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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灯火辉煌市,多有富家子

且说台上崔明回神与杜款对阵,台下人群外缘一女子悄悄避过人群后,提气一跃,便跃到两丈多高的瓦背上去了。这女子上了瓦背,于瓦背上急扫了几眼后,望见一二十丈远近的另一家酒楼的瓦背上站着一人,这人正是欧阳沧浪。其时欧阳手上拿着一根四寸来长手指粗细的做工精细的管子,方才那急短笛声便是欧阳用这管子吹出来的。这女子望见欧阳时,欧阳也正朝她看来。

“卫南?她怎么也在这里!”见了这女子,欧阳沧浪心中惊了一惊;跟着,这个叫卫南的女子便朝他奔来了。卫南行走如风,须臾间便到了欧阳跟前来,又她身轻如燕,故而所过之处,瓦片不响不动。欧阳沧浪毕恭毕敬地道:“南子夫人,你也在这里!”原来这个叫卫南的女子正是欧阳沧浪所说的三宝党护法堂下武功仅次于聂震天的那个女人,其时她已三四十岁,只是得势之后,利用武学之道,注重滋阴培元,修身养性,故而看上去才像二十八九那般。

卫南见了欧阳沧浪,眉头微蹙,道:“多日不见,你怎变得这般憔悴了?”本来卫南急急上来,见吹笛之人是欧阳沧浪,是要同他说话的。不想近了跟前,却发现往日英姿焕发的欧阳沧浪竟憔悴了。欧阳因昨晚唐玉宣和季云的事,在情爱苦楚中交织煎熬,一夜无眠,故而憔悴。

且说欧阳沧浪夜间几近无眠,今早又迷迷糊糊,一路行尸走肉,不知不觉便行到了孔善民起台招贤的中大街来了。其时大街已堵满了人,欧阳不愿挤去,便远远地随众人抬头往高台上看去,正好看见斗剑的杜款和崔明两人。欧阳本是不经意地观看,等崔明把杜款的木剑震断,两下站定,看得真切时,他更加起疑了。其时欧阳已疑心,这崔明极似是他们护法堂中的一个剑客,意即崔明乃三宝党门下的人。西城城主孔善民今日比武招贤纳士这事,欧阳沧浪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会有他们帮内的人员出现在台上。那笛管声响是护法堂同门之间用来警示或召集同伴的暗号,听到管笛声响,必有本帮人员在左近召唤,本帮同门必须应声而往。欧阳沧浪瞧见台上人极似帮内的崔明,故而拿出笛管来试探于他。欧阳却不知,他这一下吹响,险些坏了护法堂的一个紧要谋划。卫南专为崔明此事而来,故而她听得管笛声响便急急现身了出来,生怕暗藏中的不明就里的这个同门再胡乱吹响管子,坏了事情。

卫南见了欧阳沧浪的憔悴模样,不明所以,便随口问了他那句。欧阳自然不愿将实情相告,只随口敷衍了几句。卫南亦不十分上心欧阳之事,这时便正色道:“适才你都瞧见了,便实话同你说了吧!崔明是掌门人宋公趁孔善民比武招贤这事,特意安排进孔家去的内应。此事十分紧要,知晓的人没几个,你既然碰巧撞见了,我不得已才同你说,但你千万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否则坏了主公的大事,后果你亦是晓得的。”卫南说得真切,尤其是说到“后果你亦是晓得的”这一句字时,她原本艳丽动人的容颜忽然就现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来,让人不寒而栗。

欧阳沧浪听完,晓得卫南话中之意,便老老实实地应到:“这个我知晓。”欧阳于此事虽心惊,但他亦知自己的义父宋高志向高远,近一二年来,已然有了统一吴越之心,做吴越霸主。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别无选择,只能跟着门主宋高的心思行事。

欧阳随口道:“孔家挡了义父的路?”卫南道:“这是迟早的事。金陵是吴越的第一都会,咱们三宝党的老巢杭州同它比起来,也只能算老二了。而今的金陵四家之中,北城曹家,宗主曹仁已死,几个公子依据各自的势力,你争我夺,曹家迟早败落;东城田家,宗主田中央昏庸,成不了多大气候;南城范家宗主的储位是咱们门主的女婿,门主有办法收服他。故而此时,四家之中孔家最强,主公要统一吴越,必然要消灭孔家。”

欧阳沧浪此时于唐玉宣仍挂念无比,对唐玉宣以外的事情尚难上心,便假言道:“我自然不反对门主这么做,毕竟门主成了吴越霸主,咱们做臣子的也必然跟着沾光。”卫南闻言,面上一喜,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所谓大树好乘凉,我们想要荣华富贵,出人头地,必然跟着门主的大计走。”卫南说到这,缓了缓,又道:“欲成大事,必少不了人手。如今本帮正是用人之际,门主一手忙于内务谋划,一手忙于收剿外敌,可谓分身乏术。却是你这些天,始终没有动静,是怎的一回事?”

欧阳沧浪闻言,心中一紧,毕竟他还是三宝党护法堂的骨干。欧阳行走江湖,吃喝用度,少不了银子,而他大吃大喝的用度银钱,都是护法堂给的,离开了那里,他没有自己的帮派势力,有一定的武艺,也算不上可以独闯江湖的绝顶高手,况且护法堂规矩严格,亦不是寻常人想进便进,想走便走的。

欧阳又十分挂念于唐玉宣,他便拱手正色道:“我有些许事务还未了结,等了结了,我定会回来效命。望南子夫人见谅。”护法堂中,卫南武功地位虽高于欧阳,但她没有宋公口令时,还不能管制欧阳,又见欧阳神态恳切恭敬,便随口道:“那好,你好自为之吧。”欧阳沧浪心中有私情,自然免不了一些心虚,故而他不大敢直视卫南,听卫南这么说时,却不知如何应声。卫南又道:“还有,别忘了我方才同你说的话!”说完,只听得呼呼风响,卫南已转身飞去了。

欧阳沧浪痴痴立于瓦背之上,心里既不安又迷惘。其时欧阳沧浪想回党团,又诚然舍不下唐玉宣,想去寻唐玉宣,却又不知何处去寻。

另一面,卫南从瓦背上下来,又悄身回到了人群背后。其时台前台后的看客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卫南看去时,发现崔明的木剑也不见了,两人正以肉掌对搏。原来崔明作为三宝党护法堂的要紧人员,不仅武艺不弱,且多有打杀经验,他为的让杜款心服口服,在用内力将杜款的木剑震断后,把自己的木剑也丢了一边,赤手空拳与杜款过招。

杜款见崔明有意弃剑,先是气愤崔明轻视自己,而后觉得崔明弃剑亦好,正方便自己出使点波掌绝技。于是两人红着眼,狠拼起来。台下看客也跟着惊心动魄。崔明料到杜款迟早要使出点波掌,故而时时提防。果然崔明在使了一招“力士探虎”击杜款左胁不中,闪身后的杜款便一掌朝崔明左肩击来。

崔明见他拆招到此,忽然用掌,料想十之八九是点波掌。便使足内力,还不等杜款变掌,左掌一掌迎了上去,崔明心知自己内力远胜杜款,便想将杜款那一掌给震歪。杜款已知晓崔明内力在自己之上,见崔明亮掌迎来,心中一惊,急忙变掌。跟着啪的一声激响,杜款跟崔明对了一掌后,杜款的手掌滑鱼一般朝崔明右胸的击来。方才那一瞬,崔明一掌击去后,见杜款的掌力明显没有他应有的重实,便知他已变掌了。电光石火的瞬间,崔明右肩迎上一振;杜款一掌击在上面,只觉手掌被震了一下,反弹而回。

这几下动作只在片刻之间,众人看时,见崔明受掌但纹丝不动,杜款出掌却被震了回去,以至于第三掌使不出来。两下站定后,杜款大觉面上无光,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语。左右的观看的民众无不惊心,正想着两人该如何收场时,茶楼上吕省为的在主人面前彰显自己的武学见识,便道:“这崔明方才所使的是似是‘身震功’!”孔善民随口道:“何为‘身震功’?”吕省续道:“身震功乃是一种上层内家功夫,俗话说受力反弹与借力打力。此种功夫若技巧得当,练到炉火纯青,完全可将对手倒摔出去,或是手脚震断。崔明虽然凭此功取胜,但他的技巧火候却还差着一些。”孔善民惊道:“有这般厉害?”这时,司马艳风说到:“吕师傅所说不假。两年前,在下与朋友路过嵩山脚下,曾经亲眼目睹‘嵩山二老’之一的丁达善将两个壮年恶汉的手臂给震折。那两个恶汉的手脚虽粗壮有力,却碰不得这年近古稀的丁达善。”

孔善民听完,赞叹不已。吕省也是满脸的和颜悦色,得意自己在主人面前解说得当。孔善民又问到吕省:“你看杜款的武艺如何?”吕省道:“比之崔明稍逊一筹,比之他人却高明得多,且相貌堂堂,知书达理,是个可造之才。主公若有意,可令他下台等候,比试结束了再作定夺。”孔善民捋须颔首。于是吕省吩咐一声,底下人照样传报。

且说杜款虽心高气傲,但崔明武艺了得,这几回合下来,他实在是输了。杜款面上一红,拱手道:“你武功厉害,我认输啦!”崔明亦拱手道:“承让了。”

杜款服输下去后,一个使刀的人上来挑战,崔明仍用刚才的木剑对付。这人本来在台下观看,见上台的人还没有用刀的,这才满怀期待地上来比试。却不想自己引以为傲的刀法使了不到三十招,被崔明的长剑迫得险些脱手。这人不甘心,勉强招架几招后,终于狼狈而逃。

这人下去后,又先后有两个胆大的上台来。前一人跟崔明拆了几十招,被崔明以点穴的手法制服。后上的那人叫车仲行,三十几岁,使短枪,那枪比崔明的木剑长出一二尺,本就有些优势,这车仲行又颇有些临敌经验,同崔明对了百又二三十招之后,输了崔明两招。两招输后,车仲行方寸渐乱,这才遭败。但台下观众看得兴起,早已议论纷纷,说这车仲行武功不弱,是个可用之人;而崔明则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了。

车仲行服输下台去后,终于没人敢上,比试到此也早过了一个半时辰了。武师吕省和孔善民商量了几句,跟着吕省便起身宣布比试结束,崔明为此次比试的第一,车仲行和杜款并列第二,其余人等待斟酌后量才录用;比试结束后,众武子同去孔家大园,游玩歇息一番,晚间再做宴同欢。围观众人并上了台的武子,听到这里早已欢呼雀跃,喜笑颜开,先前的成败得已抛诸脑后。

吕省话语结束,左右围观的民众于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声中三三两两地散去。许多人意犹未尽,说如此热闹应当多办几次,让大伙儿开开心心;也有人说,如此大事,也只城主这样家大财大势的人办得出了。孔善民等孔家之人听得民众的赞许与羡向之声,心下自免不了一些欢快得意。

民众散去后,司马艳风和杨轻尘两人料想孔善民回府后必然忙于选才用人与筹备晚宴等事,便提出去自由玩赏金陵内的名胜风物。孔善民闻言,自然同意,并提出将孔芊芊也带去,说如此闲暇时日,该她与令狐雅若和司马艳雪等人相处,久而久之,自然熟识了解了。司马艳风听闻,心下欢喜,说如此再好不过。于是便叫司马艳雪过去招呼孔芊芊,司马艳雪看孔芊芊文静可爱,与自己性情相近,又小着自己两岁,正可当个贴心的妹妹来处,便欣然往孔芊芊跟前走去了。

且说孔芊芊方才听了父亲的话,听到要让自己去与未婚夫并那些姐妹同游,心里既激动又欢喜。以往的年岁时日里,多半的光阴都是跟丫鬟陪读等在自家的宅院内学习诗书礼仪或者针线刺绣等,此外还有逢年过节或者闲暇时日,走动走动堂表亲戚,与几个性情投合的堂表姐妹玩耍几下而已。这可是她出生以来从未有过之事。故而与司马艳雪等人的这种出游,当真是从未有过之事,心里不免激动欢喜。

此时孔芊芊见司马艳雪向自己行来,她看司马艳雪温雅美丽柔善可亲,便心里再没有了顾虑,唤了身后的两个贴身丫鬟后,便上来与司马艳雪说话了。孔家人和司马艳风等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令狐雅若见大家欢欢喜喜,以诚相待,亲如姐妹,心里的别扭不觉间也没了,也跟着和颜悦色起来。

司马艳阳觑着令狐雅若,见她颜色大为缓和,便欢喜地道:“雅若,你总算不生气了!我也不用再担心了,大家欢欢喜喜的,这才好!”令狐雅若向司马艳阳一瞥,见他眉开眼笑的,自然不好拂他之意,但又不想让他太过得意,便忍着笑道:“怎么,摆起夫君的架子来啦?别得意的太早了,事情还没定呢!”闻言,绿蓉和青莲等人偷偷笑,司马艳阳也嘿嘿傻笑。司马艳阳看出令狐雅若已经不生气了。跟着,便见司马艳雪和孔芊芊向这边靠来了。孔善民又吩咐司马艳风等人,游玩过后,千万要记得回孔家用晚膳。司马艳风满口答应,而后一众人便下楼去了。

其时大街上的民众已散得差不多,司马艳风十几人驾着车马离去后,孔善民等孔家人而后也跟着打道回府,茶楼下的众武子由武师吕省并几个下手领着,跟在孔家人后面而去。那浩大的排场直迫得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让路,站在街道两旁观看议论,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散。

其时节令,春夏之交;杜鹃啼叫,百花盛开;柳叶飘飞,青草芬芳;蜂围蝶绕,桃李结子;清风吹新,燕子衔泥筑巢,各种春夏里的蓬勃景色已然十分兴盛。

司马艳风等一众人乘着大好兴致,三三两两地携手,就着城内的绿湖名园好好地游走了一番,直到日光西沉,天色欲晚,才驾上车马回去。

及至孔府时,外边天色已然昏暗。然府宅之内却是灯火通明,灿烂辉煌;这日午后,府内上下人忙活了整整半日,此时分处齐聚,正准备享用酒食盛宴。司马艳风一众赶来,下人们服侍用水过后,也就各就各位入席赴宴去了。众人开怀畅饮,饱饱吃了一顿。无须赘叙。

酉时三刻,西城永兴坊。

金陵西城宁熙坊是西城最为“高贵”的一处坊苑,宁熙坊的住户虽才八九百,却有整个西城的权势财力最为厚实的十几个家族,西城之主孔家即是坐落于宁熙坊的正中。

西城中大街所在的坊苑乃是西城中小富户最多的一处坊苑,这里即为永兴坊。与宁熙坊和永兴坊相邻的还有乐业坊和乌衣坊。永兴坊有八九千住户,是这些个坊苑住户最多的一个。

酉时三刻,入夜已有半个时辰。永兴坊的中大街下接秦淮河,上通乐业坊,整条大街近八九里长,此时全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这人来车往的街市上有一孤独惆怅之人,抱着一把宝剑,正漫无目的地行走。这人正是欧阳沧浪。西城永兴坊中大街号称金陵最为繁盛的一条街道,仅北城的归德街勉强能与之比肩,东城和南城则无有望其项背者。夜幕降后,有为数众多的富贵之人或商贾名流在此吃喝玩乐。

欧阳沧浪行走大街之上,看着来往不绝的牛车、马车、宝辇或肩舆,看着它们或珠光宝气,或高雅精美的装饰,看着它们前呼后拥、招摇而过的场面,霎时觉得灯火如寒冰,车马如荒原,人流如冷风,把自己紧紧囚锁于孤寂冰凉之中。实在不知何去何从。

正往前行时,看见前面街中一辆两牛拉的大车歪在地上,欧阳沧浪近前一看,原来是轴断了,几个下人正在抢修。天虽大黑,但此处的街段极繁华,两边秦楼楚馆和客店酒肆极多,且每一家都亮着大红灯笼,故而街上被映照得通亮。街当中的人和物也都清晰可见。

欧阳看着时,只见车下有一个驭手模样的男丁和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两个丫鬟,其一掌灯,其一配合着那个男丁正修补车轴。他们旁边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姐和两个丫鬟。单看两个丫鬟的穿着打扮,就有小富人家闺女的气质,那位居中的小姐,其高贵艳丽,自然不言而喻。也不知是这种富家千金当街露面停留的情况少见,还是这位富家千金容颜与气质之故,很快引来了两遍路人的围观议论。

“这是哪家的小姐?可真是漂亮!”欧阳看着时,身后几个男的已在低声议论。另一个道:“这样金贵的小姐,咱们平时哪见得到呀!”又一个道:“那倒是,这气质神态,也不像是普通的富户呀!”

片刻,身后街道上来了两队人马,为首两个中的一个看了,道:“那不是唐家大小姐唐婷吗?”另一个道:“哪个唐家?金陵姓唐的可不少!”那个应到:“金陵姓唐的虽多,但西城就一个唐专毅。“另一个道:”你认得?“先说话的那个道:“见过几面。我不是在柴官人家任职吗,柴官人就是他生意上的一个下家。据柴官人说,这唐先生专营米粮和绸缎庄生意,金陵有近一半的米粮和丝绸缎子都操控在他手上。又因他府邸坐落在西城,故而都称他‘西城唐老板’。”另一个闻言,又看到眼前的唐家小姐,道:“难怪我看着这小姐的气质,就觉得打不一般,原来有这么大的家世!”先说话的那个道:“西城有两位大家小姐的容貌是出了名的,一位是城主幼女孔千千,另一位便是眼前的唐大小姐唐婷!”另一个道:“果然名不虚传。这唐大小姐的金贵之气,瞧着已逼人!”又道,“不过也奇怪,以唐家的家财势力,这唐大小姐怎么会只带这么几个人出来?”

先一个说话的人刚要应话,一个声音叫嚷到:“那前面的怎么回事!要走就走,不走的赶紧给让开!”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唐家小姐的后边,来了七八人,人人都骑马且佩带刀剑。为首两个人,一个是二十几岁的贵公子模样,一个三十来岁的武人模样,方才叫嚷的正是这个人。这人连同后面的五六人,想必都是前面那个贵公子的随从。

围在这一头的众人,见那叫嚷的人态度凶恶,那公子哥衣饰华贵,神情倨傲,后面的跟班也个个目中无人,于是忙不及地走开,把道让了出来。唐家小姐仍旧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看着底下人抢修车轴,欧阳沧浪也还现在人群中观看。那后来的,低声议论唐家小姐的两人,被这叫嚷声引起了注意,也停马在一边观看。众人把道让开后,那贵公子和叫嚷的人走上前来。

看清是唐家小姐后,那贵公子眉眼一开,道:“那不是唐婷小姐吗?怎么会在这儿站着呢!”那随从也看清了,喜道:“公子,确实是唐大小姐!”跟着又道,”看来今儿是个好日子,两位有缘在此碰面!“那贵公子颜面大悦,道:“去几个人,帮唐小姐看看车子!”那随从转身看到身后的两个人,道:“你们两个,下去帮唐大小姐看看车子!”那两人闻声,忙下了马去。

那唐家抢修的驭手和丫鬟本来人手,十分紧张,现在听到有人为讨本家小姐的欢心而自主上来帮忙,心下倒是轻松了些。唐家小姐本来也是旁若无人的高傲神态,这时见对方有心讨好自己,难免有点心动。于是就想,等他们真帮忙修理好了,再去道声谢。

这时,贵公子那帮人后面又一个声音叫到:“前面发生何事?为何拦着道不走?”那贵公子和他的随从回头看去,来的又是一辆珠光宝气的大马车,方才喊话的是骑着马走在这大车前面领路的两个护卫中的一个,车后还跟着四个护卫。这时,驭手已把马拉住,车内坐着的人也都掀开车幔向这前面张望来。从她们的气质和装扮可看出,车内坐的是一个少妇、一个小姐和四个丫鬟。

看清后,那随从道:“公子,好像是柳家和展家的人。一个是柳世权之子柳规的正室,一个是她的堂妹展宝灵。”那贵公子道:“城主的大管家柳世权和记室展喜?”那家丁道:“应该是他两家。臣下听说展喜的夫人正是柳世权的妹妹。那柳规娶的是穆家的女儿穆英,穆家是大财主,在西城有很大的买卖。”贵公子道:“就跟他们说这里车坏了,让两边的人走开些,他们从街边过去。”

领了话,那随从向后边的车马道:“这里唐小姐的车轴断了,正忙着接呢!两位小姐请从边上过去吧!”说完,又对旁边的围观的众人嚷到:“都走开些,没看到两位要小姐过路么!一个个都傻了!”那围观的众人多半是小富人家和平民,惹不起这几家人,便纷纷让道。

众人让开后,车内的展宝灵不平地道:“他是谁?凭什么要我们绕边上过去?”穆家女穆英道:“好像是兵马总管蔡归生的二公子,蔡归生为城主掌管四五万的兵马,他仗着他爹爹的势,难免目中无人。咱们就从边上过吧,好好的惹他们干么?”听到这,展宝灵虽不服气,但也知道自家势力不如人,只得忍气吞声了。跟着,驭手拉过马头,准备从边上众人让开的道过去。刚走几步,快与前一点的蔡家公子并排时,街道另一边的人群的后面又有人叫嚷起来:“让开些!让开些!”—“都看什么呢!还让不让人过去了!”这叫嚷声至少有两个人,而且听着个个有恃无恐,盛气凌人。

众人惊讶间,纷纷回头看,见是十来人正骑马走来,个个都佩有刀剑,为首的是两个年青贵公子。众人纷纷避让,两位贵公子便走近前来。穆英和展宝灵的车马见前面混乱,也就停了下来。穆家女穆英随口道:”这个还没过去,又挤上来两个!“展宝灵道:“有一个我认得,是吴家的大公子。他爹爹来我家送过礼,我爹爹入了他家的一些生意。另一个我就认不出了。”穆英道:“那个我也见过,是肃家的二公子肃霜。他爹肃廷京是盐铁司,为城主打理西城内部盐铁方面的事务。”两人说时,这边的肃霜和吴掩瑜已看清是唐家小姐的车坏了。

肃霜笑道:“那不是唐婷小姐吗?怎么,车坏了么?”吴掩瑜压低声音道:“蔡琴那小子在后面!”肃霜道:“我早看出是他了!那两个帮修车的好像是他的家丁!”吴掩瑜道:“听说他暗地里使手段,同你抢(抢买)丫鬟?”肃霜道:“听说你家下人的狗因在他家墙外拉了坨屎,就被他叫家丁围着打,死了扔在马路口?”吴掩瑜道:“这小子仗着他爹是兵马总管,嚣张得很!”肃霜道:“要不今天便治治他,出出你我的气?咱们两个抱一起,不怕掰不过他!”吴掩瑜道:“不过唐小姐也不能怠慢!她家不仅财大,而且我听说,金陵许多的显贵都跟她家有来往!”肃霜道:“我有办法!”说着,提高嗓子道:“你们下去几个人,与唐大小姐看看车子?”身后的人听闻,忙跳下去了几个。

旁看的蔡家公子蔡琴道:“真是冤家路窄,碰到姓肃和姓吴这两个小子!”那个随从道:“公子,他们看似存心挑衅!要不派个人回去叫人!”公子蔡琴道:“也好。叫他快点!”跟着,那随从便向身后的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掉转马头,跑了回去。

另一边的肃霜见状,道:“怎么有个人往回走了?”吴掩瑜道:“难不成是想叫人?”肃霜道:“我看八成是的!咱们也派两个人回去!”说着,两人回头吩咐,跟着也各自跑去了一个人。这边,蔡琴的随从道:“公子,他们也有人回去了!”蔡琴道:“叫便叫,还怕了他们不成!”蔡琴说这句时,他胯下的马动了一下,它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紧张。

这时,唐家小姐看帮忙的两边家丁手忙脚乱,气氛紧张,便对驭手道:“郑叔,这车子一时半会也接不好,你回去叫辆好的过来,另外叫几个人把这坏的拉回去!”那驭手毕恭毕敬地道一句“是,小姐!”,便跑去了。这时,抢着看热闹的闲人又多了许多,大街两边楼馆酒肆里的人也出来了一些。两边察觉到苗头不对,同时听了唐家小姐的话,帮忙抢修的家丁也不知道是修还是不修。

正僵持时,蔡家公子蔡琴后面又有人叫嚷着要“借道路过”。蔡琴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少年公子,跟着五六个随从,正骑马走来,个个也都佩有刀剑。佩刀剑防身本是显贵人家的特权,那些家丁随从因主人的庇护,不少人也都佩带刀剑。

蔡琴那随从眼睛也是好,见了来人,欣喜地道:“公子,来的是杨晓天公子!”说着,压低声音道,“杨公子跟咱们走得近,却吃过肃霜的哑巴亏!”蔡琴听闻,提高嗓子道:“晓天,你怎么来啦!”说着,跟底下的人道:“大伙儿都让开些,别挡了杨公子的道!”底下人忙向一边让开。跟着,那杨家公子便走上前来,与蔡琴站到了一块。

这边的吴掩瑜道:“这小子又是谁?”肃霜道:“是杨家的公子,他爹杨运听说很会造船,不仅江船造得好,连海船都能造。听说咱们西城的江防船都是他爹督造的,每年还有其他船只卖到江淮各州去。因此他爹杨运颇得城主孔先生的器重。这小子平日里跟那蔡琴可走得极近,恐怕来者不善!”肃霜说完,两人向蔡琴和杨晓天这边看来。这边,蔡琴正压低声音跟杨晓天说:“唐小姐的车坏了,我叫人去帮忙修补。没想到,肃霜和吴掩瑜这两小子仗着人多,一来就有意让我难堪!”杨晓天道:“我也看不惯这个肃霜!他们敢寻事,就给他们点厉害看看!”蔡琴拍拍杨晓天的肩膀道:“真是我的好兄弟!”肃霜和吴掩瑜看着蔡琴两人低语,跟着脸上出现不忿之色,最终又轻蔑地看过来,便觉得情况不妙。

这时,帮忙抢修的蔡琴的家丁突然“啊呀”叫了一声。

蔡琴呵道:“怎么回事!”那家丁道:“公子,是他夹我手!”蔡琴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夹我的人!”那家丁既怒又怯地道:“是他先把手伸到轴缝里去的,我没留神才夹到了他……”肃霜见蔡琴当面训斥自己的家丁,脸上大觉无光,顿时怒道:“蔡琴,你小子说话小心点!别以为我怕你们!”

杨晓天听到“你们”二字,觉得肃霜无视自己,便手指一扬,叫道:“肃霜,我也不怕你们!”吴掩瑜看见蔡琴出口就叫,又看见一来就指着自己叫嚣,心中哪受得了这样的气,怒道:“叫什么叫,谁怕谁了啊!”

旁边围观的人听到这吼声之后,迅速又围过来了许多,两边楼馆店肆的窗子纷纷打开,众人边挤着看边叫唤说:“要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

夹在中间的唐婷的丫鬟害怕起来,忙走到了唐婷身边,手拉手,依到了一块。蔡琴见状,又为了做声势,在人前挣面子,便对唐婷道:“唐小姐,你让开些,免得打起来伤到了你!”肃霜听了话,转身对身后下属道:“我们的人呢!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叫来!”吴掩瑜道:“也是,怎么这么久都不见来!”

唐婷本还想说什么,这时见双方都已昏了头脑,怕真打起来伤到自己,愤然道:“这些人都疯了,我们站边上去!”说着,甩袖向旁边避过来,正好是欧阳所在的这边。此前,欧阳沧浪见唐婷貌美,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跟着听到蔡琴等人说她姓唐的时候,更是心动,因她与唐玉宣同姓。这时见她靠向自己这边,便忍不住往她身上看。但唐婷此时注意力全不在身后那些闲人,故而也没留意到欧阳。

方才听了肃霜和吴掩瑜的话后,这边的蔡琴和他的家丁也自心奇:他们的人去了这许久,怎一个也不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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