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开学季。
这一年身边仍然不会有江序词的存在,没有玩得较好的朋友,对于南忻媛来说,这是常态。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且早有预兆,南忻媛想起随口一说的“我特别担心江序词喜欢许欣影”,忽地笑了,是不是一开始江序词落在她身上的每一个目光都是属于许欣影的呢?是我暂时代替着她的位置拿着本就属于她的东西对吗?
刚开始的她只感到一点震惊,仔细想想就可以知道为什么江序词和许欣影会玩到一起去,两个人无论是从性格还是其他上都可以称得上般配。比她这种连边都碰不到的人好得多了。
以前最好的朋友和喜欢的人密切联系着是什么样的呢?南忻媛对这个问题深有体会——初三,江序词去了酒吧工作,许欣影所在的酒吧。她上个学期就在那里工作了。两人聊天十分投机,过不了多久就熟络起来加了联系方式,常一起约出去玩儿,喝个奶茶,玩情侣本“剧本杀”,对方发现好玩的地方,就会一起约着玩一玩聚一聚。互相谈了恋爱一起说说相处模式、对另一半的想法,分手了一起喝酒聊天。
南忻媛从梦中惊醒已是早晨七点,匆忙翻出衣柜里要穿的校服换上,匆忙跑进卫生间洗脸刷牙,匆忙背起书包套上鞋子往停车的地方跑。估摸着时间,肯定迟到了,为了不迟到太久,她将车速调到中档,准备开着电动车赶往学校。
谁知蒙蒙细雨霎时转为倾盆大雨,把临到保安亭要出小区的她差点浇成“落汤鸡”,她手速极快地停了车开车座,抽出粉色雨衣胡乱穿上,扣子都没扣上,继续开了一段路。雨衣帽子第三次被轻易吹掉,她感受到外套“重”了点,才停下车扣好扣子,一手抓着帽子一手开车,危险极了。还好她足够小心,没出什么意外。
她有点儿难受,坐在教室里啃着入校前买的火腿肠包,气愤地想着好不容易洗的头发,过了一夜,淋的没一处不湿,又得重新洗了!要知道,她懒得连洗头都觉得麻烦。刘海儿一条一条的狼狈地在额上抚着那块儿皮肤,她更难受了。
遇上倾盆大雨体育课是根本没法儿在室外上了,程展逸作为体育委员,去问了老师的意思。最后改为去室内羽毛球馆进行项目训练。男女生陆续坐下听老师说着即将到来的体育中考的事项,南忻媛将目光落在了某一扇窗外独自出神,渐渐陷入了回忆。
初二那年,林惜悦还在女篮的队伍中,她请了假拉着南忻媛出去玩儿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时间还早,某人的迷妹特地开车从学校门口经过,只瞥了一眼就十分激动又笃定地告诉坐在后座的林惜悦说她看见他了。实际上她不过模模糊糊地看见几个人影。
学校的门关着,刚生起想进去看他打篮球的想法被瞬间磨灭,南忻媛不禁觉得可惜,准备掉头回家。
林惜悦挑了下眉,“怎么,不进去吗?”
南忻媛摇头,叹了一口气,“门都关了怎么进。”
林惜悦:“你是不是忘了有第二个地方能进?”
“?”南忻媛停下车思考了一会儿,“你说的是室内羽毛球馆?”
“对,”林惜悦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走不走?”
当然走!
羽毛球馆后门。
南忻媛刚要迈步,犹豫了会儿,跑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两瓶酒哒哒哒地跑到林惜悦身边递给她。其实媛媛不常喝酒,她酒量不好,喝鸡尾酒都能醉,但她仍然会在不开心的时候去买来喝,哪怕自己容易头晕脸红。
她说,听人说喝酒喝醉了烦心事就能忘了。她清楚,能逃避的只有那一天,第二天醒来烦心事还在,她躲得了一次躲不了第二次,不可能一直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她什么都懂,可她一样用这样的方式来骗自己,就跟喝了一瓶鸡尾酒真能忘了似的。
林惜悦小时候沾过父亲杯里的酒,不似其他小朋友那样头晕脸红的,长大后在饭桌上会经过父母同意喝一点儿,久而久之酒量就好些,喝鸡尾酒没有不适感,不同于南忻媛那样酒量差。她也不常喝,偶尔不开心就和南忻媛喝几次。
南忻媛喝酒时爱提江序词,跟醉了似的,伸出食指对着大海一通指责,仿佛真的在骂江序词一样。一开始喝几口都得皱着眉头,后来眉头不皱的能喝一瓶。
这次她买的是一种新口味的酒,度数比鸡尾酒高出5%。她怕一会儿看见江序词的女朋友产生嫉妒,想骂人就喝。她们去的时间很巧,江序词他们准备举行队内比赛,还没开始,在以“手心手背”的方式决出两队。南忻媛透过窗户的防盗网看见宋榆,自然而然地想到许欣影,立马捧着手机联系她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许欣影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比赛已经进行了两场了。在江序词进了一个二分球的时候,许欣影回消息了,南忻媛噼里啪啦跟她打了一大堆字,具体是说前一场比赛宋榆的表现,当然,她的目光在江序词身上,偶尔看看宋榆,在换下江序词时会多看几眼。
两人商量过后,南忻媛发了个视频电话过去,两队人已经坐到旁边休息等待下一场比赛开始了。不停地调整手机角度的动静、不大不小的音量引起了不少篮球队里的人的注意力,江序词不时地会看过去几眼。
那天她听见林惜悦说江序词女朋友来了,化了妆的,乖乖地坐在草坪上等他。南忻媛原本的好心情被尽数冲净,她低眸看着手机的酒瓶子,她开了挺久了,结果喝了两口就皱着眉和林惜悦说不想喝了。一听林惜悦说江序词女朋友来看他打球了,她皱了皱眉,忍着逐渐溢出的泪珠,仰头大口大口地灌入嗓子里。
呛得直咳嗽。
也许是上天太可怜她了,当天晚上她就收到林惜悦发的消息,说江序词分手了。
她回过神以后才起身去拿跳绳的绳子。
跳完绳没多久雨势小了些许,南忻媛拿着实心球到室内划好的区域练习投掷动作,一直没能找到感觉,重复几次抛到同一个位置上,她有些泄气,郁闷地看着那离得还挺远的满分线。
旁边有个次次投满分的女生投出的过程中手滑了一下,导致投得成绩不是很理想,她正准备再投。
方殊桐吐槽她,“你实心球怎么投得这么垃圾了?垃圾成南忻媛那样了都。”
南忻媛在心底回了一句“我可没她这么‘垃圾’,她接近满分了你趁机嘲讽我是什么意思?”随后较劲似的用力一投,也投了个满分。
然而没嘚瑟多久她就没法再投出一样的成绩了。
南忻媛面无表情地捡球投球,没有丝毫的尴尬,方殊桐撇了撇嘴,想了想没什么好讲的了,就闭嘴继续练习了。
许欣影的体育成绩属于满分类,南忻媛是属于良好型,差别很大,但她安慰自己说人和人的差距大也没办法,继续持着“佛系”的状态。一节课下来她除了累,就是没有进步。
一路上垂头丧气的。
“怎么了?”
听见江序词的声音,她不明显的愣了一下,没听见一样往楼梯上走。
南忻媛侧头看了眼下面楼梯的许欣影,心想着跟自己没关系。
“南忻媛。”
他叫出她名字的那一瞬间,她停住脚步,许欣影的声音在下一秒传入她耳中——
许欣影惊喜的声音比平时更温柔,“哎?江序词?”
江序词习惯性地叫出口:“姐。”
南忻媛暗骂了自己一句“你白痴吗?叫你你就停下?”假装没听见他刚才叫她,脚步倒是快了许多,谁想听他们聊天?
跟江序词聊完天的许欣影回到教室总是带着说不清的笑意的。南忻媛盯着她的后背看了一会儿,生气啊,有用吗?没身份没人哄的。她自嘲般笑了笑,道理都懂,还不是每次都闭着眼睛跳坑里。
课间,走廊。
“许欣影当然漂亮了,个子是小了点,可是可爱啊,又瘦穿衣服又很有品位。”
“她化妆的样子简直是美上加美我跟你说,昨天她空间那组照片你看了吗?可御可甜的美女谁不喜欢啊!”
“看了,就是那组泡沫抹到鼻子和脸颊上的那组对吧?我天,好萌!!”
“小影美女子!!她空间的照片的风格我都很喜欢,尤其是JK的那两组,她脸好小身材比例好好,太适合穿裙子了吧!”
“小影之前不是当过一次伴舞吗?那细腰真的太太太吸引人了,我当时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真的好喜欢她的颜和身材啊我天。”
不知道谁带的节奏,夸着夸着许欣影就骂起了南忻媛。
“不比南忻媛好看几百倍?不瘦又不好看,江序词要真会看上她我都想劝他去看眼科了,事实是没有啊,人家不瞎,看不上南忻媛。”
“我早就想说她了,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南忻媛对江序词死缠烂打都多久了,一点水花都激不起来,还天天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装什么啊。”
“哇,真的,你这么说我也觉得,她没本事把人追上在班里开始暴露本性了,脾气暴躁得要命,上次不是爱搞事的那个男的走过她旁边说了两句吗?我觉得没关系的,她呢,拍了那个男的两巴掌拍红了都,我要是那个男的我早揍她了。”
“还有还有,她特别多嘴,那些调皮捣蛋地男生烦人的话直接不理就行了,她非要一副自己很厉害的样子去跟人家对骂,骂都骂不过,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踩她鞋抢她东西那一刻我看的十分解气哈哈哈。”
南忻媛就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看着她们,听得差不多了拍了拍手,她们齐齐地把目光转向她,见她与平时一样摆着那副“我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走到她们身边。
“啧,”她不爽地吐出一个语气词,语气冷冰冰地,“有句话我只说一遍,我讨厌和她相提并论。”
“和许欣影相提并论?你耳背了?差距那么大有什么好比的?人家是美女,你是?搞笑死了。”
“你聋了?”南忻媛瞪了她一眼,眼神锋利极了,“晃晃你的脑袋听听看,里面是不是大海的声音。”
五人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你什么意思啊?”
南忻媛径直走进教室里。
在门口听完了对话的叶期妤嘴里嚼着块奶糖,冷笑一声,“她说你脑子有水。”
叶期妤是南忻媛前桌,一个身高一五七体重不过百的女孩儿,两人一起担任卫生委员的工作,在初二时接触多了些,持续到初三。从换到前后桌的座位开始关系就还不错,林惜悦、南忻媛唯一达成一致的一点就是,对方被人欺负选择视而不见。
叶期妤很护着南忻媛,应该说是看不惯吧,看不惯某些人多嘴多舌骂她。
“生气了?”
“不是。”
“媛媛,你讨厌许欣影?”
南忻媛诚实地点点头,“对。”
叶期妤不解地挠了挠头,连续问了两个问题,“为什么呀?平时就看你对调皮的男生发发脾气,这怎么了这是?”
南忻媛叹了口气,“私人恩怨。”
她不否认自己讨厌许欣影的一半原因是江序词跟许欣影关系好,另一半是因为许欣影明明朋友很多却总是跟林惜悦在一起。
曾经林惜悦、南忻媛两人几乎就没分开过,就和现在的她们一样,找人陪伴、诉说心事、分享喜悦,第一个想到的都会是对方。
毫不夸张地说,在林惜悦被“抢走”之前,南忻媛只有她一个好朋友陪在身边,别人都是认识,平时会聊几句的那种。别人都有自己玩得特别好的朋友,南忻媛有林惜悦,林惜悦有南忻媛,那时她们是对方的第一选择。
现在在学校南忻媛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机会靠近林惜悦半步。许欣影会去找她,上学找,下课找,放学找……林惜悦也一样。
要是在班里问起林惜悦和谁关系最好,谁会说是她南忻媛?
不过,慢慢地,她不在意了。
叶期妤最见不得她这种说不出口就叹气的毛病,大方地摆了摆手,“我不听了不就行了。”
“吨吨,”南忻媛贴着墙壁,瞥了眼身边的女孩儿,“唉。”
“人家骂你还不准你骂回去了?下次骂不过找我。”
叶期妤接受到她传递的信息,用手挡着嘴小声问她,“干嘛不还嘴。”
南忻媛跟着挡着嘴:“她说得没有她们过分。”
叶期妤:“你说说看。”
“她说我这次语文考试估计凉了。”
“她考多少分?敢这么说你,你怎么说?”
“我礼貌地笑了笑。”
“然后呢?”
“她说她这次默写题满分,我说我大概会扣三分,她就开始跟我说她背了哪里哪里的诗、重点看了哪里哪里的翻译。”
“没了?”
“嗯……她说她这次数学最后一道证明题写对了,倒数第二题算错了,倒数第三道写出来了,然后又开始说其他的科目。”
叶期妤翻了个白眼,“哦,懂了。”
又来了又来了,她怎么总喜欢拿自己比媛媛考得好的科目讲东讲西的。而且,她有没有弄错?南忻媛语文再怎么考都在及格线以上,会凉?绝对不可能。别的科目不敢说,语文可是南忻媛的拿手科目,比她考得好多了,她还敢拿这科说呢?
她趁南忻媛不注意瞪了她一眼,叶期妤替南忻媛回了她一眼。
控制不住去讨厌一个离自己喜欢的男孩很近的女孩子再正常不过了,别管是谁先主动认识谁的,不过是双方来者不拒,一拍即合,默契十足罢了。
南忻媛翻开那本写了很多小说草稿的本子,一年前她在上面写下这样一段话:“总有人在提醒着我,吃到一点甜头最后会尝到很多苦头,不会有人陪我很久,不会有人真正喜欢我,我拼尽全力想争取想得到的别人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我想问为什么?可是上天本来就不公平。”
想到许欣影,她不禁有些自卑,江序词身边的朋友特别排斥她的存在,更别说他的朋友了。许欣影不一样,他们一致认为,要是江序词要找女朋友,定要考虑一下许欣影。
至于南忻媛嘛,没有什么可比性,更没有竞争“江序词女朋友”这个身份的资格。
南忻媛以前有多想见到江序词在之后慢慢不喜欢他的时候就有多不想见他,“躲猫猫”游戏角色换了又换,不是他躲她了,是她在躲他。
五班教室在四楼,六班教室在五楼再加上体育中考的结束,每周早晨的跑操取消了。江序词有时放学走得很快,有时慢些,南忻媛几乎都与他错开。他们见面的机会随之减少,这对他们来说都好,江序词不用再觉得南忻媛经常出现在自己面前太碍眼,南忻媛不担心自己会因为多次看见江序词而生起其他心思,担心的是每一次偶遇或是突然对视。
她不习惯和一个“陌生人”常常对视,还是在被动的情况下。每周的升旗仪式她都不自觉地挺直身板,无处安放的双手总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姿势,她没来由的紧张,不知是怕谁看见她驼背或是其他的会不会在心里骂她什么的。
H市两日前都在下雨,今日天晴,阴晴不定的天气让身体素质差些的女生受不住了,班里已经有一两个女生不太舒服了。江序词的目光落在第一个离开队伍的女生身上,从前排到后排来告诉老师有人晕倒了的女生身上,和南忻媛说话的女生身上,唯独不在她身上。
她没有任何在意的表情和表现,微皱着眉头与前面、身旁的女生说着自己脸烫脖子烫手臂发冷的情况。前面的女生多次用手背掀开南忻媛的刘海儿给她测体温,一开始的确没什么大问题,在南忻媛的再次询问下,她又测了一次,最后微皱着眉告诉她,“确实是,额头的温度烫些。”
南忻媛抿了抿唇,下意识去碰前面的女生的手臂,接着摸了下身旁班长的手臂,是有温度的。她自己的手臂没有温度,很冷。
她觉得有些恍惚,脑袋沉沉的,跟老师报告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盛瞳夜随意地看了她一眼,南忻媛匆忙地绕过树木离开。江序词保持着原有的模样跟人聊着天,似乎并不感兴趣刚才离开队伍的是谁。
盛瞳夜勾了勾唇,演的挺像。
江序词背对着乒乓球馆聊天,南忻媛恰好从卫生间里出来,面露疲惫,靠在玻璃墙上。还没等盛瞳夜示意他回头,他已经先回头看了眼她常站的位置——每次离开队伍去卫生间她都会站在乒乓球馆的玻璃墙旁,那是离楼梯最近的地方。他喜欢站在旁边的舞台上,等人差不多走完才上楼。他和她一样,讨厌人挤人。
她缓缓睁开眼睛,他自然地回过头继续和朋友聊天,她余光瞥见一个差点晕在地上的女孩上前问道:“你好点了吗?还晕不晕?”
“好多了。”
余光不经意瞥向江序词,盛瞳夜注意到了,抬了抬下巴示意江序词回头,他没理。盛瞳夜本就是随意提醒,江序词不愿意回头看南忻媛,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盛瞳夜收回目光,抬眼看向快走完的人群,江序词接到他眼神的信号,转身走上楼梯。
南忻媛身边的女生拉住她,“走吧。”
那个女生着了凉,烦躁地看了眼头顶上的风扇,决定去关掉。凌收刚坐下椅子就觉着闷热,南忻媛回头准备跟他说点什么,就发现他开风扇去了。
等他一回来,她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我头晕……”说罢,她纠结地轻咬下唇。
凌收有瞬间愣住,随即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意味。
“所以要不要开风扇?”
没等她回答他认命地点点头,去把风扇关了。
南忻媛问他:“那这样你不会热吗?”
凌收大方地摆摆手,“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