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若是罚她,肯定也是唐专这家伙告的密。
马场的事解决完,肆儿她们也没有了玩乐的心思,随众人一起赶回府中。
回去的途中,肆儿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马车中躺着的少年身上,少年全身缠满了止血的白布条,昏迷中的他眉头紧锁,偶尔马车颠簸几下,他的身体也跟着抽搐几下。
肆儿看着看着,渐渐地感到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少年的身影变成了一道刺眼白光,周围围绕着的浓烈的血腥气息吸进鼻腔,让人喘不过气来。
呕!
她连忙把脸转向窗户那边,缓缓深吸一口气,试图缓解胃里翻滚的恶心之感。
此时他们正途经一片树林,正午猛烈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洒落成一个个稀稀拉拉的斑点,麻雀叽叽喳喳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中间还夹杂着许多不知名的鸟儿虫儿的叫声。
路边不起眼的野花散发着浓郁的花香,渐渐平复了肆儿胸中那口烦闷之气。
或许,这才是人间真实的生活”
肆儿干脆将头探出窗外,仰起脖颈又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轻轻将马车窗户的帘子挽到一边,芬芳的花草气息瞬间飘到马车内,略微冲淡了里边浓重的血腥味。
马车又颠簸了一下,动静有些大,耳边传来少年微弱的呻吟声,原本昏昏欲睡的小粥猛然惊醒,上前检查了一番确认少年无大碍才坐回原来的位置。
小粥刚要继续睡去,就发现坐在对面的肆儿脸色似乎不太好。
“咦,肆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小粥伸出一只手,作势上前要帮肆儿把脉。
肆儿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这血腥味儿闻久了有些头晕。”
小粥使劲吸了吸鼻子,是有点味儿,她是大夫,平日里闻惯了这种味儿,不觉得有什么。肆儿闻不惯,恶心反胃也是正常的。
“小粥,你能跟我讲讲叶大人的事吗?”
见小粥醒了,肆儿强打起精神坐直身子,想要从小粥嘴里套套话。
从离开马场开始,她的脑海里就一直盘旋着叶筠今日说的那番话,越想越不安,叶筠的态度实在令她琢磨不透。
“咱们大人可了不得,他是大周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权倾朝野,富可敌国,貌比潘安,有钱有权,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总之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小粥来了精神,越说越起劲,边说还边投给肆儿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她不知道肆儿和叶筠之间的暗流涌动,还以为肆儿是开了窍,对叶筠生出些男女之间的意思呢。
肆儿无奈地笑了笑,这丫头真是天真活泼的样子。
“叶大人自然是好的,但我好像从未曾听闻过他的家人?”
“哦,肆儿你有所不知,大人是孤儿,他的父亲跟我师父是旧识,所以大人的父亲去世后大人就来投靠我师父,后来他出来做官师父就让我跟着出来见见世面。”
小粥的师父,大名鼎鼎的济世神医周不然,据说已经避世隐居几十年没出现过了,没想到跟叶筠还有这样的渊源。
“肆儿,我看你心事重重,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啊,那你可以去找大人,大人一定会帮你的。”
小粥平日里有些粗枝大叶,此时也发现了肆儿的不对劲,十分担心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粥。”
小粥的话点醒了肆儿,与其在这胡思乱想,不如找个时机开诚布公跟叶筠谈谈。
择日不如撞日,肆儿当晚就敲响了叶筠的房门。
叶筠正准备熄灯,听到敲门声去开了门,见到来人,先是有短暂些诧异。
不过聪明如叶筠,很快猜到了肆儿的来意。
“大晚上敲男子房门,此举不合礼数,恐遭人非议。”
叶筠心情似是不错,还有心思同她插科打诨。
“我的清誉不劳叶大人费心。”
“谁关心你了,本官是怕被人看见了影响本官的清誉。”
……
肆儿被噎了一句,忽然觉得平日里不苟言笑君子坦荡荡的叶大人此刻竟然有些……轻佻?
“不过本官一向高风亮节,从不畏惧闲言碎语,你是为今日救的那少年来感谢我的吧,夜里风凉,进屋里说。”
肆儿抬头看看天,初夏时节,夜里微风徐徐,甚是舒适,何来风凉一说。
叶筠将肆儿带进屋,肆儿本以为叶筠会再说什么,却见他转头就关了房门,直接来到一张书架前,从容不迫地从不同的格子里拿了几本书放到一个空格子里,只听“咔嚓”一声。
书架缓缓从中间向两边分开,这书架后面藏着一间密室。
肆儿惊讶着刚想开口,叶筠示意她噤声,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刚一进来,密室的门立刻自动合拢。
“府中耳目众多,今日谈话不宜为外人所知,为防隔墙有耳,只好委屈公主殿下了。”
“还以为叶大人这丞相做的多快活,原来也是处处提防,事事小心的。”
肆儿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密室除了书多了些,与一般的书房也无大不同。
“伴君如伴虎,自古功高盖主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叶某苟活惜命,让公主见笑了。”
叶筠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肆儿坐下。
“叶大人,你是何时知道我身份的?”肆儿懒得再客套,直奔主题问道。
“知道了公主的名字,再去查起来自然容易,毕竟,苍离国姓百里的不多,不是么。”
关于这件事,肆儿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说了实话。
若是当时随便扯个慌,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那你又为何要帮我隐瞒身份,将我交出去岂不是更好。”肆儿皱着眉头追问道。
“若依公主所言,我将公主殿下交出去,公主觉得如此大的功劳陛下该如何赏赐我呢?”
“这……。”
肆儿一时无语,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还有什么可以赏赐的呢?
除非……。
叶筠但笑不语。
“听小粥说你跟大周皇帝感情颇深,甚至到了兄弟相称的的地步,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我幼年曾是陛下的门客,跟陛下确实惺惺相惜,志同道合,我助陛下登基,陛下许我高官厚禄,只是前些年为了稳住朝政难免锋芒毕露了些,陛下如今忌惮我也是人之常情。”
叶筠说这话时神情没有一点变化,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所以,你就打算勾结外敌,养虎为患,叶大人,原来你是个奸臣。”
对上肆儿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叶筠摇头:“不是,我是为了自保。”
“我恐怕帮不了叶大人什么,我离开苍离时只有十岁,到现在我都觉得自己只是个宫女,实不相瞒,你叫我公主的时候我心里都打颤。”
肆儿的反应似乎在叶筠意料之中,他唇角依旧挂着一抹浅笑:“我的忙,只有公主能帮,你父亲的乌骑卫,你应该没忘记吧。”
“三年前我父亲下落不明,乌骑卫也不知所踪。”
关于这位苍离前国主的事大街上传的沸沸扬扬,肆儿想不知道也难。
“不错,乌骑卫销声匿迹了,但他们没有解散,而是一直在暗中寻找一个人。”
“一个人?”肆儿心里咯噔一下。
“至于找谁,你心里应该猜到了吧。”
“他们在找我?”
“三年前苍离三十六部落冲突不断,你父亲失踪前曾吩咐过乌骑卫,若他出现意外不必相救,寻公主,护新主。”
“所以,叶大人想要乌骑卫。”
“是,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肆儿觉得叶筠这是在说大话了,他如何能保证能为自己做任何事。
“任何事?若我想灭了大周,统一大周苍离两国,自立为帝呢,叶大人也帮?”
“苍离历史上不是没有女帝,公主若真有这番志向,叶某需要慎重考虑再回复公主。”
叶筠不是傻子,若是付出大于回报,那这笔买卖不做也罢。
“乌骑卫只效忠苍离皇室,这你是知道的,即使我愿意,他们也不会听你的。”
“所以才需要公主帮忙,乌骑卫的主子仅公主一人,叶某只希望必要的时候,公主可下令乌骑卫助叶某一臂之力。”
叶筠这个条件,对肆儿无疑是有利的。
有叶筠在,她便可以悄无声息地联系上乌骑卫,有了乌骑卫,也就有了自保的本钱。
至于叶筠,若他真跟大周皇帝起了冲突需要乌骑卫帮忙,那对苍离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好,成交。”
“合作愉快。”
……
……
当夜,暗中监视丞相府的探子就见肆儿进入了叶筠的房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临走的时候两人还“含情脉脉”,“深情”对视,十分不舍。
探子暗暗将此事记在脑子里,心想着丞相与女子调情这种小事儿就不用特意上报了。
肆儿施施然回到房间,心中早已将叶筠暗骂了千百遍,说什么未免暗中监视的人起疑心,非要她陪她演一出小女子夜会情郎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