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姐姐以后有了喜欢的人,还会一直陪着玦儿吗?”
纳兰嫣然歪头看向纳兰玦,心里万没想到这个不谙世事的妹妹竟能想出这个问题。
“喜欢?”
纳兰嫣然蓦地想起前几日宗主大殿上的一幕,旋即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个太远了吧?
因而她沉默许久,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姐姐不要玦儿了!”
纳兰玦突然就哭了,小孩子的直觉告诉她,她会失去非常重要的人。
魔音贯耳,纳兰嫣然只恨生了两只耳朵,心烦意乱,一个头有两个大,可即便如此,一时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纳兰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突然想起这句话来的纳兰嫣然心底暗暗庆幸,这时搬出父母和师尊作为挡箭牌再好不过了。
“玦儿喜欢姐姐,想和姐姐在一起!”
纳兰玦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渐渐止住了哭泣,只是还不停地抽着鼻子。
宋齐问了她那个问题后,她一个人想了很久,一直想到姐姐从宗主殿回来,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她看到姐姐,心中更是加重了忧虑,要是将来有一天,姐姐突然离开她,要去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生活,不管她了,她怎么办?
她想不通,但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这一步,好似是成长路上必经的过程,但她没有经历过,不想经历。
她想一直如此过下去,她不愿去接触这些陌生的人生阶段,因为她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
“我会一直陪着玦儿啊,玦儿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纳兰玦揉了揉泪水朦朦的双眼,有些疑惑却又莫名的安定,姐姐不会骗人的!但是…
纳兰嫣然轻轻刮了刮纳兰玦娇柔的侧脸,嘴角浸着些许笑意,令人安宁与宽慰,语气轻柔,好似云岚山顶的白雾凝结而成的晨露,点点滴滴落入心田,“我说的是真的啊。”
……
“萧家。”
这一尘不染的朱漆大门,见证了萧家的繁盛和没落,直到今夜,终于可以卸下双肩上守候的宿命,闭目安息于历史的尘埃。
玄黑色的布袍掩去面额,留下深邃的阴影。他穿着布鞋,轻轻踏在月光的银坠上。
粗粝的嗓子好似砂石磨过,轻轻咳了咳,仿佛开始转动的锈蚀机关,发出嘎吱嘎吱的杂音,黑袍下伸出一双枯骨嶙峋的手,轻轻推开半掩着的漆门。
“有……人吗?”
院落空阔,不见一人。老者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弥散的浓郁血气,令他想打个喷嚏。
被刀剑钉在院墙上的一具尸体,他仍圆睁着双目,似是惊恐又似愤怒。
如此狰狞的死去,真是令人悲哀啊。
“安息吧。”
老者将染血的短剑拔出他的身体,握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左手轻轻阖上他的双眸。
“还有……人吗?”
他提着短剑,一滴滴鲜红的血迹顺着黑袍落在地上,滴入铺路的石块间隙,向后院蔓延而去。
一个女人!
他定睛看了看,月光下的阴影里,趴着一具脏腑流出的女尸。
吸引他的并不是女尸的死法,浮浮沉沉一生中他见识过比这更惨烈的场景,甚至他不认为还会有什么能令他失态的血腥与恐怖。
老者用剑将女尸翻过来,只见这女尸怀中,正紧紧搂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还没有死吗?”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还以为有什么身怀绝技的萧族人躲过了护法大人的屠杀,没想到只是个婴孩儿罢了。
倘若纳兰嫣然的描述准确无误,那能够令一名斗者短时内拥有匹敌斗王实力的秘法,可是十分珍贵的。
他原以为萧炎是从族中传承之处得到如此珍贵的秘法,但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内院外院数百具尸体,皆是一击即杀,根本就没有抵抗和打斗的痕迹。
老者脑海中渐渐构建起当时发生的景象,或许护法大人就是捏死了一群蚂蚁罢。
“罢了,老夫送你一程吧。”
老者轻轻叹气,短剑上冰凉的血珠滴落在婴孩儿额角,惊醒了夜的寂静。
猛然间,老者睁大双眼,好似想起了什么,“护法大人……为什么……只留下这个婴儿?”
是仁慈吗?
他摇了摇头,突然想嗤笑脑中的想法,他根本不相信那位大人还能拥有怜悯这一项美德。
但眼前所见时时提醒着他:婴儿根本不可能逃过护法大人的双眼。
如此说来,定是那位大人有意为之了?
老者改了想法,毕竟是个婴儿罢,牙都没长齐,想必也不会记得小时发生了什么。
他轻轻抱起婴孩儿,只是那女尸的双臂仍死死抓着这襁褓不放,宛如大树生根。
“晦气。”
老者皱了皱眉,拿短剑挑开发僵发臭的女尸,轻轻晃动安慰着襁褓里的婴孩儿。
银色的月光铺洒在婴儿的面额上,仿佛披上了一层圣洁的白纱,老者轻轻抹去婴孩儿额角的血迹,看着那纯真而安宁的面容,蓦然间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的融化。
他沉沉吸入一口气,缓缓呼出,看着自己枯若朽木的嶙峋双手,不知为什么心血来潮,
“就叫你云潇吧。”
他老了,孤独大半生了,甚至常常有些本不该有的悲悯。
心思飘飞,看着这婴孩儿,他仿佛看见了尘封心底的前半生,有些痴了。
他紧紧抓握住这透着血气的襁褓,一厘一寸地凝望着最细微的肌肤纹路,顺着人世间最神秘的给予,迷醉了。
他仿佛看到了生命的绽放,但却幻想夏的绚丽。
他轻贴着嫩滑的肌肤,近乎贪婪地吮吸着鲜花的芳香,轻轻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