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君,原来你在车上啊”宋溪笑嘻嘻摇着扇。
我“嗯”了一声,道“要有段时间不见了,来打个招呼。你注意安全,苏晔霖就拜托你了。”
宋启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宋溪突然正经道“谢元君道长关心,宋某定不辱使命。”
说话间,真师兄和琅师兄带着两队人马正出城门,我便举起手行礼“二位师兄无量观”
二位师兄也结礼回道“师妹”
两队人马浩浩荡荡朝我们抱拳行礼后,头也不回的向南而去。
“师兄,这是?”
“一起去阵势太大,我怕遭人嫉妒,故让粮草先行”真师兄玩笑道。
琅师兄白了他一眼,随后道“大师兄呢?”
我摇摇头,突然有人在我们耳边道“被乌宁小祖宗缠着买东西呢,马上就来”
“齐月,你能不能出现时候出点声”宋溪抚了抚胸口道。
“娘娘腔”
“你!好男不与乞斗”
印象中宋溪不太生气,有时间让师兄给他俩算一卦,是不是前世冤家。
“你俩就消停会儿吧,这会儿都要分开了,不来个一笑泯恩仇?”三姐打圆场道。
齐月转了转眼睛,看向宋溪。宋溪看着他脏兮兮乱哄哄的头发,别过眼去。齐月难得没呛他,走去拉宋溪往远处走了走。
宋溪还挣脱不得“小乞丐,你放开!”
那厢闹着,不远处一脸无奈的师兄和抱着许多东西的乌宁走了过来。
在宋启身边正觉得尴尬,于是特意跑去迎师兄,“大师兄”
师兄报以如常的笑容,“元君”
琅师兄道“大师兄,人既已齐,我们启程吧”
“好”
三姐四周看了看,无意道“你们准备走过去?”
一行人齐齐看向三姐,一阵沉默。
半晌,她叹了口气,“上车吧”
幸好三姐的马车很大,大到九个人坐还绰绰有余。
齐月最后一个上来,回头大声道“你记住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宋溪有些不耐道。
宋启撩着窗帘唤道“知晏”
“放心吧哥,路上小心”
宋启难得一脸凝重“拜托你了,还有,你也小心”
宋溪点点头,对我道“元元君,我哥就交给你了”
感觉到马车中无数道视线,我顿时一阵脸上发热,忙把头凑出车外道“你别混说。”又轻声对他道“你哥要娶亲的人了,别嚷嚷让人听了去,给我拉仇恨”
“那不就是…”
还未等他说完我便一甩门帘坐了回去,我可不想听是哪位府上的'夫人'。
三姐坐在宋启旁边,再次撩起门帘道“那件事也拜托六殿下了。”
“三公主放心”宋溪行礼道。
没想到宋溪留在这儿也不能闲着,这么多人托他办事。
车厢晃了晃,马车开始行走了。
齐月扫了车内一圈,道“我还是坐到外面去吧。”然后便听得他轻佻道“蓝姑娘早啊,食过早膳没有”
“…”
“吃包子吗”
“…”
我想齐月拿出来的定是黑漆漆的脏包子。
“元君,食过早膳了么”
我看向师兄,“还未”
“糕点吃么”
我喜道“我就说闻着味道了”
师兄拿过食盒分了分,一时车内车外,寂静的只剩吃东西的声音。
不知是只我有这种感觉,还是真气氛古怪,总觉得有些尴尬。
不久,乌宁突然道“此次进秘境,小女子斗胆,请求打头阵”
没想到她说的是正事…
“不行”
“不行”
我和大师兄同时出声,乌宁一脸欣慰的看向师兄,唤了声“道长”
师兄一本正经道“还是我先进吧,在内我是师兄理应身先士卒。在外,诸位身份尊贵,皆不可冒进。”
“大师兄,话不能这么说”真师兄急道,“出门我也是夏清观弟子,是师兄的师弟。若师兄想打头阵我不反对,我紧跟其后便是”
“元琅亦然”
我压了压手腕道“谁都不用抢,我都准备好了”
说着便拿出一张纸,‘刷’的抖开,然后故作姿态道“城东那家纸扎店手艺不错,人物刻画的惟妙惟肖”
琅师兄恍然大悟,“元君你想?”
我点点头。“若是元冬师兄在,就更好了。不过,我们四个人一台戏,顶他个诸葛亮绰绰有余”
乌宁问道“什么诸葛亮?”
我摆摆手表示不重要,收起了纸人。
三姐接道“是一句西钦俗语,路上漫漫,我给几位说来听听?还得行许久才到落脚地方”
宋启道“愿闻其详”
嗯?我没看错吧?正襟危坐的宋启,竟一脸虚心要听故事的样子。
三姐道“西钦有句俗语,叫'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指的是三个副将的智慧能顶一个宰相。
“皮匠”实际上是“裨将”的谐音,意指: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办事。说道诸葛亮啊,他是...”
我见宋启目不转睛的看着三姐,突然灵台一震,莫非....
我难以置信的来回看着那两位……
胸口一阵翻腾,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抑或是一种叫嫉妒的情绪…
一位北樾战神千岁爷,一位西钦三公主。三姐更是有望皇太女之位的皇储…
那位有婚约的女子,难道是三姐?
话本里的旷世虐恋,此时就在我的眼前?
“淳儿,怎么了?一脸震惊”
感觉很多视线投了过来,我尴尬道“啊,没什么,三姐。你故事说的太好了。”
三姐轻笑“你…”
乌宁伸手晃着三姐的腿,“三公主,然后呢然后呢,三顾茅庐便可以打动先生的心吗?”
三姐没再拆穿我拙劣的幌子,继续给他们说着故事。见他们听的积极认真,我挪了挪位置,掀开了些帘子。
“你不听故事了啊”齐月咬着糕点道。
“听过了,出来透透气”
齐月撇我一眼,不语。
我随便问了一句“我们到什么地方落脚来着”
“蒲州啊”
“多远”
“三百余里,日夜兼程两天”
蓝琳插嘴道“马得休息。”
“那就四五天”
我点点头,那我们到“姑苏临海县要多久”
齐月抬头想了想,蓝琳回道“四十天左右”
我愕然“这么久!”
我坐回车里,心道:合着,风尘仆仆在路上得一个多月?咋早些时间忘了问呢?一群人布置路线时我在想什么,居然没注意路程耗费的时间。这,还不如早些出发,在路上收集信息再整理也不迟啊。
“安知男儿归何处?马革裹尸死沙场”宋启喃喃低语道,“惭愧”
三姐笑道“这么说来,千岁爷与赵子龙确有些相像。姿颜雄伟,意争之处定如探囊取物。”
“三公主谬赞,宋某惭愧”
呵呵,宋启居然会不好意思,真是让人眼界大开...
面对圣人圣后的夸奖都不曾有半分表情,现今,三姐就是客套一句,你就能害羞?
我无语的张嘴’呵’了一声,好歹我们认识半年有余啊,贫道就这么没有魅力吗?苏晔霖那臭小子可是很粘我啊!
那股异样的情绪更浓了,浓到见三姐只是礼貌的笑也甚觉刺眼。
我已经不想再看他们’亲亲我我’了,索性靠着马车壁假寐起来。
...
没想到我还真睡着了。待我醒来,发现车里空无一人。
拿下不知谁给我盖的毯子下了车。见四周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三姐正在空地给他们指导如何支帐篷。
她看见我,便道“淳儿,过来帮忙。”又对他们道“帐篷的布料是用油纸伞材质做的,保险起见,我还加固了两层,防风防雨,放心吧。”
依葫芦画瓢,宋启和师兄他们去支起了另外两个帐篷,乌宁蓝琳他们拾树枝回来了。
三姐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对我道,“果然还是有人帮忙比较快”
我干干一笑没有说话,看着他们忙活。
三姐侧头看我“怎么了?”
在三姐面前,我一向藏不住事。索性直言道,“三姐,你可婚配了?”
三姐一愣,“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么?”
“你连这个都忘了?”
我转头看向她,她眉头紧蹙,似有不满。
她看着我,幽幽开口道“你大侄子武倾元快八岁了,元慕武都四岁了”
我一口凉气吸入,呛住了。
“淳儿,你没事吧”三姐抚着我的背急道。
“咳咳。没,没事”
“你出国没多久我便嫁给了武三哥哥,我还写信告诉你了。”说着便有些委屈。
武三哥哥?
啊,武明扬啊。
三姐的青梅竹马,安国公府的三少爷。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竟是如此,怪小妹不记得了。”转而一想,急道“既是有了孩子,那三姐你怎么还准备入境,太危险了!”
“哥哥原也是不同意的,但我来意已决。”三姐压下声线,道“你也知二哥与我,暗中争储良久…”
确实,虽家中规定,一家人在一起时要和和气气。但二哥与三姐在朝堂上向来视如水火,总是各持己见,却又无法挑出任何一方的不妥。
母亲时常很头疼,明明都是自己生的,我和大姐就和他们不一样。
“辛苦三姐了,最近二哥如何?”
“西北地区近年干旱,去岁末更是严重,下访去了。”
“那父亲母亲呢?”
三姐笑道“你现在倒想起问家人了?过去五年,从来就是‘一切安好,母亲父亲放心’。要不就是问问题,要钱”
我尴尬的笑了几声,摸摸发带道“这不是夏清观课业重,一心不二用嘛。嘿嘿,母亲也真是,不和我说说近况。”
“还不是当时你重伤,还撞伤了脑子,多的也不敢说。你可知家里吊了足足三年的心在看到你送来的信,那一刻才算放下。我们也不敢告诉大姐,那时候她刚生了三侄女……你也知道大姐的脾气,稍有不慎,就要带领四部十旗的做派。”
三姐说的我眼泪下来了,咬着唇看鞋面,“对不起,三姐”
我有些后悔醒来没有及时回家,去见担心自己三年的家人。
三姐捧起我脸,擦去眼泪,“不说了,都过去了。现在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就是最大的福报。我自见了你便时常写信给母亲和二哥,他们都很高兴,盼着你回去。”
我抓着三姐的手道“要回要回,到时让大姐也省亲回来,我们好好聚一聚”
三姐一脸甜笑“是呢”
我突然想起一事,抹了抹脸问道“听圣人的意思,你时常来东兴,之前我小,只知道你出远门,姐为何常来东兴?”
三姐轻笑一声,“大姐嫁去了北樾皇室,你又大张旗鼓的去南颛…替母亲办事。如若不常来东兴,圣人会怎想”
会想,是不是被西钦暗中孤立了...
三姐见我了然,复道“所以母亲让我时常走动,送去西钦最新鲜的玩意过去,左右祖母和父亲皆出生在东兴,有好些走动的理由。”
三姐许是见我听这些兴致缺缺,便道“没兴趣那你还问。去,把东西收拾了”
我弹了弹两边袖子,右手作势撑地,左脚向后半跪道“喳”
三姐臊的不顾形象,飞起一脚要踹我“臭丫头戏我”
我笑着跑开,心情好了不少。
入夜,几人围在篝火旁烤着野鸡和野兔。
乌宁转着手中木棍感叹道“我乌宁一世英名,竟浪费在了抓鸡逮兔上”
真师兄转下一只鸡腿递给琅师兄,“你的功劳本宫记下了”
乌宁朝天白了一眼,看手中兔子熟了,殷勤的递给大师兄。师兄礼貌拒绝,她不依,我再次看见师兄无奈的摇头。
“元君,三公主,你们怎么不吃?”琅师兄问道。
见师兄接了兔子,乌宁转头笑语盈盈“对呀,快吃吧,我抓了很多,够吃的。”
我眼巴巴看着肥的流油的鸡肉、兔肉,咽了咽口水。
三姐硬邦邦道“西钦祖训,不可食任何野味。淳儿,擦擦嘴,有点出息。”
说着她接过蓝琳递来的胡饼,愤愤撕下一块。
三姐,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就算眯着眼我都能看见你眼里的光!这种看着锅里的大鱼大肉,只能吃着碗里的糠咽菜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乌宁不解道“为什么啊?”
齐月啃着兔胸肉,“西钦元宗声称,曾受过掌动物司的主兽鬼王的恩情,立下祖训不得吃野味,臣民也亦需遵守。发现偷盗打猎者便驱逐出境,去除西钦国籍”
我和三姐齐齐点点头。
真师兄道“这么严重啊”
宋启默默把手中的树枝给了身旁的齐月,齐月乐的立马扯了条兔腿吃了起来。
我有些可怜宋启,爱上了一位不该爱的人。三姐和武明扬从小就两情相悦,他是没机会的。
三姐道“祖母说,许多动物她小时候只在书画中见过,以为已经灭绝了。后来云游四海,加上立国时大兴土木,见到了那些不曾见过的动物,立国后便制定了初令”
琅师兄点头道“原来如此。所谓受主兽鬼王之恩,或许是为了新令能让西钦百姓信服吧”
大师兄赞赏道“元宗心胸之宽阔,巾帼不让须眉。不仅心系天下,更是,视万物如一物。”
我笑道“师兄,祖母是不是很有领悟‘道’的天赋”
师兄眼中带着钦佩之意,点了点头。
我接过三姐递来的干粮,“你们快吃,要凉了吧”
齐月吃的满嘴油,“这么大篝火,凉不了”
我走去踢了他一脚,然后给了宋启一块饼,坐了回来。
真师兄认真道,“回去和父皇也说说”
我忙道“元真师兄,少打猎可提上一提,但禁令许是难了。因打猎、倒卖野味而落入奴籍或除籍的人数不胜数。可有些野生毛发,皮肉实在太好赚了。以此为生的猎户很难阻止,我们是因为元宗一开始就禁止,管理倒也方便。”
乌宁凉凉道“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三姐见她意兴阑珊,便道“雪山白狼,祖母说在她未出世前几十年就已只存在于书画里了。怹以为白狼像书中所说,已然灭绝。但有幸在北樾见着后,当场激动的落了泪,差点引起雪崩。”
我想起祖母当年手舞足蹈说着那段趣事,不由也笑了。
乌宁走来握着我和三姐的手道“您二位祖母,不会是,元先生吧。家祖母可是元矶玄?!”
我道“矶玄确是祖母之名”
乌宁喃喃道“天意,天意啊”
三姐小心翼翼问道“乌宁姑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