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身灰暗却也想给别人一些光”
清晨,柳丞相在宫门外细细地向儿女嘱咐着。
“在宫中切记要万事谨慎,遇事不可鲁莽出头.......“
“知道了,知道了,您都说了多少次了。”柳居寒不耐烦地低头嘟囔道。
“柳居寒在宫中给我收起你副纨绔模样,身为长兄你何时能像你妹妹那样稳重些!”柳丞相有些恨铁不成钢。
“爹爹不必担心,我想兄长他心中自然有数。”柳枝春在旁安慰说。
柳丞相“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枝春在皇宫中徐徐漫步,看着眼前熟悉之景,心中不免有所感慨,这矮矮红墙不知困住了多少女子的命运,面上却还装出第一次进宫胆怯生疏的样子。
待到京城贵女、世家子弟们在扶风亭就坐完毕,赏花宴也就开始了。此宴明为赏花,实则像极了一场相亲宴。皇后举杯饮了第一杯酒,稍示客气,寒暄几句后,少男少女们便开始相邀赏花。
太子谢述一身白袍,潇洒朗润,身旁远远地围了一圈眼眸含羞的大家闺秀,她们却又迟迟不敢向前,只等着看太子有意于谁。
只见谢述缓缓向柳枝春走近,温润如玉、一身谦和,那双桃花眼中满是柔情,深处又有些害怕慌张的意思。人心隔肚皮,前世柳枝春就是被他这一副谦谦君子的假相给骗了,谁知道帝王的心是暖不热的。
枝春不免心头一凉,怎么这世自己也没招惹他,也没有表现出对他欢喜的意思,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柳枝春扭头就想跑,还没踏出一步,只听谢述道:
“那小径旁的的曼陀罗开得正艳,不知本宫可否有幸邀柳女郎同赏?”
谢述身旁的贵女们瞬间急红了脸,心中愤恨交加,恶狠狠的瞪着柳枝春。
枝春有些慌张,一心只想逃走,自作镇定地随便指了对面一个挺拔清俊的身影,说道
“谢太子青睐,但小女已与约在身,那公子还在等我呢。”便行了个礼疾步离去。
谢述一愣,瞧着对面独自饮酒的江难,有些惊讶,看着柳枝春的背影,手慢慢紧握,良久又松开。
“看来太子是对柳女郎有些意思的。”皇后的大宫女春华瞧着皇后的脸色道。
“这柳女郎倒是生的标志,行为举止也无出格之处,只是这柳家.......“皇后心中有些忧虑。
江难瞧着远处向自己走来得小姑娘,脚步不紧不慢,却莫名有一种逃跑的姿态,像遇到危险的小兔,着急着归窝。江难对这想法又觉好笑,自己何时是那种善心泛滥之人了。
枝春瞧着眼前越发接近的男人,正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她,脚步越来越缓,怎么没想到随手一指就指到了最不好对付的缺爱男孩江小难,枝春吸了一口气,硬着胆厚着脸地走上前讲了句,
“王爷,那处的六月雪竟开得这么早,我们去瞧瞧?”
江难看着这变脸如翻书快的女子,挑了挑眉,起步跟了上去。
就这样,柳枝春在前面悠哉悠哉的走着,江难在几步之遥跟着,佳人才子,娇花郁叶,实乃一副佳景。
枝春驻步,把着一枝娇花,弯腰深深嗅了一口,瞬间眉开眼笑地把身旁的侍女推上前。江难仿佛也嗅到了这花的清香。江难凝视着眼前生动的女子,从没觉得这花这么香醇。
“王爷赏花都是站得这么远的吗?”小姑娘唤道。
顾风望了望主子的脸色,竟没动怒,反倒步伐愈发轻快了起来。
不一会儿,柳枝春就走累了,便在这园中寻了个石椅坐了下来,江难也坐在了柳枝春的对面。
枝春从灼灼手中接过团扇,懒懒地给自己扇风,江难瞧着少女憨态可掬的神态,鼻尖上还缀着几粒汗滴,从女孩身上飘来了一股清香,江难眼神一时有些躲闪。
忽听后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原是仰慕谢述已久的常妩,前世天天搞幺蛾子的丽嫔,搞得柳枝春看到她就觉头大。
“那柳枝春可只是不知好歹,竟拒了太子的相邀,和那南安郡王走了,谁不知那南安郡王冷情得可怕,真不知她怎么想的!”
“她柳枝春有何资格能与太子哥哥一同赏花,原是太子哥哥看走眼了。”常妩不屑道。
“她柳枝春算什么东西!”常妩愤愤道。
旁边的女孩见惹了常妩不快,连忙附和道,“,常女郎说得极是,在小女心中,只有常女郎和太子才是最相配的。”
石椅上的小姑娘一顿,倘若无事地喝起了茶。江难也抿了一口茶,眸色暗了暗,心中有些不快。
常妩一行人缓缓走来,看到石桌旁的柳枝春和江难,皆是一愣,慌乱的行了个礼,就要离去。
柳枝春望着她们的背影,悄悄提高音量“阿难,这茶好喝吗?“
江难被这一声阿难叫的愣了片刻,看着面前的挤眉弄眼、向自己疯狂示意的柳枝春,眼神中满满的讨好。
“有柳女郎作陪,什么茶都是好喝的。“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愣。柳枝春原没想到江难能这么配合自己,江难也没料到自己能讲出这么一句话。
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南安郡王不冷情了吗?不可怕了吗?不禁对这世界产生了些许怀疑。
只见那常妩脸色白了又白,望了望柳枝春,又瞧了瞧江难,他正打量着手上的白玉茶杯,常妩却觉得他像那地府里来的催命厉鬼,一脸不可思议,偏偏大气不敢出一声,脚步发软的落荒而逃。
江难看着眼前一脸得意的柳枝春,原是为了避开太子才和自己一同赏花,果然不是真心,心中有些不适,握着茶盏的手又收紧些。可,她这是再为自己出头?
“谢过南安郡王了。”枝春连忙道。原来这小子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不好接近,哪里有她们说的那样可怕,明明像只被人遗弃的小兽,让人心疼的紧。
枝春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若有若无,对面的白玉茶杯上竟染了些血迹,望着眼前沉思的少年脸色有些苍白,枝春不免有些担心。
“王爷身上可有伤处?既有伤,便要及时治疗,若拖得久了,对身子不好”
“小伤无碍。”看着她一脸认真,眼中还带着些许担忧,江难心里舒服几分。
枝春微通医术,前世虽没得到太子该给的宠爱,可那大大小小的刺杀却是陪他经历不少,那时自己还为他挡过几次,也是久病成医。那时的自己多么可笑。又想起两年后的那场大瘟疫,崇州那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的画面,枝春想要做些什么,似是下定了决心。这一世,也该为自己活一次。
江难有些惊讶于女孩眼中突如其来的坚定,总觉得她与旁人不同,连自己也看不清她。
看到石桌旁的一男一女和谐温馨的画面,谢述心中一凉,终是挽救不回了吗?重来一世,这次自己只想保护好上辈子那个为他哭陪他笑的女孩,只想为这个国家的百姓在多做些什么。这一辈子他不想再被权势蛊惑,什么帝王之道,什么君君臣臣,他通通不想要。
他想冲上去抱着那个像初阳一样明丽的女孩,对她说上辈子不该是那样的,他心里是有她的位置的。但他知道,那样她只会更加疏远他。
有些事情注定无法解说,只因为你什么都好,而错的却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