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后半段,朱翊就焉了。和一开始的活蹦乱跳形成鲜明对比,赖在队尾动也不动。
我们三个轮流拉他,过程极其惨烈,不可描述。
快到坡顶时,身后不远处传来喊声,我们四个同时回头后停在了原地。
原来是周敏沂在喊陈镜宇。再仔细一看,她旁边的人居然是孟澄。
他们加快步伐到了我们旁边,周敏沂落落大方地和我们每个人打了招呼。
这女孩子的五官的确一点也不精致,但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气场。
孟澄看到我后笑着示意了一下,没出声打招呼。
“你们队跑得还挺快啊,出发时我本来还想和你打个招呼,结果一转眼你们就跑上面去了。”周敏沂特别自然,对着陈镜宇就展开了话题。
“我们只是一开始快点,现在全都焉了,好多队都赶我们前面去了。”
我头一次听见陈镜宇用这样的语气和女生说话,没有距离,没有客套。
周敏沂咧嘴一笑,有点俏皮:“我们也要赶到你们前面去啦,山顶见吧!”然后他们队径直从我们队伍旁走过。
等人走远了,朱翊才开始明目张胆八卦。
“宇宇,你真对她感兴趣啊?其实我觉得你俩也就一般配吧。”
陈镜宇本来在拖着他走,听他开始八卦后立马就甩开了手:“我看你精力还挺旺盛的。”
实际上的朱翊其实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宇宇,干嘛啦!我说你们一般配你还不乐意了?不信你问杳瑶他们啊!是不是嘛,杳瑶?”
这家伙真行,又把我代入话题了。我愣着没出声,这事我哪儿好发言。
陈镜宇也没发话,任由朱翊一个人胡诌乱编。
“嘿,你们一个个怎么都不说话啊,我这分析得可是头头是道,要我说,宇宇和杳瑶都要配一些!”
我听到这话差点没把气呼上来,怎么又扯到我了。
我没话说,感觉脸颊有点发烫,急急忙忙往上面赶了,苏婕跟着我一起溜了。
朱翊在后面大喊着:“你们别抛弃我啊!我走不动了,宇宇,只有你了!”
“再见。”
陈镜宇冷冷甩下这么一句话后,朱翊发出了阵阵哀嚎,还真像过年杀猪了。
历尽千难,我们四个终于登上了顶。
顶端的平地上塞满了我们年级的人,大家围成一团一团地在聊天,等着接下来的指挥。
才刚一上顶,周敏沂就看到了我们,三两步又走了过来。
“速度有点慢哦,我们都登顶好一会儿啰。”
她嬉皮笑脸,虽然在对我们所有人开玩笑,眼神却唯独看着陈镜宇。
陈镜宇看了一眼朱翊似笑非笑:“那还得归功于我们猪小胖。”
朱翊一听陈镜宇这样说,立马把矛头又推了回去:“我那还不是为了你终身大事着想。”
周敏沂显然对终身大事这四个字有些敏感,立马转头看向了说话的朱翊:“什么……终身大事啊?”
朱翊斜瞄着陈镜宇:“就是……”
尾音拖得很长,我看出了周敏沂眼神里有种渴望。
“你还准备胡诌八扯?”陈镜宇冷冷地瞅着旁边这个拉长尾音的家伙。
这一瞅,朱翊像个被猫撞见偷粮的老鼠,立马就怂了:“不扯了不扯了。”
“杳瑶!”身后突然传来惊天地泣鬼神的喊声,我刚一转身,就被“不明物体”扑住了。
“沈清梧!你要勒死我啊?”我没好气说道,看到她身后的江亦舟、郑柏华和杜颦慢慢走了过来。
“累死老娘了,这一路别提了!”她扯着领口不停扇风,没等我开口,就突然拽起我的衣袖。
“走走走,陪我上厕所去。”
我极力反抗说不想去,却还是被她硬生生拉走了。
“你484傻?我拉你出来聊聊现在的八卦局势,你咋不懂呢?没默契!”
清梧把我拉到了周围人少的地方后说出了真实目的。
“杜颦真的太装了,我真他妈服了,一路上这也累那也累,你能想象她那么一大坨还不停对郑柏华嗲声嗲气?我鸡皮疙瘩简直掉一地!要不是她,老娘肯定是第一个登顶的。”
清梧火冒三丈,仿佛恨不得立马掐死杜颦。
我在一旁笑个不停,她突然捏住我的脸:“你这是幸灾乐祸?等会下山打死老娘都不会和她一组了,到时候我就说要换组,你过来,听到没!”
“啊?你……你要是能让她换,我当然没意见啊。”
我确实不会有意见,因为我觉得她成功的几率并不大。
她抱怨一通后,我俩回了大队伍。
点完名后,坐电缆车上来的程主任又开始滔滔不绝,现场根本没人听他那套官方言论。
但最后那声下山的命令,大家还是听得很清楚。
“等会儿等会儿!我们换一下人呗,杳瑶想和我一组!”解散后,清梧迅速逮住了我们的四人组。
没想到她还来真的,我都快忘了这茬了。
其他人没说话,纷纷看向我。清梧见我半天没反应,加重音调:“杳瑶!你是不是想和我一组?”
我回过神,对上她炽热的目光,频频点头。
郑柏华见此状况,询问着:“那沈清梧同学,你想把我们组谁换了呀?”
“这个嘛……按理说,应该保持男女搭配的,所以杜颦啊,要不你……”
“要不我和柏华一起换吧?”杜颦赶在清梧说完话前先提了意见,“那杳瑶就和陈镜宇或和朱翊换过来行吧?”
她说完这些话后,空气都安静了。
郑柏华好像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清梧顺势的接话打断了:“好啊,那就杳瑶和陈镜宇换过来吧!”
“为什么不是我和杳瑶一起换?清梧你偏心!你们抛弃我!”朱翊听后开始小声嚷嚷,表示不满。
“你说为什么?老娘就喜欢和颜值高的人一队,你一边去!”清梧三两下把朱翊怼成一坨球,损他已经成了常态。
“你们都没意见吧?陈镜宇?郑柏华?还有那个,苏……苏婕?”
在这个情况下,谁还有多大意见呢,清梧这一问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大家纷纷表示没意见。
我突然看到面无表情点头的苏婕,才想起来刚刚忘了考虑她。
如果我现在说和苏婕一起换,倒是还来得及……
可我晃眼看见站在一起的郑柏华和杜颦,又抬眼瞥了陈镜宇一眼,竟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这是怎样一种情感,我说也说不清。
又是一道选择题,如果顾及苏婕,我现在开口,就等于放弃了和陈镜宇一组的机会,如果我不开口,那我就还是和陈镜宇一组,只是苏婕,就算被忽略了。
在需要陪伴的苏婕和怎样都无所谓的陈镜宇时,我最终选择了后者。
这个决定只有我自己知道,可我总觉得我在心里认定时,全世界都清楚明了。
我产生了莫名的自责,好像我抛弃了苏婕,为了……为了陈镜宇。
心里潜意识的选择是感情最好的表达。
所以我为什么表现得无所谓,但真的有可能和陈镜宇分开时,却隐隐不安?
难不成,沈清梧的爱情转移奏效了?
下山之际,我把朱翊拉到一旁:“你等会多照看着苏婕一点,知道吧?”
朱翊还在为我和清梧抛弃他愤愤不平:“你怎么不自己照看?”
“朱小胖!”
“哼!”
看着他眉间像起了褶子似的,我憋笑说了下周请他吃零食,他这才消停了。
下山的路程确实比上山轻松多了,但却收获了一路沉甸甸的狗粮。
清梧和江亦舟走在前面,一路上腻腻歪歪,我和陈镜宇走在后面,就这样尴尬地看着他们秀恩爱。
“你平时很喜欢看书吗?”我最终打破了我和他之间的宁静,贸然询问道。
“嗯,还行。”
又是一种冷冷的态度,总让人捉摸不透。
就在我懊悔自己不该开口套近乎时,他却突然问我:“你也喜欢看书吗?”
我当然不喜欢,看书太累了,满篇文字,翻两页我就想睡觉。
“嗯,我也挺喜欢的。”
我不自觉撒了谎,这感觉太奇怪了。
“你看过月亮与六便士吗?我最近正在看。”大概是聊到他感兴趣的点了,他的话突然多了起来。
“我没看过,但我知道那句,满地都是六便士,他……他……”
我拖了了半天都没有他出来,心里焦急想着到底是他怎么看月亮来着。
林杳瑶,叫你逞能!他什么啊他!
“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陈镜宇字字清晰补完了下一句,我不好意思抬头看他时,意外撞上了他笑着在看我的那双眼睛。
陈镜宇长得真不错,这眼里像是有星辰大海。
此刻不管换做哪个女孩子,看见眼前这张精致的脸都很难淡定吧。
我的耳根烧了起来,赶紧假装若无其事埋下了头:“这句话挺有意境的哈,所以我一直想看这本书来着。”
我发誓,这句真是实话,我确实一直打算看这本书,就是迟迟没有行动罢了。
“嗯,这句话我也挺喜欢的。我感觉书的内容也还行,下次你看了我们可以一起聊聊。”
这一切突然有点不真实,我和陈镜宇并肩走在山路上,一句又一句聊着天。
陈镜宇啊,大家公认的男神,成绩好到爆的学霸,对女生总是有距离的冷冰冰。
路途遥远,时间却飞逝。
转眼已经下了山,所有人直奔回校的大巴。
我就这样和陈镜宇坐在了一排。
我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他安安静静在我旁边。
从下山开始到此刻,一切都梦幻得不像话。我甚至沉浸其中,没注意到杜颦和郑柏华坐在了我们后面那排。
“林杳瑶!我看到你们上山拍的照了,哈哈哈,你看看你表情多傻!”郑柏华从后面拍了拍我,指着手里的照片。
好你个朱翊!竟然把照片给郑柏华看了。
我瞪着他,然后去抓照片,结果他直接把照片举得更高了,我费了半天力,也没拿到。
“本姑娘懒得和你计较。”我突然想起陈镜宇在我旁边,然后不自觉放弃了挣扎,没再伸手去抓,转头不再理郑柏华。
结果他却妥协把照片给了我。
我拿过照片,一眼就看到我那吃屎的表情,是有点傻……
但那还不是当时腿快坚持不住了,面部表情才那么狰狞。
我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注意到我抓住陈镜宇的那只手,心里冒起一阵温热。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不会真的喜欢上陈镜宇了吧?
我顺着那只手,把目光又移到了照片里的陈镜宇,被迫嘟起的嘴,不太标准的比心,竟然有点......可爱。
我保持姨母笑容,不敢出声,把头埋得很低,怕被瞧见。
一路上,大巴开得很平缓,我一直看向窗外,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橘黄色的光亮跑进了我的眼睛,我开始感觉自己昏昏欲睡。
意识逐渐模糊,窗外的光亮变成模糊的小点,眼皮最终重得睁不开了……
“林杳瑶!”
伴随着一声喊叫,我从睡梦中猛地醒来,原本准备捶杀这个叫我的人。
结果睁眼后第一件事,是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头靠在了……陈镜宇肩上。
我吓得赶紧坐正,像犯了错事一样心虚瞅了他一眼,用手不安地扒了扒额前的刘海。
他没说话,也没看我,我想这事应该就这样过了。
“林杳瑶!”
又一声喊叫,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叫醒我的声音来自后面的郑柏华。
我转头一脸茫然看着他:“干嘛?”
他冷着个脸,盯了我好久后才说了一句睡得真死。
“你吼半天就为了说这个?我还没睡……”正要吐出还没睡够时,突然想起刚刚靠在陈镜宇肩上的事,我立刻把后面几个字话咽了回去,“别逗我了,我爬山累得不行了。”
他面无表情盯着我,像是能把人吃了。
什么时候郑柏华也学会了陈镜宇的冷漠脸?
眼不见为净,我正要转头,他突然轻飘飘说:“等会我妈来接我,们回去。”
“啊?”
我睡意全无,什么意思?
“太晚了,tina家长群通知让家长来接孩子。我妈出门的时候刚巧碰上你爸,你爸车好像出了点问题。她说反正顺路,就她来接我俩。”
郑柏华像是在背什么定义概念似的,语气平调,机器一般做了回答。
我噢噢两声,转了头。脑袋里开始想着等会的场面得多尴尬,我可是一点也不擅长和别人家的爸妈相处。
我爸的车坏得真是会挑时间。
爬了一天的山真的太累了,想着想着我的意识又模糊起来,是的,我又睡了过去。
“林杳瑶,快到学校了。”
我隐约听见旁边有人在叫我,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直到被人轻轻拍了拍,真实的触感使得我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相隔不远的陈镜宇白净的脸。
橘黄色的灯光打在我们身上,气氛莫名有点暧昧。
“马上要下车了,所以我提前把你叫醒了,没惊到你吧?”语气平和,像一阵温柔的风,吹得人心里痒痒的,今天的陈镜宇太不一样了。
我笑着说完没有,居然瞥见他嘴角有了轻微的上扬。
这场景,虽然没有昨晚梦里那么夸张,但是怎么也奇奇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