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库房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关上,门外喧闹的声音渐渐远去,这间库房内部狭小昏暗,只有门上一小块玻璃中透出一丝微光进来。
那些小厮离去之前并没有将胡小路和霍铮身上的绳索解除下来,两人对坐在库房的地板上,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两人都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只能隐约看到面前模糊的身影。
“你叹什么气?”
两人又同时问了出来,问完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胡小路担心着留在工厂里的小班,牛顶天突然消失总让他心里不踏实,他决定等身体恢复到能打出嗝的时候,要找机会和霍铮逃出去。
霍铮叹气更多是因为无奈,他坐在黑暗里,不停的在想:我这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杀害老四的凶手尚未找到,却被一群小青年们关在这个库房内无法脱困,身体不时还要难受上一阵子,让他不由的心灰意冷。
胡小路同时也在想:那些人有没有把枭丹给那位叫小慧的女人服下,不知道她吃下之后身体有没有发生异变,万一枭丹的秘密让这里所有的人知道了,为了获得古怪的超能力,这些人会不会跑出去找大黑枭来杀,可黑枭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杀的了的呢?
“霍大哥,你说那个大鼻子为什么要假扮抢王呢?你和我说说抢王的事情吧?”
小路越想越乱,避免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开口问起了抢王的事情。
霍铮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你提到抢王的时候,那些小流氓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慌张的表情,说明他们是知道抢王的。”
“对!”小路在黑暗中点了下头,“我也注意到了。”
“抢王,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原来是这样。”
胡小路倒也没有吃惊,大胡子人不坏,他跟着抢王混,看来多半是为了报恩。
“我们兄弟四个,从前都当过兵,老大的名字叫左义山,老三徐扬,老四巴图。我们兄弟四个从前在军队里就朝夕相处情同手足,这些年相处下来,架也打过,嘴也斗过,但从来没有翻过脸,哎……”
小路听他叹了口气,知道他又想起了老大因为老四的死和他反目成仇的事情。
“这些年退役之后,老大带着我们去国外闯荡,当了几年雇佣兵,前些日子合同干满了,我们打算回来和家人团聚几年,再商量下一步的打算,没想到回来刚过几天,这世道就变了,恶鸟开始吃人了。”
“原来你们真的是军人出生,怪不得这么厉害。”
“我们都住在苦水市,恶鸟开始吃人的时候,我们兄弟四个保护着家人聚在了一起,守在老大的家里,我不知道你们万喜县的情况怎么样,在苦水市,刚开始的那几天,天上的鸟多得数不清,不像现在偶尔才会看到一两群,也不知道那么多的鸟都去哪了。每一天,每一刻,你都能听到街上传来的尖叫声,我们坚持了好几天,房子被鸟群撞破了,失去了不少亲人。”
大胡子又暗自叹了口气,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路知道,这句“失去了很多亲人”听起来轻描淡写只用一句话带过,实际上任谁失去亲人,那种苦楚都不是几句话所能倾吐出来的,尤其是看着亲人被鸟群活生生咬死,那场面惨烈无比,让人永生难忘。
“我们又坚持了两天,能吃的都吃完了,眼看着食物断了,水也没了,好多人受了伤,我们再坚持下去迟早也会被鸟群活活吃掉,老大提出让我和老三开枪,杀了所有人,然后再自杀,最后放火烧了屋子。”
霍铮说到这里声音不停的颤抖着,“我们走投无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照做……”
“啊?”
胡小路叫了出来,“霍大哥?难道你们?”
霍铮的声音哽咽了,“没错,我们就这么干了,老天……老天真是爱开玩笑,我和老三谁都不忍心下手,老大抢过我的枪来,咬着牙一枪打死了他的老婆,又把枪交给了我。”
胡小路听得心惊肉跳,接下来的画面他似乎能猜到了,却又不敢去想象。
“老四当时发了疯,冲进了门外一大群黑鸦之中,老三哭的站都站不起来,枪也拿不稳,所以最后是我……是我开了枪,一枪又一枪……”
小路的双眼模糊了,耳边似乎能听见那一声声绝望的枪声响起。
“亲人们全都被我……被我安置好之后,我们正准备放火烧屋然后自杀,门外面响起了一阵车声,老四一身是血的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人,抢王和他手下的人找到了我们,如果我能晚开枪几分钟就好了,老天,真是爱开玩笑……”
胡小路走到霍铮的身旁,想要说点什么,却找不到词语来安慰他,只能轻拍着他交叠在一起不停抖动的双手,霍铮的双手冰凉且湿润。
过了好久,霍铮这才说道:“抢王带走了我们,治好了我们的伤,对此我永远心怀感激,于是我们兄弟四个成了抢王的人,一直听从指示做事,直到现在。”
小路仍然不明白这个抢王的来历,也不知道抢王让手下的人干的到底是什么,霍铮正在悲痛之际,他一时不忍去问。
霍铮继续说道:“你可能以为抢王是四处打劫抢掠的土匪头子,而我们是抢王手下的土匪是不是?其实,这个‘抢’并不是抢劫的意思,而是抢人的意思。”
霍铮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说话也渐渐清晰连贯。
“抢人?”胡小路更加糊涂了,这不就是抢人财物的意思嘛。
“抢王说,要从这些恶鸟的口中抢救下一个个无辜的幸存者,所以给自己起名叫做抢王,以向手下人表明要救人解难的决心。”
“好!”
胡小路不由得对这位抢王充满了崇敬之情,原来是这么个抢王,这样一想,秦二猛虽然在抢王手中,也必定是安全的。
“早知道你们干的是好事,为什么一开始不早说呢?”
“我们被派来观察万喜县,就是要寻找幸存者,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本来是要带你们回去的,老大一眼看中你们身边那个陈半圆身上的鸟衣服,我又看中了你黑叔的帽子,于是打算跟你们开个玩笑,一来二去闹了矛盾还打了一架,过了几天再去找你们的时候,只有你的黑叔,问你们的下落时,他倒硬气,不光不说,还破口一顿大骂。”
胡小路微微一笑,你不说明缘由,秦黑汉当然要大骂一场了,原来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小矛盾。
两人说说停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始终没有人开门来找过他们。
胡小路不禁纳闷:如果那个叫小慧的人吃了枭丹,身体发生什么状况的话,这些人应会回来找他问个明白,难道说吃下之后什么反应也没有?
又过了一阵,胡小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问了出来。
“霍大哥,你说,四哥的死和这些人有没有关系?”
大胡子思索片刻,答道:“我也想过,这些人都是小年轻,手里只有铁杆子,不见得手里会有枪,可这附近除了这些人,却又没有别人,我也不知道。”
正说着,暗房的门被人拉开,室内顿时大亮,一个小厮探头进来,“你们两个,懂不懂医术?会不会治病?”
霍铮反问道:“你们有枪吗?”
这个小厮想了半天,没有搞明白治病和枪械之间有什么关系,随口说道:“有!卷毛有一把手枪。”
霍铮和胡小路相互望了望,一瞬间都怀疑起了这个卷毛。
小厮横声问道:“到底会不会治病?”
“我会!”
胡小路立即答道,他是理科生,本来大学想要填报的就是苦水市的重点大学,去学医,只不过要说医术,他一概不知,最高明的医术也就是劝人多喝几口热水。
“你跟我走!”
小厮拉起胡小路身上的绳子,将他带了出去。
“小路,你……”
大胡子正要询问胡小路会不会看病,他看小路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多半是在蒙骗这个小厮。
“放心,我去帮他们大王看看,保管手到病除!”
小路眨了眨眼睛,跟着小厮离开了暗房,穿过宽敞的大库房,来到了左侧的一间小房。
房门大开着,几个撕开的纤维袋子绑在一处,吊在门上充当门帘。
小厮拉着胡小路掀开帘子进了房内,胡小路看到大鼻子正坐在一张铁床前,一手紧抓着床上一个女子的手,另一只手里端着那枚枭丹。
床上平躺着一个女子,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庞,另外半边脸显得苍白,毫无血色。
“大王,这小子说他会治病!”
大鼻子大王转过头来,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了一遍胡小路,如同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他捏了捏手里的枭丹,显然不太相信。
“你会看病?都会看什么病?”
“和乡下的行脚医生学过几年,不是常规医术,都是些奇门偏方,时灵时不灵。”
胡小路仰着头,从容的说着,他假冒医生就是要搞清楚这个地下库房的结构,寻机救出大胡子逃出去,他说学的都是偏方,又说不一定灵,就是先给自己找好退路。
“偏方好,偏方最灵!好好好,快松绑。”
大鼻子迅速站起来,一改之前山大王的做派,主动把身下的椅子搬到了胡小路面前。
小路看到这间房和关押他俩的房间差不多一般大小,房内的桌椅板凳看上去都像是办公室里常见的用具,必定是这些人从动物园到处搜罗搬运进来的。
小厮解开了小路身上的绳索,大鼻子热情的拉着他坐下来。
“我闺女心脏病犯了,快帮我看看,只要你治好了她,我把闺女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