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大安大都护府后期发展方向,这个议题也在会议后期被提了出来,但由于众人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了政改和军改上,出了寥寥几人注意到这个话题外,大多数人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个问题上,这让刘流很有些失望。
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把地面烤得滚烫滚烫;一阵南风刮来,从地上卷起一股热浪,火烧火燎地使人感到窒息。杂草抵不住太阳的爆晒,叶子都卷成个细条了。每当午后,人们总是特别容易感到疲倦,就像刚睡醒似的,昏昏沉沉不想动弹。连林子里的小鸟,也都张着嘴巴歇在树上,懒得再飞出去觅食了。
两道人影漫步在池边高岸上,长久的酷暑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雨,虽然对旱势并无多大帮助,但却为一直闷热不堪的天气减凉了一丝暑意。已经是九月初了,却丝毫没有往年这个时候秋高气爽的味道,悬挂在天际的红日热力依然不减,若然没有方才那一阵雨,纵然池边杨柳依依,二人也是不敢出来散步的。
“萧兄,怕是有好久没有来此一游了吧?”当先而行的年轻人朗眉俊目,青衫玉带,束发高冠,双手虽然背负身后,但手中那黑缎大扇却是不时开阖,宽大的袖袍间滚边金丝独角蛟型花纹隐约可见。
“公子,请勿再用此称谓,成松承受不起。”脸色有些病态苍白的中年男子脸上浮起有些尴尬而又感动的苦笑,略显瘦弱的身躯一袭白袍更将他衬托得瘦骨嶙峋,略高的颧骨下胡须仿佛是才修整过,虽然整齐,但总有那么一丝不大协调,“这池大概是萧炎十五年前游历时来过,后来一直逗留河东,再也未曾有机会得以一游,一晃十余年,物是人非啊。”
瘦弱男子的话语充满了伤感,眼眶中竟然隐隐有一丝泪光,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
这池那是前朝君王开挖的一处大型人工湖,引楚江之水而成,面积浩大,高岸环湖,清泓荡漾。池中有三山,并用金石雕凿鱼龙等奇禽异兽。池边水草繁茂,平沙上禽鸟成群,风景优美,为前朝君王游乐胜地。往东去入汉江处有一桥著名的灞桥,乃是京西地区有名的区,四周柳树成荫,每逢春季团团柳絮飞舞,如风卷雪花。
见自己随意话语勾起了对方昔日伤心往事,年轻男子也有些懊悔,对方入狱经年,妻儿老小均已战乱中丧生,已成孤家寡人,难免触景生情,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来一游,免得坏了谈话的兴致。
瘦弱男子突然发言对方不语,随即从感伤中惊醒过来,淡淡道:“公子不必为肖炎担忧,我既然能在狱中经年不死,世上种种磨难业已见得多了,等闲之事只怕是难以将成松击倒了,只是这几日里天翻地覆,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罢了。”
年轻男子便是已被帝国中央封为一等公的刘流,而这瘦弱男子则是刘流从五河府大域获得的收获之一。萧炎因与其郡守不睦,被他在西斯起事前夕诬陷入狱,后西斯人席卷河朔,郡守仓皇出逃,这萧炎便被丢弃在府大狱中无人问津,而西斯人接掌河间后,姬武等人忙于捞取金银财货和控制地盘,对于这等大狱中的囚犯也是懒得过问,致使这前任城守也就被搁置在这牢中日复一日,而后西斯人亦有重要犯人投入大狱,对这残留凡人索性因为无人作主,索性一股脑儿赶至外院轻犯所在地,平时打扫卫生,烧水做饭,一日日也就这么过来了。
刘流早在城卫军中西征之时便闻得这城守萧炎乃是楚地奇才,毕业后因庶民出身而从基层官吏做起,几年间辗转,后升任五河城守,五年时间将五河府从一个盗匪丛生、经济萧条的混乱之地变成名副其实的楚地首府,其经济实力也一举超越了一直稳居楚地之冠的晋中府,五河百姓提及自己的城守,无不赞不绝口。只可惜此人虽然务实廉政,却与他上司郡守大人格格不入,两人屡起争执,最终他还是栽在了郡守手中,只是郡守还未来得及为拔掉这根眼中钉庆功,西斯便在五河起事,五河转眼沦陷,一直到西北军进入河间。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刘流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一脸严肃,郑重其事的道:“萧兄兄既然能经受这等磨难,想必亦以接受各种重任,当今帝国形势险恶,外敌频频入侵,内乱相煎太急,本公颇想请萧兄助我一臂之力,救民于水火,不知萧兄意下如何?”
萧炎其实早已料到了对方将自己拯救出狱,又不远千里将自己从五河接回大安,不但锦衣玉食,而且还派郎中大夫替自己治疗疾病,这番恩情不能说感恩戴德,但也让素以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为信条的他自己已然身陷对方情义网中,对方的想法和意图自己也能够隐隐约约猜得到。但无论如何,对方的一番好意也让他铭记在心,论理,像自己这等在沦陷之前便已被定罪入狱的犯官,已经是毫无翻身余地,尤其是在五河局势大坏,根本无人能对当年之事说得清楚。
其实从一获自由之时起,萧炎便努力的想尽快了解帝国国内的形势,报刊杂志以及与周围士兵官员们的谈论成为他掌握目前局势状况的主要途径,几天下来,他已经对整个帝国局势有了大致了解。
眼前这位已经是掌握着半个帝国的一方诸侯更为恰当,帝国辖地16郡8州,掌握在这位大公手中已经是超过了三成,另外还外带控制了昔日连帝国鼎盛时期势力都未曾达到的西域诸国、北大荒,甚至那草原上桀骜不逊的游牧蛮族也匍匐在他脚下,现今之势,就连小孩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位事实上已经完全脱离吴楚帝国中央的控制,独霸西北,而吴楚帝国将来的走势甚至很大程度上还得看这位的眼色行事。
而这位手中控制的强大军事实力更是帝国国内其他几方无法比拟的,曾经风光一时的高人求高氏转瞬覆灭,帝国几十年如哽在喉的秦家不得不依靠这位支持才能在西斯人军威下得以苟延残喘,自己是不是该选择这株参天大树作为自己下辈子的栖身之地呢?
见对方似乎有些犹豫,刘流也不逼对方,只是沿着池边放慢脚步。他对此人其实做过相当调查,对他的脾性也已经有所了解,庶民出身却又渴望出人头地,不惧权势却又希望得以展现自己施政才能,恰恰是这些因素也使得对方对什么天道正统反而不那么重视,谁能够给予他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才是他甘于投效的最大因素。
幽幽叹了一口气,萧炎垂下眼睑,思念再三,半晌才抬起头苦笑道:“公爷已经为萧炎做了这么多,萧炎身无半物,何以报君之恩?唯有一身而已。只是萧炎不通军务,唯有政务稍有所得,但愿能为殿下分担一些琐务,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