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虽不是道阻且长,却也颇为辛苦,眼下终于到了地方,沈若清看着走在前边的黎亦蝉,不知是因为烦心接下来要面对的琐事,还是经不住这一路风尘,他的背影竟有些个落寞。
黎亦蝉自己走在前边,并不知道身后的人儿已经悄悄盘算了他一遍。
他轻推开房门,想也未想的一步跨入房中,竟是让身为他妻子的沈若清怔了一怔。
对于这前世的刽子手,沈若清对他的一些反常举动都会留意一些,但显然黎亦蝉平日里对他淡淡的漠视早已被自己摸透了。
推开门,两人陆续进入,这房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装潢倒是颇有一番设计的。
跟在黎亦蝉身旁进了屋子,沈若清便开始细细打量起来。这房子似乎有些年头了,里边的木质家具都在说明着这一点,好在如今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空气中还漫着一股子香气。
将行礼安置到屋柜中后,黎亦蝉取出一床备用的被子放在地上,随意铺开来,便和衣卧下了。
“舟车劳顿,早些睡吧,明日早起随我入宫祝寿。”
说罢,黎亦蝉翻了个身,背朝床铺的方向,便没有再出声。
面对黎亦蝉让出的床铺,沈若清也不骄矜,梳洗了一番,也和衣而睡了。
黎亦蝉背朝床铺,将手指背朝身后的桌子,一个发力,桌子上的铜金烛台便熄灭了。
失去了光源,月光透过窗纸星星点点洒进屋中,显得格外明亮。
沈若清白日里在马车内,昏昏沉沉断断续续睡了一整日,也可能是有些认床,始终培养不起睡意来。
她在脑中想着平日里的一些片段,想着黎亦蝉有些反常的情绪反应,以及方才驿馆人员有些熟悉的口音,与她前世记忆深处那个传送玉佩的黑衣人对上了。
一个想法闪进她的脑海中。
“你是南宁国的线人?”
没有迟疑,沈若清直接问出了口,虽知道他是不会理会,说出口也只当是给自己听的了。
黎亦蝉没有回应,翻了个身算是最清楚的默认了。
一整夜的时光,就在一床一地的两个人彻夜辗转中,匆匆流逝了。
天虽还未大亮,但是自己等人也不是平头老百姓,上朝觐见去恭贺太皇太后大寿乃是涉及两国朝政的大事,作为臣子自是不能等到皇家准备妥当了才姗姗而去,所以这时辰还早的时候,就得起身等候传召了。
皇太后大寿乃是整个南宁国的喜事,黎亦蝉一行人随着使臣一同觐见,沿途看着皇城四处都是喜气一片,连同这些使团里边的一些个外臣使者脸上也多了几分神采。
对于沈若清这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确实在觉得这些无甚意思,而且她也确实无法被这喜气的皇城所感染,前世自己最后的坟茔不就是一座皇城么。
前边领队的公公一直弓着腰无声的走着,似乎一直猫着腰也不会累,而黎亦蝉也没有和别人攀谈,和沈若清一样目光清冷的看着路,似乎对这皇宫的热闹也丝毫提不起兴致来。
“这个刽子手还真是天生的一副杀胚样子啊”,沈若清暗自腹诽着,自己却有些累了,昨晚上睡也没睡好,还要起个大早,话说这南宁国的御道修的也太长了吧,怎么说呢,除了累人就没有别的好处了。
众人可没有沈若清那么跳脱的心思,所说这贺寿的一应行程礼度全都是鸿胪寺安排好了的,可是出使国外,是万分小心都不为过的,毕竟这可是两国的颜面问题,出了问题可不是一两颗头颅就能解决的好的。
当然,这些官员都是些老油子了,觐见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寿宴之上也可以说是主宾皆欢,感觉这大喜的日子里,这年买的太后都要年轻了好几岁。
就连沈大公主都是满脸假笑,只是有一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看的一旁的官员不停地擦汗使眼色,怎么使团的正使大人,天恒国的世子大人今天一直苦着一张脸,似乎这首演的喜庆都被他一张冷脸隔绝在外了。
正所谓悠哉的上司,急坏的下官,寿宴所幸并无波澜,宁南皇室中人似乎并不在意正使大人奇怪的脸色,主宾双方好聚好散,使团也回了住处。
一日奔波,二人再回到驿馆已是筋疲力竭。
沈若清准备如昨夜一般,直接睡了,等忍耐到回府,再将这几日亏空的觉补回来。
但旁边那人可不是这样想的,黎亦蝉叫了一壶酒进屋,独自坐在桌上,自斟自饮。
沈若清知道他今日不大痛快,总要设法排解一下心中的苦闷,见他没想着叫自己,想来,这么多年他孤身一人也惯了,便没有主动开口,和衣躺下了。
许是水土不服,沈若清的觉甚浅,桌上的烛火一晃,她就从睡梦中惊醒了。
屋门和窗户都掩着,哪里来的一阵风,能晃得动屋里的烛火?
沈若清身子没有动,睁开眸子,警惕地打量四周。
房门掩得好好的,没有什么异样。
窗子关得严严实实的,也没有什么异样。
沈若清自疑惑之时,一股异香轻轻飘进她鼻中,味道非常浅,若非现在这个身子是个练家子,换了前世那个警惕性极差的皮囊,怕是闻不到这异样。
一定有古怪。
她又朝着窗子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竹筷粗细的管子从窗子的一角,捅破了窗户纸伸进来,正是那根细管朝屋内吹着一点点的烟气。
夜色正浓,若非她早已嗅到,怕是注意不到。
沈若清看了一眼黎亦蝉,只见他似是喝醉了,伏在桌上一动不动,根本没有注意到正在发生的事。
她心中一惊,还未想好一个完全的应对措施,身子就先思想一步反应了。
这个练家子的身躯带着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腿上微微发力,一个闪身便破门而出,直朝窗子外动手脚的那人去了。
当沈若清抬手扼住那人喉咙之时,他方才惊觉,正将那细管从窗纸中往出拔,一个回头就被锁喉了。
“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谁指使你来的?”
沈若清特意压低了嗓音,现下我在明敌在暗,对方来了多少人,目的是什么,一概不知,最忌讳的就是打草惊蛇,这仍是她这副身躯原本的警觉。
那人蒙着面,没有理会沈若清的发问,见自己的行踪暴露,索性将手中的东西抛开,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匕首,朝着沈若清的喉咙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