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好了。”王小贱兴奋地卸下身上这口破酒坛子。
“现在只有一件白色纱裙，公子就凑合一下。”
这根本不叫凑合，这特么是雪中送炭、裸中送衣好么。
王小贱准备换衣服，见那姑娘没有要避讳的意思，只好蹲在墙角，迅速将这身白纱裙穿好。
王小贱如同获得新生命一般，顿时放松了下来：
“神仙姐姐，敢问芳名？”
“小女子性聂，叫聂玉风，你以后也别喊我神仙姐姐，实在消受不起。你可以叫我玉风姐姐，我呢，只是一个普通的卖风女子。”
好一个“卖风女子”，王小贱忍不住想到了娑婆世界里“卖弄风尘”、“卖弄风骚”这些个贬义词。但玉风姐姐跟她们不一样，玉风姐姐所卖之风，乃神仙之饮食，凡间风尘怎可与其相提并论。
“我叫王小贱，幸会幸会。”
“王公子，刚刚我听见了妹妹的叫骂声，可是你刚刚去了她那店里。”
“玉风姐姐，我就是被你妹妹给轰出来的。她还骂我眼瞎，说她的店不叫水露华浓，说我不配、还玷污了她的露水……”
王小贱刚刚憋了一肚子气，此刻忍不住向玉风姐姐吐槽。
“王公子，确实是你错了，她那店名叫做浓华露水，不是水露华浓，是你给念反了。”
王小贱一脸黑线，自己果然上了没文化的当。
“还有啊，王公子，你说买露水当洗澡水用，当真是玷污了那些冰清玉洁的露水呢。那些琼浆金露，怎可拿来作洗濯污秽之用。”
这么说来，都是他王小贱的错了。
“我那是气话。”
聂玉风笑着解释道：
“王公子，你有所不知。这浓华露水，不是普通的露水，乃是极有灵气的甘露，往往稍有不慎，只消一些污言秽语，都能让那一屋子的露水变质腐坏，所以须得小心看护。”
王小贱心想，这果然就是他自己错了。在他看来，虽然露水店那妹妹冷若冰霜，态度恶劣，比起眼前的玉风姐姐，反差不要太大，但是经玉风姐姐这么一说，他倒是担心起那些罐子里的露水来：
“那我刚刚在店里口出狂言，此刻，那露水岂不是全坏了？”
“王公子，不必忧心。有我妹妹聂金露守护在那里，一般人倒也败不了那些露水。”
这姐姐叫玉风，妹妹叫金露，王小贱想起来好像有一句什么诗词，叫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玉风金露，果然是好名字。”
“王公子见笑了。”
王小贱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天仙美食，餐风饮露，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和讲究，自己当真是没有文化、粗鄙不堪。今日在这天仙美食街，他不仅讨价还价，还浪费了一罐春风，更是险些败了那一屋子的甘露。他王小贱，一个外地游客，今日算是扰了这天仙美食街的清静。
日头西斜，是时候离开了。
“玉风姐姐，今天谢谢你，我得走了。”王小贱收拾好自己的提包和吉他，向聂玉风道别。
“这身衣服，待我回去洗晒干净了，再来还给你。”
“一件衣服而已，王公子不必挂欠。”
落日的余晖洒满魔音镇，王小贱一袭白衣，走在街口，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却只见天仙美食街沐浴在霞光之中。
没走多久，王小贱便开始收获着人们的指指点点和讥笑嘲讽，但玉风姐姐衣服上残留的体香，却让他心安神定。他心里苦笑了一下，拆开头顶的发冠，将那头发披撒下来。
只这么一个小动作，世界便安静了。
王小贱来到服装店，心想，今天要好好和这老板理论一番。
“老板，可还记得我？”
那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眯眯道：
“当然记得，别以为你换身衣服，我就认不出来了。”
王小贱一声冷笑：
“记得就好。”
那老板又抢着说道：
“你就是扒层皮，我都认得你，你不就是魔音镇近日出现的一朵奇葩——灰公子吗？”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这老板竟然知道他是“灰公子”，还说他是奇葩。这《魔音镇日报》的影响力，果然不一般。
“你既已知道我是灰公子，今日上午买衣服时，却又为何称呼我为姑娘？”
“那是因为我尊重你那身灰色女装。我若是喊你灰公子，必定影响你购物的心情，最后影响的不就是我的生意嘛？”
呵呵，原来如此，城府够深。
“那你现在喊我灰公子，就不怕影响我心情了，不买你的衣服了？”
那老板阴笑一声，道：
“你上午买那件红衣，想必是迫于舆论压力，想换了那件灰衣。此刻你又穿回一身女装白衣，面带怒气，必定是那件红衣出了问题。”那老板一声冷笑，“你是来找茬的，我说得没错吧。”
王小贱开始有点佩服这位服装店老板了，果然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精。
“你那件红色的衣服，穿了还没一个时辰，就没了。”王小贱心里憋着一口气，却又不好开口这衣服导致他出糗的事。
“没了？被人抢了，还是洗澡的时候，被人偷了？”那老板问道。
“那衣服穿在身上，突然之间，就腐败了，融化了。”
“你可别蒙我，我这店在这魔音镇开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情。你说这衣服，质量不好，别人还可能信。你若说这衣服像冰雪一样融化了，哪个人会信？”
“老板，真的不蒙你，真的是质量又问题，半个时辰不到就褪颜色，一个时辰不到就散了架，给化了。”
“那你把衣服拿来，若真是质量问题，我给你换就是。”
这衣服早就当风扬其灰了，王小贱知道根本没有办法拿来对质，有点绝望：
“那衣服成了灰，什么都没了。”
“你可别这样，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什么都拿不出来，空说无凭，这谁能信，是吧。”
王小贱彻底绝望，道理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王小贱偃旗息鼓，垂头丧气，正准备走，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白衣服，忽然之间，也开始慢慢腐化，正一片一片掉落。
就几秒钟的功夫，王小贱又是一身精光。
这一次，他没有不知所措，而是激动得跳了起来，拉着老板的手，大声叫道：
“看到没，看到没，那衣服就是这么融化的。”
那老板望着一地的灰烬，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王小贱的身体，一时竟吓得慌了神。
“老板，这下你信了吧，还不赶紧赔一件给我。”
那老板回过神，冷静道：
“你这身白衣服，也是刚穿不久，这样式一看就不是我店里买的，它也腐化了，这足以证明，这不是衣服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
王小贱听老板这么一辩驳，若有所悟，难道真的是自己身体的问题？可是，那件灰色防箭衣，穿了那么久，也不见有问题啊。
他怔在原地，望着一地的灰烬，大叫一声：
“完蛋了。”
这衣服是玉风姐姐的衣服，承诺要还的，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他该如何交代？如何交代啊！
他激动地蹲下身去，双手在脚下那堆灰烬之中，一顿抓摸，眼中竟冒出几滴泪来，“噗~噗~”掉落在那堆灰烬之中。
纵有天工妙手，也没有办法，将这堆灰烬缝制成一件完整的衣服。
那老板见王小贱光着屁股，蹲在地上，实在不雅，便道：
“灰公子，你且进来遮一遮，你这光着身子，站在店铺前，你不要脸，我可还要做生意呢。”
王小贱躲进店内，扯了一件衣服，遮在身上，却被老板抢了回去：
“你这身体有毒，别腐了我的衣服。”
“我买，我买，不行吗？”王小贱气不打一处来。
“对不起，”那老板一字一句、一本正经道，“别人买，我卖；你买，我不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