跟林瑶楠这个看护人说话看都不带看床上被裹成粽子似的谭佐屿。
“晚上一起吃个饭?”
林瑶楠没什么精神,施阳还以为没倒过时差来,“好,随便吃点吧,没什么胃口。”
谭佐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林瑶楠显然什么都不想说的表情让谭佐屿终究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乖乖闭嘴沉默着。
林瑶楠还算是有良心,等谭佐屿吃了药陷入深度睡眠之后才离开。
施阳贴心地给林瑶楠开了车门,也实在是看着魂不守舍的可怜人儿害怕她一脑门撞车门上。车上摆放着的照片是施阳金易晟和于雪三个人的合影。林瑶楠视力很好,不用特意侧过身也能看见三个人笑得灿烂,五年时间,她还是把所有想要的都握在了手里,而对于断了许久联系的林瑶楠在此刻显得十分无力。
施阳有些尴尬地将照片倒扣下,提醒林瑶楠系安全带。
“这五年,你们一直在一起吧,”林瑶楠接过相框,相片有些曝光严重,但是金易晟的五官很立体精致,在严重的曝光下也显得格外的好看。
“啊,是的,是的,”施阳慢吞吞的倒着车,“金易晟考上了B大医科大学,读了外科……于雪考上了一个大学的护理专业,我呢也就是那个大学的心理学专业吧,然后工作又一起到了R市医院,金易晟很优秀,工作没两年就当上了主任医生……”
“他们还真是很相配啊。”林瑶楠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只是堪堪听完了金易晟的情况。
施阳本想解释他俩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想到金易晟于雪两家是世交俩人又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了,双方家长也都有意对方,而林瑶楠已经……思量许久还是没有开口。
夜晚的R市被金灿灿的灯光笼罩,像是撒上了一层金粉,金易晟的家住在江边,从落地窗望出去能看见整个R市最美的夜景。今天是他的生日,本来已经答应了于雪说好要去吃晚饭,但是从医院出来的金易晟突然觉得异常疲惫,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于雪送回家就回家开了瓶最爱的红酒,站在窗口,慢慢抿着,霓虹漫天的外景就在眼前,他看见的却是林瑶楠。
五年没见了,今天见到了,同时还有她的……未婚夫。
金易晟放下酒杯倒在柔软的沙发上,他有些疲倦只想尽快入睡,可是却只能眼睁睁不由他控制的开始回忆。
林瑶楠起了个大早,可能是还没倒过时差也可能是昨晚的药劲太强烈导致睡得不是很安稳,断断续续的梦境让她难受异常。林瑶楠从床头柜上抓起一个精美的玻璃瓶子,倒出了几颗在手掌上,看了看又将剩余的倒了回去只留下一颗白白的小小的在手掌上,仰头咽了下去。
她仔细地吩咐了阿姨将汤煲在炉子上,自己起床梳洗,特意挑选了一条素白长裙,选了一条淡绿色的绿萝似的丝带,缠绕上猩红的手腕仔细打上了蝴蝶结。
林瑶楠到医院的时候金易晟在查房,正是谭佐屿的病房。
“恢复的不错,注意清淡饮食,按时服药,晚间还会来查一次房,我会把药的剂量减一下,你看看还是不是想呕吐。”金易晟没有在意进病房的林瑶楠,只是嘱咐完谭佐屿之后出去了。
谭佐屿笑着朝林瑶楠挤眉弄眼:“这医生不错啊,比昨天的老头子好多了,那老头子力气贼大,一搬我腿我就疼……”
林瑶楠将保温桶放下,打开看见汤上飘着几颗葱,忘记叮嘱阿姨不要放葱了,谭佐屿这家伙可挑了带葱的都不吃。
林瑶楠像是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会儿,偷偷地将葱挑在了保温桶的盖子里,于是谭佐屿在一脸难以言尽的表情中喝完了一整桶的汤,总觉得味道乖乖的,但是他仔细看了看汤并没有什么问题,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味蕾出了点差错。
林瑶楠走出病房的时候金易晟还在护士站,看见林瑶楠便叫住了她。
“林瑶楠,你现在是谭佐屿的监护人?”金易晟看着手中的手术单子上的林瑶楠的签名。
谭佐屿爸妈都在香港忙生意,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所以手术的风险单子是林瑶楠签的,林瑶楠点点头。
“来一下诊室,我讲一下病人的情况。”
林瑶楠不想去,但是谭佐屿……还是跟了上去。
“谭佐屿,男24岁,身体状况良好没什么疾病,所以恢复的还不错,就是看护的时候得注意一下他的腿,右腿脚踝处有粉碎性骨折的情况,尽量不要走动。”金易晟翻阅着病例,声音徐徐,没有丝毫的波澜。
“去了哪个国家呀。”金易晟突然放下病例。
林瑶楠本来还在出神,被金易晟突如其来的提问问懵圈了:“啊,哦,英国。”
“高考成绩不怎么样吧,出去读书跟得上嘛。”金易晟语气很鄙视。
“还行吧,也就读了一个MBA,”林瑶楠很不习惯这样的语气,自己又没有干什么亏心事,“毕竟回来是要争家产的。”
金易晟的颜色更加的冷冽了:“所以未婚夫是家族联姻?争家产的手段?”
“电视剧不都这么演嘛,资金共享,技术共利。”林瑶楠俏皮地笑了笑,这次的笑让金易晟仿佛看见了那只狡黠的小狐狸。
“那就在此祝你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了。”金易晟突然有点不耐烦,理了理手中的病例,起身想要送林瑶楠出去。
林瑶楠也很知趣儿,站起身还回了金易晟一句:“谢谢啊,也祝你和于雪白头偕老。”
金易晟强压下自己的不适礼貌地笑着送林瑶楠出了门。凑巧碰见于雪经过,“阿楠,好久不见啊。”
林瑶楠对于雪一直没什么好情绪,以前没有收敛着脾气,如今也不会,一瞬间笑靥如花对着金易晟道:“那阿屿还有劳金医生多费心照顾了。”说罢变转头离去。
林瑶楠从医院回到家,父亲母亲和林灼芊已经在饭桌上了。
父亲见着林瑶楠回来有些严厉:“怎么这么迟回来,又去哪里玩了。”
林瑶楠笑着坐在了林灼芊的对面,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大口饭:“问我亲爱的姐姐咯,当然是为着给她收拾烂摊子呀。”
警察并没有继续追查这件事情,林瑶楠就已经猜到是自己的父亲在暗中阻拦,果不其然父亲的脸上还是掠过了一阵阴霾。
母亲在旁边及时开口解围:“阿屿怎么样了,好点了吗?今天公司事儿多我中午就过去送了一个饭就回来了也没好好陪陪这孩子,说到底我还是要好好感谢这孩子……”
“医生说恢复的不好,可能还会有后遗症,”林瑶楠往嘴巴里塞了一口红烧肉,漏了一嘴的油,“我们两家好歹也是世交,父亲可是看着谭佐屿长大的,怎么一点关心都没有表示呢。”
父亲咳了咳:“我……当然关心,改日我自然会亲自去看看阿屿这孩子,的确我和你妈妈要好好感谢感谢他。”
“都说要感谢他,可是,这罪魁祸首是谁,父亲母亲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啊。”林瑶楠调皮地看了看正襟危坐的林灼芊。
林灼芊的眼泪瞬间飙下来,哽咽着站起身:“我知道妹妹还在怪我,的确是我的车的问题,我也要好好谢谢谭佐屿……要不然……”精致的小脸儿上缀着几颗晶莹的泪珠更衬得她楚楚可怜。
母亲在一旁开口了:“的确是你的问题,不论是不是意外,对你的惩罚都不可能没有,既然已经销案了,那就从我们内部做出点惩罚吧,明日我会召开股东会议提案将你撤下董事的位置。”
“母亲。”林灼芊万万没想到。
“这件事还是要在商议商议,阿灼这个事情警察调查过的的确确是刹车问题,为了一个意外这么决议不合……”父亲从旁劝阻。
母亲怒摔碗筷:“那你该如何向谭家交代,另外萧家与阿楠的婚事也要提上议程,难不成你要人家笑话我们家不分是非嘛!”
父亲看了看林瑶楠,思量再三:“撤了阿灼的董事可以,毕竟我的股权还没正式分,最近要新开一家子公司,我打算让阿灼先去那边盯着别出什么乱子……”
母亲拍案而起只丢下一句“随你”便上楼了。
林瑶楠撤下了天真烂漫的笑脸,微微勾起嘴角:“爸爸姐姐,我吃完了,你们继续。”
回到房间,林瑶楠拨通了电话:“办完了嘛?”
“快了,不过,你为什么要提出股权转移,你外婆外公留给你的股份可不少,这些股份在占比中可是不小的一份……”
“还有你为什么要用立遗嘱的方式进行?”
“以防万一吧。”林瑶楠挂断了电话,仰头咽下手掌中白白的一小颗药丸。
两个星期后谭佐屿终于光荣出院了,父亲为了表示关心还特意亲自开车来接谭佐屿,谭佐屿接过夸张的花束一脸尴尬估计这辈子都没收到过吧,林瑶楠看着宛如领导访问的架势有些忍俊不禁。
自从聊完谭佐屿的病情之后林瑶楠再也没见到过金易晟,估摸着是因为上次于雪误会了吧,于是特意避开的吧,因为真的一次都没遇见过了。
此时金易晟站在放射科与住院部大楼之间的走道上远远地看着林瑶楠,有些说不上来的无力感。
“胖阳,晚上一起吃饭呀。”金易晟目送了林瑶楠离开,看见施阳正踱步走来。
“哎呀,不了,约了阿楠……”施阳笑了笑。
“哦。”金易晟下意识看了看林瑶楠离开的方向。
“唉,你们俩,想什么呢……”是一句嘟囔,却清楚地听进了金易晟的耳朵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想见她,却每次都早一步躲开。
“阿楠也挺难的,当初刚出国的时候听她妈妈说好像是去那边治疗……”
“什么?”金易晟有些错愕,“她生病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阿姨说没有很大问题,我就没有多问,那段时间正好是她姐姐回来的那段时间,阿姨忙的焦头烂额的……”施阳看着医院大门的方向还在絮絮叨叨,金易晟的心却没能安定下来。
“哦,对了,两个星期之后老杨结婚。”施阳递了一张婚帖给金易晟,金易晟看着喜庆的红纸上印着烫金的“百年好合”四个字有些失了神。
良久才回过神:“老杨,都没听说他有女朋友怎么就要结婚了?”
施阳双手插着兜,漫不经心的样子故作轻描淡写:“他和他女朋友高中就开始谈了,得有快十年了吧。”
“好了,莱金大酒店,别忘了,先走了病人预约的时间到了。”
十年,可真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