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
小班的一声惊吓传染到了小路,他也叫了一声,立即后窜几步,却被一条腿勾倒在地,一屁股坐在小班的身旁。
“哥,你看到什么了?”
小班紧张的喊道,他坐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
“什么也没有,你看见什么了?”
兄弟俩相互问着,农院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始终一片寂静。
胡小路壮着胆子站起来,才发现他是在后退途中被早已倒地的小班绊倒。
“我踩到了一只鞋上!”
小班指着身旁的一只破损老旧的黑皮鞋。
虚惊一场。
“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胡小路拉起弟弟,拍了拍他衣服上的土,上前推开了正中的一间屋门。
屋里同样铺着青砖,稍微落着些灰尘,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正中一个有黑铁炉,炉前是一台老式彩色电视机,两旁有几个衣柜,炉后摆着一张黄木茶几,再往后是一排棉布沙发。
这里是一间客厅,胡小路又喊了一声。
“有人在家吗?”
屋里的火炉大概很久没有生过火,此时太阳斜照着,被院外的土墙遮住,屋里有些冰冷。
胡小路打了个寒颤,看到远处的衣柜旁还有个门。
他又推开了这扇门,里间是个卧室,卧室里有些昏暗,窗前遮着窗帘,一张土炕上,一男一女盖着被子和衣而睡。
其中一人露出了双腿,脚上只踩着一只黑皮鞋。
这人是喝醉了吗?鞋也不脱就睡了。
胡小路轻轻敲响了卧室门。
“你好,我是过路人……”
胡小路说了半天,炕上的两人始终没有反应。
他来到土炕前,推了推斜身朝里睡在外侧的男人,“大叔。”
这男人被他一推,平身躺了下来。
胡小路看到他的脸上全是血痂,嘴唇破裂,鼻子只能认出一半,而双眼空空,只剩了两个乌黑的眼眶。
“妈妈呀!”
胡小路疯叫着,慌乱退出卧室,他慌不择路,却又撞开了另一间卧室,里面同样被窗帘遮住了阳光,土炕上躺着两个孩童,一男一女……
胡小路飞也似的逃出了屋子,冲到菜园前,趴在砖墙上干呕着。
“哥,你看到什么了?”
小班急得不停问道。
胡小路吐了一阵酸水,拉起弟弟就往外跑。
“快离开这里!”
二人慌忙忙逃出院子,前脚刚踏出铁门,胡小路就撞到了一人身上。
兄弟二人接连倒地,又摔进了门里。
“你咋看路不长眼睛?”
一个阴阳怪气的语调传入耳边,胡小路看到面前站着一双光溜溜的黑脚。
“鬼来啦,小班,快跑!”
胡小路伸开双臂,护在了小班身前,双目紧闭,如同赴死。
“哥,你咬他!”
小班哇一声哭了出来。
“你才是鬼,小崽子!咋还想咬人哩?”
尖声细调又一次响起。
胡小路壮着胆子抬头一瞧,面前立着一个高壮的黑汉,头戴着一顶古怪的黑色西洋礼帽,上身披着件开衫短褂,露着胸膛,下身套着一条绿军裤,裤脚挽到了膝盖,光着脚,小腿上全是臭泥,肩上还扛着一把锄头。
胡小路稳定心神,初步判断眼前的黑汉是个人。
“我问你,你咋看路不长眼睛?”
“我……我,我没看路。”
胡小路吞吞吐吐的答道,手指着身后的院子,“这里面有死人。”
黑汉一动不动的站着,宛如一尊门神,他长着四方脸,下巴留着几根胡子,张开那张厚嘴说道:“不就是个死人嘛!那个娃娃,你别哭呗!”
小班越哭越凶,他的小腹不停的起伏着,在体内寻找着屁,想要一屁炸碎眼前的门神。可此刻在他的体内,真真是那句话,屁都没有!
胡小路轻拍着小班的背,“小班,别哭,他不是鬼,是人。”
“他是个人?”小班用他胖短的手指指着面前的黑汉。
小班的疑问让门神的脸更黑了,“咦!你这个娃娃,我要不是人,还能是个啥?”
门神上下打量了一翻地上狼狈的兄弟二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得出了他的结论。
“城里娃,怪不得这么娇气,见个死人还哭哩!”
胡小路被这句话噎住,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他扶起了弟弟。
“大叔,我们俩刚经过村子,我想找人要点吃的,这才进了屋子,见了死人,不小心撞到了你。”
“叔?嘿嘿,城里娃叫俺叔,嘿嘿!”
门神笑得前仰后合,两个大脚趾头在地上欢快的点动着。
“叔,哪儿有吃的?我弟弟饿了!”
胡小路可怜巴巴的望向了黑汉。
“吃的?”黑汉拍打着身上的衣服,“俺身上可没有。”
说完,黑汉转身就走。
兄弟俩呆呆看着黑汉高大的背影,难得在村子里遇上一个活人,还是个不懂爱幼的。
“俩娃娃,跟上啊,俺家里有吃的!”
……
门神住的地方说是个家,其实就是个简单的棚屋,就在村子最东头,一里一外分为两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厨房,总共不到三十平米。
兄弟俩一人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一张脏乱的矮桌,黑汉在墙角的铁炉里升起火,架上了炒锅。
“哥,我想吃鱼!”
“嘘!”
小路赶紧示意弟弟闭嘴,难得能讨到一顿吃的,要让门神听见,万一他一怒,再不给吃了。
“鱼?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黑汉操着炒勺转了过来。
“村头的河里全是鱼,吃得俺嘴里没味了,再说了,这些日子里,谁知道那鱼有没有被怪鸟们污染。”
想到别墅里流出来的臭污水,胡小路连连赞同道:“确实,要是河里泡着死人,那就更不能吃了。”
“过期的鸡蛋吃不吃?”
小路走出棚屋,打开对讲机。
“老虎老虎,我是大虎,听到请回答。”
“老猫老猫……”
父母那一端的对讲机里始终没有回应。
胡小路看着眼前的碧绿山村,心里一阵烦闷。很快他闻到了一股清香的炒蛋味,转身又进了屋子。
黑汉炒的鸡蛋外焦里嫩,没有配菜,只是简单的撒了点盐,味道稍微有点淡,似乎黑汉舍不得往多里撒盐。
黑汉搬过来一个马扎,坐在木桌对面,看着兄弟二人大嚼着鸡蛋,从一旁的柜子上取来一张纸和笔,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字。
小班率先吃完了鸡蛋,他放下盘子,对面前这个为他提供食物的黑汉有了些好感。
“叔叔,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怕啥?都是些死鬼。”
黑汉放回了纸笔,看了一眼小班吃过的碟子,里面还有几块碎渣。
“叔,我看到死人了,都在炕上躺着呢。”
想到之前见过的那一家死人,胡小路心有余悸。
黑汉豪横的说道,“怕啥,都是我放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