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离开这几天,是去了一趟部里。
他并不是因为菲林的诉苦而回了检控局,他是去了监察局。
这两个是同属一个国家部级机关,虽然事务有合作,但是工作却是独立开展。
如果大洋公司的五百万进了邱峰临的口袋里,还有远洋公司的那笔数目有可能与他有关联,除了此外,肯定还有其他的。他犯罪的金额巨大,不可能在省里审讯的。
可是,他们父子俩出自洋溪县,案件肯定不会经过他们的手。
菲林说现在是冯恒处理这方面的案件,凭他对冯恒的了解,他惯用心理学——拖,拖到罪犯受不了就会招供。
冯恒刚升职为监察局里的主审官,他的杀手锏就会用到至极。
陈曦不想等。
“稀客啊!听说你最近休假,怎么不去放松放松去,来我这里溜达干嘛?”
冯恒对于此时出现在他办公室的检控局少将,很是吃惊。
冯恒一张标准的国字脸,粗眉大眼,有一种传统男人的端庄帅气。他与陈曦的是军校同学,但年龄却比他大了整整五岁。
成绩一直被他压着,幸好岁数他追不上来,不然白活了!
“我不在你眼前晃动,你岂不是更自在!”
“那不一定啊!”冯恒翘着二郎腿,正经地笑道:“你不在,我怪想念的!特别是看到你们局里鸡飞狗跳的时候,我特别想念你!”
“这句话很中听!要不我休完假,申请过来与你做同事如何?”陈曦似笑非笑的样子,有点冷。
冯恒连忙摆手,一副拒绝的样子,“别别别,我们庙太小了,你这样的大人物,我们消受不了,供奉不起来!”
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他懂,就不要自己给自己找堵了!
“说,啥事?”冯恒不想再与他周旋了,自己也得不到便宜的。
以前没有得到,以后也很难得到。
“你们最近审理的案件中,有没有邱峰临的?”
冯恒脸色闪烁了几分,抬头盯着对方,沉声说道:“我说老同学,你是不是出去玩几天就忘了规矩吧?你怎么打听这个?”
陈曦脸抽了抽,坐在他办工桌的对面,身体微微向前倾,修整得光滑的手甲在桌面上咚咚地敲了两下,低声说道:“我们检控局掌握很多料子,难道你就不想知道?”
“不想!”冯恒摆出了一张臭脸,一旦触及他的职业,他就不想讲情面。
“你除了拖死他,你还有其他招吗?冯恒,你就这点逼数啊!”
“……”
“你怪不得你读书的时候,实践课总是不过关,你太迂腐了!你们监察局怎么会把案件放到你手中呢?”
“喂,陈曦,少点互相伤害好吧?”
“好吧,你审出点什么了吗?”
“!”
“你们监察局就是没人了吗?真是山中无鸟,麻雀为王啊!你这样的大粪,都可以主审大案子!”
冯恒气得跳了起来,“陈曦,你不要人身攻击好吗?你这样很伤人的!”
“好的,你的审讯思路是怎么样的?”
“!”
“你简直一个懒鬼,从来都是循规蹈矩地办案,不会开拓新思路,该你毕业快十年了,还只是一个主审官,就是这个也是抬举你……”
“陈曦,你简直一个无赖!你自己做这行的不知道要规避吗?你爸看着我都只是笑嘻嘻地什么也没问,你看看你……好,算你恨!”
冯恒咬着牙在桌面上找了找,扔给他了两张草稿纸,里面画得像鬼画符一样,但是陈曦扫了几眼,眼神立马亮了起来。
这些不是正规案件资料,只是一些审讯的思路,不算是机密。
冯恒也知道陈曦可以把握好那个度,毕竟职业操守在那摆着,他不会胡来。
要不是因为这案件涉及到洋溪县,甚至涉及到他的一些家族事业,他能够过来帮忙,他倒求之不得了。
陈曦的脑子,称为现代诸葛亮也不为过。
“你审了多久?”陈曦脸上完全没了笑容。
“你又想干嘛——唉,两个月!”他不想跟他周旋了。
反正都是输的。
“冯恒,你还真可以啊,两个月就审出来的这些?!说你迂腐吧,你又不承认,要说你凭实力坐到这个位置的,首先我第一个就不信!”
冯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立马对方手里的草稿纸抢了回来,“你白眼狼啊你,好心给你看,你却这样抢白!”
陈曦不想再为难他,再说,他就又要怀疑人生了。
“既然这案子有可能涉及到我外公家,那我就不过问了。”
“陈曦,你这马后炮,知道刚才还逼。”冯恒真的想踹他一脚,敢情是他自愿给的。
“不过,我给你的建议就是,我妈妈的失踪可能与这案件有关。”
“不,陈曦,你的思维是否太跳跃了。”冯恒胸口一口气上不来,他这个同学是否太小瞧他了。
陈曦沉着脸,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们调查过,冯恒现在受贿罪、贪污罪、挪用公款罪、滥用职权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数罪并身。他也实在狼心,一个小小的县级官员,贪了几千万。”
“那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你是不是就是想熬死他才会松口。”
“这个要慢慢来……”
“你应该是没辙了吧?”
“……”
“他是洋溪县的一把手,那么洋溪县的龙头企业是谁?谁是纳税大户?冯恒,我相信你这些都知道的,为什么要缩手呢?”
冯恒一滞,陈曦一语击中他的要害。
他就是拼命往前冲,不想惹太多麻烦。
蔡氏企业错综复杂,要是揭开了,这个案子只会更棘手,凭他的能力,可能一时难以解决,但他刚上任,又想独当一面,不想给别人分一杯羹。
这明显就自私。
如今被陈曦毫无情面地撕破了,他顿时感到无地自容。
冯恒:“你想怎么办?你想拿回去自己审?”嘲讽的意思十分明显。
换谁被毫无情面地揭穿自己不堪的一面,心理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陈曦咬肌紧了紧,冷笑道:“我想啊!”
冯恒:“陈曦,你妈妈这件事情,我理解,但是你不要思维太过发散,所有事情都是与这件事情有关。”
陈曦低头搓了搓手指头,盯着草稿纸许久,才出声道:“冯恒,我今日出于私心也好,出于公心也好,我都把话给你挑明白了,如果你还是这样一根筋的话,那么我也没有办法。我们都是公职人员,不能徇私,但是根据你多年对我的了解,我会是徇私的人吗?”
冯恒:“我对你不了解。”
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