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寝室的谈话之后，我就开始不自觉的听朱翊和陈镜宇的对话，准确来说，是听……陈镜宇说的话。
我开始悄悄观察他，想抓住他的把柄，证实我之前的直觉绝对没错，杜颦她们一定是被蒙蔽了双眼。
所以我试图抓住陈镜宇说的每个字，揣测他说话时的心理。
结果最后什么也没猜出来。他好像是真不爱说话，这高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有点小小的失落，难道我的第一印象和直觉这么不靠谱？
“可单凭这些，也不能说明他成绩很好，人品没问题，情商没问题，我得再观察观察，不能轻易怀疑自己。”我不知道为什么，硬是揪着他不放，不愿意承认我的直觉出了偏差。
尽管我心里也开始隐隐觉得是我误会了他。
明天就是月考了，在这之前，我已经太久没有出教室活动。教室里全是一台台学习的机器。他们奋笔疾书的样子深深压抑着彼此的神经。
我真的怀疑我直接读了高三。
气氛实在太沉闷了，我出了教室，也不敢走远，只敢在门外的走廊溜达。
我耷拉着个脑袋，想的全是考试的事。突然左肩被拍了一下，我下意识把头往左一转，却没看到人。再把头转回来的时候，郑柏华已经出现在我右边了。
“你幼不幼稚？”我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他傻笑了一下:“真难得啊，居然碰上你了。我之前上二楼一次都没看见过你。你在干嘛呢？”
“你上二楼干嘛？”我脱口而出，竟然把重点移到了他身上。
“问物理题。这不刚问完从办公室出来就碰见你了。大学霸，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话题又顺利转移到了我身上。
“别提了，压力山大。你到我们班门口看看就知道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从早学到晚。”
我感觉再说下去，我就能去演悲情剧女主角了。
“你们重点班的，是挺可怕的。哪像我们班，该玩还是玩儿。”他撇了撇嘴，我总觉得这语气里好像还挺羡慕似的。
“行了，快下去吧，快打铃了。”
“那我走了。”他摆摆手，留下个潇洒的背影。
“杳瑶~！快从实招来，刚刚那男的是～谁～啊~”我刚到座位跟前，后桌戏精胖就上线了。
坐下后，我扭过头，看着他那副八卦的嘴脸。单眼皮眯成了一条线，一边的嘴角狠狠上扬。
有点猥琐。
我充楞地问:“男的？哪有男的？我怎么没看见，是你吗？”
他皱了皱眉头，装作生气的样子。然后头直接往旁边一倒，就靠在了陈镜宇肩上。
陈镜宇本来在埋头看书，被他这么一靠，缓缓抬起了头。
然后朱翊开始撒娇瞎告状:“宇宇！你看她！她刚刚说没看见男的，这是在侮辱你......”
他停了三秒，看见陈镜宇冷若冰霜的眼神后，接上了后面三个字:“和我啊！”
一扯上陈镜宇，我还真有点怕了，怕什么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就怕了。
可能他气场真的太强了。
可怕归怕，咱气势上不能输:“你怎么成天就知道瞎胡说？我可没说陈…...陈镜宇啊，你别给我乱扣罪名。”
这是我第一次当着这座冰山的面，吐出他的名。总感觉怪怪的，好像一喊错就会被拉出去砍头。
我也不知道朱翊到底是被这冰山使了什么迷魂药。
不管做什么，他都要拉上他。包括现在这种类似斗嘴的情况。
好像，陈镜宇成了他的靠山一般。
见他拉了这么个帮手，我自然不甘示弱，顺势把旁边的沈清梧也扯了进来，委委屈屈开始说:“清梧～戏精胖诬蔑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朱翊一看，沈姐出马，赶紧使劲扭了扭陈镜宇的手臂：“宇宇~”
口亨，知道怕了吧。我对朱翊使了个胜券在握的眼色。
人多了，我可就不怕了。
你戏精，我也可以！
然鹅。
陈镜宇瞅了瞅小学生行为的我和朱翊，还是万年不变的表情。
对着朱翊“嗯”了一声后，把他的手一扒拉，就直接埋头没说话了。
清梧目睹了全过程后，居然也没帮着我一起驱赶恶势力，只是对我和朱翊说:“你两去演宫斗剧吧，天天在皇上跟儿前撒娇告状，肯定特奏效。”
我噘嘴，两边的眉毛扭在了一块，看着她，一脸委屈。
“噢！沈皇上不爱我了！”
她见此情况只好又乖乖配合起来，对着朱翊大吼了一句:“我的爱妃你也敢诬蔑！还想不想在宫里混了！啊？”
我一脸占据上风了的表情看着委屈的朱翊，比了个剪刀手后就和的清梧双双转头，准备下一节课的到来。
我VS朱翊，KO！
转身没一会儿，就隐隐约约听到朱翊对着陈镜宇哭诉:“你看看人家同桌！你怎么也不帮我一下，你说句话也好啊，嗯是什么意思。亏我天天把你放在心上，我容易吗我？”
朱翊说得没错，他确实天天都把陈镜宇放在心上——天天缠着他闹，可惜大多时候陈镜宇都没怎么搭理过他。
但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陈镜宇会主动找朱翊聊天。
这真的算是奇迹，我还没看到他主动找谁聊过天。
他的这一行为倒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这加了分，人品好像真没啥没问题……
虽然很多时候都冷冷的，但在他心里，也算是认可了朱翊这个朋友吧？
他只是表面不近人情，但从来没有真正让缠人的朱翊难堪过。
我突然觉得我们看到的他只是冰山一角。
这样的人，其实最让人难以捉摸。
而我偏偏更想猜透。
转眼，月考就到了。
再转眼，就这样考完了。
我真是佩服老师们的效率，考完过了一天，成绩单都已经下来了。
张贴栏前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时不时有几个看完成绩后从最里层挤出来，像剥洋葱似的。
然后外层的再赶紧挤进去。
挤出来的人表情各有各的差别。
笑的合不拢嘴的，眼眶红红的，愁眉苦脸的，还有尽量在克制自己的愉悦的，也有面无表情的。
我不属于这些情况中的任何一种。
因为我压根就没敢去看。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神人！太可怕了。”清梧从人堆里回来了，看了看干坐着的我，“你怎么没去看啊？”
我接不上话，她看出了我的憋闷便没再多问。
一个上午我都没怎么听进去课，心里始终惦记着那张单子，但又实在没勇气去看。
“林杳瑶，你怕什么！反正看不看成绩都摆在那里了，迟早都要面对！”心里这个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嗡。
最后闹得我下了决心。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所有人都去食堂抢饭了，而我像做贼一样，出现在了张贴栏面前。
我不敢直接在那张单子上找我的名字，所以就自觉的从第一个名字慢慢看了下去。
没想到，第二个就是陈镜宇。
原来他真的这么优秀。
我又想起了杜颦那番话，好像真没夸张，至少在成绩这一块。
我不知道为什么，目光在他各科成绩上逗留了很久。然后才慢慢往下接着看。越往下，我的心越沉，看到序号21时，终于停下了，已经在单子的半中央位置。
这个成绩，和中考相比，在班上掉了十多名，和第一名比，差了50多分。心里的不甘和落差感油然而生。
我没有心情再去吃饭，埋头趴在桌子上，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初中，想着想着眼眶里竟然又包满了泪水。
眼泪对我而言，简直是常客。
但我已经尽力地学会控制自己，可惜有的时候还是绷不住，就像现在。
索性我掌握了一个规律:绝不能让一滴落下来，否则将是覆水难收。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我下意识抬头，目光正好与走到教室门口的陈镜宇撞上。
“怎么撞见冷冰冰了？真丢脸……”都这个时候了，我心里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这个。
我赶紧把头埋下，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个哭包形象，等他走到右后方时，我起身往教室外跑了出去。
我猜，那背影肯定就像有狗在后面追我。
“你慌慌张张跑什么啊？”
半路突然被郑柏华“拦截”了。
“苍天呀，你是嫌我丢脸丢得还不够吗？”我确定我在心里已经死了一万次。
“要你管！”我颇带敌意。
“你这是......吃□□啦？哟，还哭了？谁欺负你了，小爷我第一个帮你欺负回来。”他倒是一脸仗义像要替天行道。
我不敢看他，小声怼了回去:“你才哭了。”
然后，又是落荒而逃，又是一个像有狗追我的背影。
结果跑得太急，到操场时才发现自己绕了路，疲惫和心累让我放慢了脚步。
“你跑什么呀？”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郑柏华的声音。
好吧，原来真的有只“恶犬”在追我。
“你跟着我干嘛？”我没好气地问。
“怕你想不开呗，谁让你是我前同桌呢。你这模样，八成是考差了吧。”他一脸福尔摩斯上线。
这一次，我没说话。
真是糟糕，眼泪说落就落了。
真不是时候。
“诶诶诶stop！姐，我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你咋就哭出来了！你你别哭了！等会儿别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你！”
他看见我眼泪一落竟然开始皱眉到手忙脚乱，这样子实在有点滑稽，我不争气地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突然也笑起来：“你这又哭又笑…”
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一个眼神怼了回去。
这可能是我有记忆里第一次“覆水被收”，我没再落泪，低着头特别小声的抽噎。
“话说，你记不记得初中那次，你也是因为成绩不好，哭的可惨了。当时班主任还拿你哭的劲儿骂了我一顿。”他把我的思绪带回了以前。
我当然记得。
那是我第一次当着老师还有他的面，哭的撕心裂肺，真的是撕心裂肺。
说起来，也算是黑历史一件。
那是整个初中三年，我考的最差的一次。我和他身为班主任的课代表，同时被叫到办公室询问情况。现在想起来，幸好办公室没有其他老师和同学，要不然我的脸就真的丢大了。
我初中学习也不算是多拼命，但是好胜心让成绩一直都稳在前列。
在班主任眼里，我一向是属于勤奋听话的类型，至少和郑柏华比起来是这样。
所以当时他看到我考得差，也没有很严厉的批评，只是很委婉表示，希望我接下来找找问题。
但我好胜心强，自己心里咽不下那口气。再加上，前两周传出了我不太想听到的谣言。
我越想越难受，在班主任训郑柏华的时候，眼泪大把大把开始落，根本收不住。
他们两看到我这个情况，都吓到了。
然后班主任码着脸，对郑柏华说:“你看看人家杳瑶，考差了哭成这样，对成绩多上心。你这一天天吊儿郎当，也不知道多用点心。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也得对你的成绩有所表示啊！”
句句语重心长，字字苦口婆心。
然后他越说越起劲，越骂越严厉，郑柏华被活活训了好久…...
“你那时候是不是得恨死我了？怎么后来没见你找我寻仇？”
思绪绕了一圈，回到了面前这张脸上，我打趣问道。
“我怎么敢啊，你都哭成那样了。”这话听着还算中听，结果他停顿两秒又补充上了：“但仇肯定是要报的，背后悄悄扎你小人可还行。”
“郑！柏！华！”我吼他。
他心虚地笑:“行了行了姑奶奶，再不回去，寝室该关门了吧，好好睡个午觉，别跟个鼻涕鬼一样。”
然后我猝不及防，被面前这个笑容阳光的大男孩摸了头。
我被这一刻不知名的温柔弄得语塞，嘴里吐不出字，也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只好匆匆跑了出去，再一次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一刻，怎么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为什么还像初中一样，有时候温柔得让我产生幻觉。可到头喜欢的人又不是我。”
我相信时间是能治愈一切的。
初三传出他喜欢文委的第二天，我就开始坦然和他相处接触，告诉自己，我们只是朋友。
可他总是这样，总是做这样扰乱我心里的举动。
但中考结束后，那三个月的假期，我彻底减轻了他在我心中特殊的分量，我理智的知道我和他再没可能。
我一边跑一边想着他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这突然的温柔是他对任何人都有的吗？
他以前就真没有……喜欢过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