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姜维援军迟迟不到。诸葛瞻在心底暗暗叹道:“看来,姜维的援军是指望不上了。”大概姜维还不知道阎宇已死,认为右将军足可应敌邓艾,所以他也就没有派兵急速增援。
诸葛瞻见魏军势大,国内援军无望,于是赶紧派人突围去东吴催求救兵。
吴主孙亮收到书信后,聚众商议,众臣都觉得唇亡齿寒,蜀国有难,应该去就。于是孙亮派老将军丁奉为主帅,领吴兵十万去救援蜀国。但从诸葛瞻派人去吴国求救,到吴军来救援,路远时长,远水救不了近火。诸葛瞻左等右等,等不到救兵,看着邓艾天天到城下搦战,不觉烦躁起来,心想再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得再次出城与魏军交战,令黄崇、诸葛尚、张遵留守城池,无论如何不得出城。
只见绵竹城门洞开,大队蜀军列阵而出,宛若一块无边的沉重铅板,飒飒秋风吹扬起的蜀汉军旗是唯一点缀,又如一块灰沉沉的乌云缓缓压出城去。
谁知,邓艾一边在城外搦战,一边早已设好圈套,准备用计谋战胜诸葛瞻,先将他引入魏军包围圈,然后聚而歼之。邓忠和陇西太守牵弘,分别率兵埋伏在魏军后方的阵营两侧,邓艾自己领兵在城外挑战诸葛瞻。
邓艾见诸葛瞻率兵出战了,立即带队出马大战,战不到几个回合,邓艾就败退了下去。魏军丢盔卸甲而逃,引得诸葛瞻率领军队猛追,勇不可当。诸葛瞻杀得性起,继续追赶,渐渐远离了绵竹城。
黄崇在城头看见,高呼切莫再追,可惜诸葛瞻哪能听见。急切中,黄崇赶紧点起一千士兵出城追赶策应,作为后援,以防不测。
诸葛瞻追到道路狭窄处,忽然两侧战鼓齐鸣,伏兵四出,魏兵势若奔雷般冲杀过来,四下里包围,将诸葛瞻的蜀军夹在中间。
诸葛瞻左手持着铁盾遮挡,右手挥剑横扫,奋力死战,数名魏兵被他刺中撂倒,几次击退魏军的冲击。然而,蜀军此时阵势已乱。魏军的包围圈密密层层的,如同铁桶一般。邓艾传令:“活捉诸葛瞻者,赏千金!赏万户侯!”于是魏军的包围圈更是凶猛,士兵如同着魔般地向前疯扑。
黄崇的一千援兵被邓艾的军队挡在外圈,无法对接着被围在包围圈内的诸葛瞻。
邓艾下令放箭,四面八方的箭雨向诸葛瞻射来,羽箭在半空中纷飞,密如雨点,令人无从躲避。
最后诸葛瞻身中数箭落马,诸葛瞻自知此番绝难突围了。于是正了正衣冠,朝成都方向拜了拜,高声吟颂道:“夫志当存高远,立忠节,守正道,无愧先贤!”
说完,为了不让魏军活捉,诸葛瞻横剑自杀身亡。
随行蜀军士兵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
黄崇被挡在包围圈外,对于圈内的情形看不明切。然而,在那滔滔的兵海之中,飘传出了诸葛瞻沉劲激昂的凛然绝响之声,久久回响在战场上空。黄崇知道,诸葛瞻为国捐躯的时刻到了。
蜀军大败,黄崇逃回绵竹,邓艾率军四下围住城池。
诸葛尚在城中听说父亲阵亡,大哭着立即就要出城报仇。黄崇劝他不要冲动,坚守为上,但诸葛尚不听,坚持出战。黄崇苦劝未果。张遵只得一同出战。
魏军刚胜,士气正盛,加上人数众多。蜀军刚出城,不到半个时辰,军队就被魏军冲得散乱。诸葛尚和张遵分别被魏军拦截包围。
邓艾和邓忠知道诸葛尚箭法了得,不敢怠慢,二人一起来战诸葛尚。
诸葛尚全然不惧,手持长枪,跃马直取邓艾。一旁的邓忠挥起方天画戟敌住,两将便斗在一起。打了三十余回合,邓忠戟法渐乱,有些招架不住。
邓艾在阵前看邓忠快要落败,便虚拉一弓,见诸葛尚往左边闪避,突然发箭向左射去。诸葛尚右手拿长枪轻拨,那箭落在地上,邓艾又连射三箭,都让诸葛尚躲了开去。邓忠乘机横戟猛劈,向诸葛尚腰间斫去。诸葛尚急拗转身形,将腰向右一挪,抖枪避过,跟着挺枪向邓忠刺去。却不提防这时邓艾瞧得诸葛尚背向自己,有间隙,飕的又一箭,响声未歇,羽箭已射中了诸葛尚后心。鲜血从他背心流到马背上,又滴到地上。
可叹,诸葛武侯一门忠烈!三代人为蜀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邓艾部将田续的军队包围了张遵。
张遵的武艺传自张苞,张苞的武艺传自张飞。
当年,张飞打败曹操手下“五子良将”之首的张郃之后,心中狂喜,用丈八蛇矛在八濛山石壁上凿隶书两行:“汉将军飞,率精卒万人,大破贼首张郃于八濛,立马勒铭。”
无意之间,他却将满腹的精湛矛法在矛尖一涌而出,构写出了绝妙的《八濛山铭》。他平生书法,以此幅字最佳。二十二个字,合在一起,就是一套高明的丈八蛇矛套路,每一个字包含数招,便有数般腾挪变化。笔画多的字也不觉得繁,笔画少的字也不觉得简。缩也凝重,展也俊逸。字形纵横开阖,宛如长矛挥舞。
张飞本就才艺过人,尤擅长书法,用笔遒劲,气势刚健。张飞曾言道,他平生所学,只有三件最为得意。第一是酿酒,第二是书法,第三才是几路不成章法的武艺。却不料他闻名于世的竟然是他的武艺。
张遵从《八濛山铭》中悟出了矛法之道,所以,他的矛艺尤在张苞之上。
只见张遵长矛一起,向田续左侧连刺三矛,正是那“汉”字的起首三笔。田续递刀封架,却不料张遵这三刺乃是虚招,点钢长矛高举,自左侧至右侧横向而划,突然间中途转向,又自右上角至左下角弯曲而下,笔意凝重,但矛尖锋芒。田续缩刀回救,却已被张遵击中虚隙,刺中右腿落马。田续自知不敌,气得哇哇大叫。
正在这时,邓艾和邓忠围歼了诸葛尚的蜀军,前来支援。邓艾远远看见,搭弓瞄准张遵坐骑,飕的一箭射去,正中马臀,马腿前跪。张遵摔下地来,被魏兵乱枪所杀。
消息传到绵竹。悲怆的黄崇仰天长哭,他知道大势已去。
邓艾率领的魏军攻占了绵竹城,成都的最后一道屏障终于被攻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