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魔音镇开始苏醒,陆续有咯吱咯吱的开门声,悠然响起。
魔音寺里也燃起了香火,空海法师正在宝殿之中,专心凝神,依旧一声一声敲击着他的木鱼。
炊烟袅袅升起之时,“咣”的一声,钟楼里的钟也开始敲了第一响了。这一声响,就像一个闹钟,提醒魔音镇的人们,是时候起床开始一天的劳作了。
日日听这钟声的魔音镇人们,似乎觉得,今日的钟声,比往日里要沉闷些,但更有穿透力了。空气里袅袅升起的炊烟,也被这钟声的扰动了,这“咣”的一声钟鸣,将平静如水的魔音镇,激起了一圈一圈涟漪,由近而远,荡漾开来。
还在钟里沉睡的王小贱,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钟声,钟壁巨强的震颤,将王小贱弹了开来。王小贱只觉得后背一麻,顿时从地上站了了起来,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被震醒。
王小贱见有人敲钟,激动得再钟内大喊:
“救命,救命……”
然而一声声钟鸣,震耳欲聋,如缕不绝,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趴下来,从钟底部一圈镂空云纹向外张望了一圈。咦?钟外竟然空无一人。
是何人敲钟?
王小贱大惑不解。
此刻,魔音寺里的空海法师,听到这一声沉闷的钟鸣,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木鱼托的梦没有错,钟还是在昨夜坠落下来了。空海法师依旧一下一下“咚咚”地敲着他的木鱼。只是,每敲击几下木鱼,他便来一记重重的敲击,木鱼“咚”的一声重响,钟楼上的悬钟也跟着一声鸣响。
王小贱做梦都想不到,敲钟人正是昨夜的护钟人。他更想不到的是,还有人这样远程敲钟。其实,也不是远程敲钟,而是那木鱼发出的音律,刚好引起了钟的共鸣。
十二下钟声过后,归于平静。钟内的王小贱,被震得浑身酥麻,一种难以言表的痛快感和舒畅感。他沉浸在这种美妙的感觉中,差一点都忘了,自己是被困在这里,他得感觉脱困。
他撕心裂肺呼救,但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叫声,根本穿不透这口大钟。这大钟,是用天外玄铁所铸,直径有十人合围之大,内壁有足足半尺之厚。里面的声音传不出来,外面的声音更是传不进去。
别说是他,就是修习多年音功的陆文松来了,以他擅长的二胡来传音,对于这玄铁大钟来说,也只不过是蚊蝇之声。
王小贱又趴了下来,顺着底部一圈镂空云纹,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周围只有自己的吉他和行李包,除此之外,竟没有一个人影。
王小贱觉得奇怪,这没人来也就算了,来一只鸟儿也好啊。
但是,魔音镇的鸟儿知道这玄铁大钟的神武之力,根本不敢靠近。所以这钟楼还有这口钟,才得以干干净净,不着一滴鸟粪。
这玄铁大钟,说他是魔音镇的守护神,亦毫不为过。这钟声每日清晨响起,发出各种频率的振动波,传递着能量,激发着这里的人民、牲畜、庄稼的活力,驱散一切邪气,像是一位母亲,在背后默默地哺育她的孩子。
太阳升起,万丈阳光,从大钟底下的镂空云纹射了进来,王小贱赤条条了无牵挂地坐在钟内,渐渐笼罩在绝望的死寂之中。
这一刻,昨夜就蹲守在猪圈边的陆文松,等了好久,都不见有挑粪工前来。倒是那老伯又前来给这黑白两头猪喂食了。
那老伯见发陆文松过来了,道:
“这么早就来挑猪粪了?”
挑猪粪?陆文松一脸懵逼,他什么时候要挑猪粪了。
那老伯话多,平时难道碰见个说话的活人,见陆文松没接话,又道:
“你昨日要我这猪圈的猪粪,我答应你以后都给你了。我也跟挑粪工讲了,让他从今天开始,不用再来了。以后这猪粪,就归你了。”
陆文松这才明白,为何等了老半天,都不见那挑粪工过来。他倒是也想起昨日,关于答应收猪粪的事,便无可奈何道:
“这猪粪我不要了。”
“好好的,你为啥又突然不要了。”
“不要了,你还是让那位挑粪工来收拾吧,真的不要了。”
“你总得说个原因,是你对这猪粪的质量不满意还是啥的?”
陆文松看了看猪圈,指着猪圈中那堆成型良好的猪粪,苦笑道:
“老伯,你这猪肠胃好了,不再拉肚子了?”
老伯叹了一口气,道:
“好了,彻底好了。”
陆文松又道:
“我要的猪粪,是那种稀里哗啦的猪粪,现在你这个猪粪,太硬了,我用不了。”
老伯又叹了一口气,道:
“你若是嫌弃不要,也罢,这大黑、大白的猪粪,以后还是留给那位挑粪工。”
陆文松一听大黑、大白,好奇问道:
“老伯,是不是这小黑、小白长大了,你给改名字了?”
老伯摆摆手道:
“改啥呀,小白、小黑已经离我而去了。不要以为我老了,就糊涂了。你昨天抓回来的这两头猪,模样大小和小白、小黑很像,但根本不是小白和小黑。”
陆文松心中一惊,难道这老伯知道小白和小黑已经被他杀死了么,便又问道:
“老伯,你是咋知道不是小白和小黑呢?”
“性别,性别不对。”
陆文松就更奇怪了,为了瞒天过海,不露馅,他特地注意了这两只猪的性别,一公一母,在集市上挑猪的时候,特地选了一公一母。
老伯想起丢失的小白和小黑,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哭了起来:“我是想我两个孩子,所以养了小白和小黑。这小白是母的,小黑是公的。我一开始怎么也想不通,这小白和小黑,就只是出了猪圈转了一圈,等你送回来的时候,这小白就变成公的,小黑变成了母的。”
老伯抹了一把鼻涕,伤心道:
“我后来才明白过来,这怕是弄错了。错就错了,我就给他们取名叫大黑和大白了。”
原来如此,陆文松怪自己不够细致,当日小白和小黑都被大卸八块放在地上,谁特么知道那玩意儿是小黑的,还是小白的。终究是露馅了,好在这老伯不想怎么样,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猪都不拉肚子了,挺好的,大伯也不用再操心了。”陆文松道。
“是啊,以前是自己太宠小白和小黑了,吃得太精细、太好,这肠胃反而不好,这大黑和大白,我就准备养得糙一些。”
“大伯,我还有事先走了。这猪粪,还得麻烦您叮嘱那挑粪工从明日开始,准时来挑。”
大伯见陆文松要走,也没理会,自己只顾着提起一桶猪食,开始给猪喂食,口中喃喃道:
“唉,可惜了,多好的猪粪,说不要就不要……”
陆文松心里暗笑:我要的不是猪粪,是遗失在猪粪里的白露神曲磁石,就算是大海捞针,他也得在满城的粪堆中,孜孜不倦地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