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勒来到皇宫见渤海国君时,看见大殿上设宴摆酒,数十位大臣殷勤地陪着国君欣赏六个身姿曼妙的汉族女子。那六个女子有的身着舞衣,肩披轻纱,既歌且舞,有的吹笛,有的弹琴,那些来自天朝的乐曲和歌舞让渤海国君臣耳目一新,大开了眼界。
“武勒,你怎么现在才来?快过来坐下,一同欣赏天朝皇帝送来的美女!”微醉的渤海国君扬着肥胖的手招唤着。
“是。”武勒坐在国君下首,一一打量着那六名汉族美女。“大王,这些女子是天朝皇帝用来谈和的大礼吗?”他试探地问。
“听说天朝皇帝原本挑选了十名美女敬献,可是途中遇到沙暴,只救回来了六个人,另外三个已死,其中一个下落不明。”
渤海国君看得目不转睛,显然心情极佳。
月筝自然就是下落不明的那个了。武勒有些不安,希望国君不至于非把下落不明的那一个找回来不可。
“武勒,天朝皇帝送来的美女个个是极品,你要是看中了哪一个,告诉本王,本王把她赏给你!”渤海国君挺着肥满的肚子笑道。
“多谢大王。”武勒应酬式地浅笑。
这六名女子都经过精心打扮,一个个眉似画柳、目若秋水、珠圆玉润,再搭配上千般舞态,便呈现出万种风情,难怪渤海国君看得如痴如醉,连武勒也会不经意地失了神。
“大王,天朝皇帝送来这么多位绝代佳人,恐怕是为了迷惑大王而来,大王千万要把持住,万万不可过分沉迷于美色之中啊!”大殿上传来一个苍老而絮叨的声音。
“既然是天朝皇帝送来的大礼,本王岂有不享用之理!”
渤海国君的好心情受了影响,不悦地瞪了那老臣一眼。
武勒不动声色地低头喝酒,他的脑中慢慢浮现出月筝那张素净的脸蛋,眼前那六张美丽的脸便立刻乏味失色了。
他很庆幸月筝先遇到了自己,否则,她也会和这些女子一样,在皇宫大殿上歌舞娱乐国君,甚至夜里还会被送上国君的龙床。
他必须要很小心地把她藏好,绝对不让人发现她。
“武勒,多亏了你呀!”渤海国君突然朝武勒举杯敬酒。“当年天朝夺走咱们的边城,血洗咱们的土地,这个耻辱总算由你替咱们讨回来了!要不是你把天朝皇帝打疼了,他也不会急着谈和,除了送来金银绸缎和美女贿赂,还答应把青平州还给我朝,这可全是你的功劳!来,咱们要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杀进中原,把天朝皇帝赶下龙椅!来,咱们君臣乾一杯!”
武勒怔了怔,默默地举杯饮尽。他发现那些汉族女子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幽怨和敌意,就像当初月筝看着他的眼神一样。
“来人,把东西抬出来!”渤海国君忽然扬声高唤。
侍卫把几大箱的金银绸缎全搬到大殿上来,一箱一箱地在武勒面前打开。
“武勒,这是你上回运回来的金银绸缎,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这是本王给你的赏赐,本王打江山还得靠你呢!”
武勒没有接话。在月筝出现以前,他只有一颗忠诚之心,然而月筝出现以后,他的忠诚被动摇了,有种又涨又涩,无法消解的感受。
“怎么了?武勒,想什么?”渤海国君斜眼觑着他。
“没什么,臣多谢大王赏赐。”
武勒站起身,从金银宝箱前面走过去,直接走到绸缎箱前,他顺手挑了三疋花色不同、柔软若水的绸缎,想拿回去送给月筝,让她做衣裳穿。
“你只要这些?”渤海国君疑惑地盯着他。
“难道武勒将军要娶妻了?这些绸缎是要给新婚妻子做嫁衣的吧?”一个大臣开起玩笑。
“原来如此啊!武勒确实应该娶妻了!”渤海国君笑了起来。“武勒,你要娶的是哪一家的姑娘?这杯喜酒本王是非喝不可的!”
武勒微微一僵,冷静地说道:“臣尚未有娶妻的打算,臣只是看这几疋绸缎很特殊,所以才挑选。”
渤海国君微眯着双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武勒,他隐约感觉到武勒那双充满杀气的冷酷眼眸,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姑娘,你要去哪里?”
一个懂汉语的士兵紧紧跟随在月筝的身后。
“我只是觉得很闷,想到外面透透气而已。”她无奈地叹口气。“你能不能别跟着我?我想自己一个人散散步。”
“不行,将军交代过,一定要看好姑娘,否则小的就会没命。”士兵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你们这是把我当犯人吗?”
当武勒不在她身边时,那些士兵就是他的眼线,不管她走到哪里,一定有人跟着,她实在受不了武勒对她这样紧迫盯人。
“当然不是,我们都是把姑娘当成仙女。”士兵认真地解释着。
月筝本来还有些生气,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慢慢走到营区外的空地,正好看见几百名士兵围成一圈在玩骑马射箭的游戏,那些士兵远远看见她,立刻发出一波波兴奋的吆喝声,一双双虔诚的眼神膜拜着她,几乎要将她溺毙。
“我看你们是太久没有看过女人,所以见到母猪都赛貂蝉了。”她转身对跟着她的士兵笑说。
“母猪?貂蝉?”士兵困惑不解。
月筝掩口大笑。
她很清楚自己的姿容不差,但是也绝对没有到美若天仙的地步,可是只要在武勒的面前,他凝视她的眼神,总会让她觉得自己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不但武勒见了她是如此,他的五千骑兵见了她同样也是如此。
她不明白,她究竟和渤海国的女子哪里不一样?为什么这些男人见了她都像看见神仙下凡?
可惜,她被武勒关在营帐里,每天看见的都是又高又壮的臭男人,一个女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明明武勒和这些士兵都是攻打天朝的敌人,她应该要痛恨他们才对,但是从武勒开始一直到厨房的伙兵,每个人都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竭力讨她的欢心,让她根本无法打从心底讨厌他们。
她叹口气,忽然看见草原上有团灰影蹦跳着,惊喜地大喊:“是兔子!”
“是。”
士兵点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我要养那只兔子!”她孩子气地央求着。
士兵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疾风般地朝兔子飙了过去,行动迅速准确,兔子再灵活也没逃过他的手掌心。
“武勒——”
月筝看他抱着兔子朝她走过来时,感动得心都要化开了。
武勒把兔子塞进她怀里,笑说:“你要抱紧一点,要不然它抓住机会就会逃走了。”
月筝开心地点点头,像要融化了似地搂紧怀中圆滚滚的小灰兔。
“你好可爱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了!武勒,谢谢你!”
武勒凝视着她甜美动人的表情,微笑问道:“你开心吗?”
“嗯,很开心。”
她揉着毛茸茸的兔毛,笑得很甜。
“开心就好。”他放心地笑了。
“刚才没看见你,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只兔子?”
月筝瞅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害羞起来。
“我跟在你后面很久了。”武勒冷瞥士兵一眼。
那名士兵感觉到他眼中的杀气,连忙说道:“将军,小的有事先忙去了。”
“为什么总要让人无时无刻地盯着我?”
月筝见士兵跑远了,便低声抱怨。
“因为我希望你安全。”他柔声说。
“这里是你的营区,都是你的士兵,我的安全有什么好担心的?”真不知道是谁没有安全感。
“这些士兵都是男人,我不希望任何人触碰你。”他轻抚她柔嫩的脸颊。
月筝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武勒在他的士兵面前非常冷酷独裁,唯独在她面前百依百顺,像只被驯服的乖猫。虽然她总是在他面前故作冷漠,但有时候又很享受被武勒宠爱的感觉,他让她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重要。
可是,五爷和六爷给她的打击太重,让她对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自信,当武勒对她太好时,她会有不真实的感觉,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也会对他的感情产生怀疑。
武勒从不吝于让她知道他自己有多么迷恋她、多么喜欢她、多么在乎她,她根本无须卖弄自己的美色和魅力,就已经把武勒彻底迷倒了。
然而尽管如此,她仍总是在怀疑,总是没有安全感,总是不信任。
“我今天进宫,看见你的同伴了。”
他牵起她的手,在草原上漫步。
“她们都安然无恙吗?”她紧张地问。
“不,有三个人不幸死在沙暴中。”
她惊愕,急忙问道:“是哪三个人?”
“不知道,我没有多问。”
月筝不安地抿着唇,担心那不幸死去的三个人中有锦琇。
“你的同伴们在为大王歌舞,每一个人都很美丽。”他深深看着她。
月筝抬眸望了他一眼。
“渤海国君喜欢她们吗?”她很关心这一点。
“看起来很着迷的样子。”
月筝暗暗松口气。不管她们的力量多么微小,至少每个人都在尽自己的力量保护最爱的亲人。
“如果你精心打扮起来,穿着轻纱舞衣翩翩起舞,一定会比你的同伴们更美,但是我只喜欢你现在这种纯洁无瑕的样子。”
月筝的心怦然一动,要抗拒如此迷人的笑容和低语实在太困难了。
就在她恍然失神的一瞬间,她怀中的小灰兔用力从她的臂弯里挣脱,跃下地后飞快地蹦跳走了,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跑得不见踪影。
“我的兔子!”她惊呼,拔腿就追。
武勒也跟着追过去,他人高马大,一下子就把月筝甩在后面。
“啊——”
武勒忽然听见月筝一声惨叫,立刻掉头狂奔回来。
“怎么了?”
他奔到她身旁,紧张地握住她的肩膀。
月筝咬着唇,伸手指了指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