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小姐，你可真奇怪，王爷好不容易回来，你不赶着去见他，赶着去厨房做什么？”
瑾儿却已经笑着远去了。
丰盛的晚餐让萧昭应接不暇，暗自惊叹自家厨子的功力又有进步，但是第一口菜放入嘴里，立马就吃出了不同的味道，偷偷抬眼瞥了一眼正在给祖儿喂饭的瑾儿，瑾儿就坐在他对面，哄着给祖儿喂很稀的米粥，祖儿吃了几口就不肯吃了，瑾儿放下勺子，把孩子递给侍女带离了厅堂，恰好也就撩起眼来看萧昭，视线微微触碰，乍然好像有火花泵射出来，他们都下意识的移开了眼神。
一屋子的下人就在他们背后站着，看着两人的沉默，只觉得空气僵硬的简直不能呼吸了。
“少卿，今日父皇又送了礼单过来，你过目一下吧。”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件事情，并不看他，只是冲琳琅摆了摆手，琳琅便把一张早准备好掉得礼单送到了萧昭面前，萧昭看也不看一眼，只道，“你看过就可以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瑾儿不语，从琳琅使了个眼色，琳琅作势把礼单送到他的眼下，“王爷，你看看嘛。”
萧昭不明所以，伸手想推开，视线一扫而过，怔了一下。
他迅速的转眼看她，眼里似有不可置信的光芒。
瑾儿垂下眼帘，默默不语。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质问，“怎么不事先问问我？”
瑾儿抬起眼帘，手指忽然微微颤抖起来，长长的睫毛液微微颤动，声音却一片平静，“这不是迟早的事情么，各家王侯都有三妻四妾的才算正常，免得王爷每次去聚会都要被别人奚落一番。……我看俩个丫头家世不错，一个是丞相之女，一个是皇族远亲，嫁给你也算门当户对。送来的画像上模样也很清秀，绝对比怡红院之类的地方女子要清秀许多，而且据说都念过书，知书达理，性格定然是温和贤淑，我估计你会喜欢就帮你接下了。况且这也是陛下的意思，我们不要违背比较好。”
她说得轻巧，萧昭却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淡淡的冷笑一声，冷漠无比的注视着她，“你想的还真周全，既然王妃自己都没有意见，那我自然无话可说，送来就送来吧，反正我们王府也没一个让我中意的女人，多两个看得舒服的女人我回来也舒坦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是很平稳也很沉静，满屋子的人却纷纷楞住了，虽然王爷和王妃平时沉默了些，但是这样尖锐的话语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不是都说王爷和王妃是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恋人么？怎么会这样……瑾儿面色仍旧很平静，只是轻轻咬住了嘴唇，半晌没有接上话来，吃了几口饭便起身，“夫君大人慢用。”
她不等他首肯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厅堂，一个转角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萧昭依旧一个人慢慢的夹菜，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夹着夹着，突然筷子一摔，径直飞出去砸到远处的墙壁上，银色的筷子和墙面碰撞，发出尖锐的声响，落下几点污痕，又落到地上。
下人都吓坏了，从来没有见过王爷发脾气，哆哆嗦嗦的缩在墙角不敢吱声。
萧昭摔了筷子还不解恨，站起身来，脸上已经是不加掩饰的怒意，一扬手就翻了桌子，顿时瓷器破碎的声音哗啦哗啦在厅堂里经久不绝的响起，满地的残骸纠缠在一起，他一甩袖，骂咧一句，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房间。
走出房间不远的瑾儿听到这巨大的声响，心一疼，忽然很想哭。
一个月后两位新人一同入门，都是尊贵的美人儿，在瑾儿的主持下安庆王府为此好好的庆贺了一番，邀请了许多的人设宴款待。自那日起，萧昭身边也正式多了两个侧妃，他对两人女子十分好，相敬如宾，嘘寒问暖。但是侧妃的到来似乎仍旧无法让他的新安定下来，他经常数日数日的不归王府，偶尔回来也是匆匆和管家打一个照面就不见了人影。
没多久，庄眉从太原那送过来，瑾儿心一横，索性也让萧昭把她纳作了侧妃，对她尤为疼爱。萧昭好像已经无所谓了，他连第一次时的勃然大怒也没有，轻易的又接受了一个妃子。只是，同样的相敬如宾嘘寒问暖，与任何人无二。
瑾儿和萧昭之间总像是隔着什么，两人说不上太冷淡但也确实不温情，反倒是瑾儿和那俩个侧妃相处的不错，尤其是叫紫衣的女人，性格温顺又知书达理，瑾儿很是喜欢她，把她当亲妹妹一般。
此次萧昭又是很长时间的没有归家，只是竟然连续半个月，多多少少让瑾儿心里有些不安。那日恰好又是中秋团圆的佳节，瑾儿估计萧昭无论如何也会回来，在王府里热热闹闹的准备了好几日，就等着那一日萧昭回来一家人吃个团圆饭，萧昭却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入了夜，瑾儿心下不由当真伤心起来。
那晚瑾儿和侧妃之一——唤作紫衣的女子闲谈，两人说起萧昭，瑾儿忍不住忧心的说他人不知去向，她很是惦念。她没想到紫衣吓了一跳，表情很奇怪的问她，“姐姐，王爷去了北疆打仗你不知道么？”
打仗？什么时候的事？瑾儿脑袋里翁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手里一盏茶啪的一声落到地上，呐呐，“什么时候的事？北疆现在不是很平稳吗？”
紫衣摇头，“我父亲大人说，北疆虽然很平稳，却是和我们平起平坐的关系。父皇一直想要收复那一块土地，夫君这次是主动请缨，私下偷偷带着人马去了北疆，已经过去十几日了。不过这也是军机，好像是秘密的行动，我也是从我父亲大人那才知道的消息，我还以为王爷会和姐姐说呢……”
瑾儿满目的惊讶，接着是无法抑制的心痛，“他竟然走了？都不曾和我道别……”
说着，就红了眼眶，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紫衣望着瑾儿不受控制的眼泪，心里不由开始多想，平时看王爷和王妃关系很平常，但至少也应该是相敬如宾，怎会离去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而且看王妃这样伤心的模样，看来两人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婚姻而结为夫妻，怕也是曾经深爱过吧？好生奇怪的俩人。
朦朦胧胧想起萧昭在他们大婚那晚与她缠绵不尽之时嘴角不经意泄露的嘤咛，“瑾儿……”
瑾儿似乎，是王妃是闺名吧。
紫衣还在想着，瑾儿已经生生把眼泪挤了回去，自己觉得在晚辈面前失态了，深深吸几口气，跳开了话题，“紫衣，你肚子里的孩子还安分吧？平日的饮食还合口味么？”
“很好，”紫衣一说起孩子，不由微微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手指轻轻扶上了腹部，“很听话。”
“一定要好好息着孩子，孩子可是王爷的命根子呢。”
紫衣脸一红，“妹妹知道了。”
瑾儿抬起头来看天上悬挂的明月，今夜是中秋佳节，一轮黄橙橙的月亮挂在夜空之中，而此刻，在遥远的另一个地方，也应该有着同样一轮皎洁的明月吧？萧昭，他会不会也仰起头来看这轮明亮的月亮呢……会不会，也和她一样，突然有了深重的想念……
少卿……
萧昭去轻轻移开搭在他胸口的一截白玉似的手臂，手臂很轻，他却小心翼翼的挪动了半天，刚刚顺利的脱离他的身体，身旁的女子忽然动了动，仍然是模模糊糊的睡着，却再度把手伸了过来，他无可奈何的只能任凭着那只温暖的手又抱紧了他，他艰难的微微转过了身子，再度移动身子脱离她的手臂，这回，他成功了。他翻转过身子背向着身边的女人，长长嘘一口气，把视线远远的送到了窗外漆黑的天空。
刚刚剧烈的运动让身子有些汗黏黏的，心里总是觉得无端的烦躁。
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的悬挂着，散发出月白色的温润光芒，因着北疆空旷的地域，这月亮好似也特别特别的近，似乎是伸出手来就可以触碰的距离。
今夜，本该是团聚的日子……
瑾儿一定又会准备很多很多的东西来度过这个美好的节日吧。她很喜欢操持这一类的事情，喜欢把王府弄的十分的喜庆，喜欢用最盛大的宴会来等待他的归来，喜欢看着别人热热闹闹的，自己好像也会很开心。她应该知道他已经来北疆的消息了吧？她会不会一冲动就一个人策马跑到北疆来？
他在黑夜里无声的笑了起来，眼角忽然有了晶莹的液体，顺着面颊无声无息的滑落。
这几个月是怎样混乱的状况？从辅机的死开始，他们之间就隔上了一条鸿沟，无休止的争吵和她冷漠的脸让他心烦意乱，他甚至不想再和她见上一面，每次相见都是锥心的痛，他只有不停的外出，辗转温柔乡之间，躲避王府里让他伤心的一切……可是他最不能容忍的，还是瑾儿莫名的同意了父皇给他的两个毫无感情的女人……其实只要他里正严词的拒绝，父皇又能拿他如何？他根本就不想纳妾，也许在小时候父皇的教育里男人是该有妾室的，可是后来他却发觉其实身边有一个真心对他的女人就已经完全足够了，根本不需要多几个女人来给脸上贴金……她这样不在意他身边出现别的女人，就好像根本就一点也不在意他一样……
他只在紫衣大婚那晚醉酒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就是那一次，她居然有了孩子……
好像，他也正一步一步的，走上历史上每一个男人那样的路。
其实那又如何？现在，就在此刻，他的身边，不也沉睡着一个……女人么。
“少卿？”身旁的女子感觉到身边一块空白的距离，朦朦胧胧的喊出他的名字，手胡乱的抓着，直到萧昭的手抓住她的手才安静下来，但人也似乎是醒了过来。手臂伸出毯子外，薄薄的毯子一下滑开去，****的身子在月光下似乎散发着晶莹的光芒，淡淡的女人香。萧昭迅速的用毯子给她盖上，温柔的吻了吻她的面颊，低声，“别着凉……”
她揉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立马露出一个微笑来，“你还没睡？”
“今晚是中秋呢，”萧昭一笑，“我在想，能和你一起度过中秋，真是好幸福。”
“我们以后还会一起度过每一个中秋，”女子微笑的脸在月光下分外美丽，眼里更加好似噙着泪水，深情的喃喃，“少卿，我绝不会再离开你了……”
他笑。他笑得非常好看，有些随意又有些英气，不得不承认，萧昭在某些时候的微笑非常的迷人，女子深深的凝望着他，眼里尽是痴迷。
她梦呓一般的喃喃，“我真的觉得好像做梦一样，少卿，你又回到我的身边，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念你，当初我离开的时候，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萧昭听着这样的话语，眼里满是感动，抱过她柔软的身子拥在怀里，“我知道我知道，因为我也和你一样在想你……若水，这不是做梦，是真的，我又回到你身边了，我会实现我曾经给你的诺言。”
“恩。”她靠在他的胸口上，“真好。少卿，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他的手指轻盈的滑过她的发梢，女子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胸口上，丝丝瘙痒的感觉撩拨心弦，可是他，好像半点反应也没有……
若是瑾儿能这么主动的话……
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起瑾儿的时候……
瑾儿，对不起。
踟蹰了一会儿，他突然一翻身便压住了白若水。
又是一夕的交欢。
天微微放亮的时候两人又去洗了一个鸳鸯浴，之后更衣，白若水才刚穿好衣服，萧昭突然就一把抱住了她，深情的呼唤，“若水，我舍不得你走！”
“可汗会发现的……我必须走，”白若水也很是不舍的模样，眼里有了蒙蒙的雾气，“放心，我一定会让可汗接受你成为他的臣子！可汗非常非常的信任我，只要我开口去说。少卿，你现在要好好训兵，将来用实力证明给可汗看，你是值得他选定的将军！”
“我不为将军之位，”他深情款款，“我只想再和你在一起，若水，我背叛我的国家，背叛我的家庭，我做做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感动不已，“我知道，少卿，等我的好消息。”
“嗯。”他温柔的吻了她的唇，“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