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各个角度分析,姜思齐断定盗匪进出的地道口就设在此处,可整块石壁严丝合缝,地面亦难挑剔出破绽。若石壁上装有暗门,再厚也不过盈尺,经周公达这么运劲狠敲,当会有所松损其音有变。静坐之时,想到伙计顺哥儿说过官兵曾大举征剿亦找不出门径,此事并非轻易可获,得机缘徐图,气馁之心稍减。
“这些绿林道盘踞地道内”,周公达先祖周仓在追随关公之前,就曾沦落草莽为寇,是以他不愿失了口德道:“一定还有别的出口,若修缮缉长,还会设置通风之处。只是山高林密,黑暗里难以辨认。我看不如这样,我从此处攀上陡壁顺势向山巅寻去。少将军快马加鞭,去松山镇把店小二捉来逼他认路,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在岭巅陕道会合。”
他平素话不多,既出口便是针对症结所在的有效方法。姜思齐稍作思考以为可行,当下说道:“有劳贤弟辛苦,千万注意安全。只怕盗匪在密林深处遍布机关陷阱,可在树梢间跳跃而前。不管情况如何,一个时辰后必须赴山巅岭道之约。”说完不再迟疑,撮唇而哨呼唤坐骑。
黄骠马灵性十足,闻得主人召唤倏忽即至。姜思齐甫上马背,它便咆哮扬蹄抖擞窜出,势有千里长途不在话下之概。溶溶夜色,马蹄声悠随风扩散,空谷迴荡。姜思齐仗着马疾风轻,赶到松山镇恰值午夜时分,四处除有几声犬吠几至万簌寂静。他把马摞近中午吃饭的酒店门进,就于马背借力腾起,纵身上了屋顶。
依稀记得酒楼中堂楼上楼下全是布满了餐桌,并没有起居住室。茫茫之中也不知左右两边那里住得有人,店小二所在又是哪间。无意间回头,却见后院矮屋里有微略的灯光透出。心头一喜道:是了,有灯光就会住得有人,那里独自隔离不易吵醒前楼的人,可捉个人来问问。况且岚侄儿所看到的信鸽应是从哪里飞起,顺便证实一下也不至冤枉了小二。
一式“大鹏展翅”飞跃而下落地无声,掩近平房前半间,纸糊的窗扇页虚掩着。姜思齐轻巧的往外拉开,黑暗里有咕咕之声发出。借助漫天的白光凑眼望去,临窗不远处果然悬空挂着两只鸟笼,隐约可见各关了一麻乌一白亮两只鸽子。他想伸进脑袋去瞧清楚些,却被一股浓烈的蒜姜葱杂味熏得缩了回来,忙把窗户合上。
摸近后半间平房的窗前,窗户却是半开半闭。春末的气候不冷不热,打开窗户享受着清爽的凉风,里面两个童子睡得酣香正浓。想是俩童子年幼怕黑,不曾熄灭油灯。姜思齐蹑足跃了进去,看清童子正是中午端菜送饭的那俩小厮。要不是有事想问,他还真不想惊忧了他们的睡梦。
在姜思齐的意想中,俩名小厮被他突然弄醒,一定是惊恐万状抖抖瑟瑟的绻缩向床角。事实却恰恰相反,他们仅是睁着朦胧的睡眼爬着坐起,年纪略长的那位惊异的道:“咦,怎么是您?”反倒弄得姜思齐不好意思讪讪的道:“我这么晚突然出现在你们房间里,又把你们弄醒,你们不害怕不奇怪吗?”
“您和神仙姐姐一起,当然都是好人。怕是不怕,只是有点奇怪。”另一名小厮应道。孩童的世界真是单纯,就因为姜思燕抢白了小二,免至他不好向老板娘挑唆克扣工钱,他们幼小的心灵便把她认作美丽的神仙姐姐,而且爱屋及乌,及姜思齐。
姜思齐温和的坐向床沿,摸了摸他俩的小脑袋瓜道:“大哥哥还真遇到了点麻烦事,有些事想请问俩位小弟。”年长的那位道:“什么麻烦事,我们帮得上忙吗?”语音里含有灼切的喜悦,似乎能帮神仙姐姐她们的忙感到无比荣幸。姜思齐迟疑了一下,还是直言相告道:“你们说的神仙姐姐和她的妹妹还有我的一位兄弟,她们三人都被强盗捉去了。我怀疑恶虎岗强盗得到的消息,是从你们这里送出去的。”
俩名小厮同时“啊”的声道:“我们不知道,不关我们的事。”仿佛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害怕了起来。姜思齐为了打消他们的恐惧笑了笑道:“我知道不关你们的事,所以才坦诚相告。你们隔壁平房里养的两鸽子,是用来和山寨里的强盗联系的吗?”年长的小厮故足胆气道:“不是两只,是两对。我不知道它们飞往哪里,却是在同一个地方对飞。”
姜思齐很满意他的诚实,继续问道:“你们店里的小二哥叫什么名字?”另一名小厮为了表白他不会伤害神仙姐姐抢着道:“小二哥名叫吴通,家住十多里外的枫树坪。他家中兄弟姐妹多生活很是贫困,很早就到店里做了伙计,慢慢的很受老板娘器重,他们……就做了姘头……”
有些事他还不太懂,说的却不含糊。姜思齐听他提到老板娘,忽然想道:和土匪串通小二一个人未必能成事,必是联手老板娘以酒店作掩护,摸清客商财物的份量,通知山寨候时打劫获得分赃红利……于是姜思又转问道:“那么你们老板娘呢?”
这次那位小厮没有回答,年长的想是对老板娘知之更详,由他答道:“老板娘姓刘名翠花,娘家家境殷实。据说年轻的时候也算漂亮,嫁进了县城钤阳的一家大户。因有生理缺陷天生无法生育,不几年被夫家休回。她自暴自弃暴饮暴食,她父亲不忍看她堕落,出资给她开了这家酒楼。生意越来越红火,老板娘却越养越胖……”
他年纪比另一位小厮也大不了多少,说得却也是有条有理,无不归功于接待的客人多,见识的也就多练就了俩小厮的嘴皮子。姜思齐被他们的话逗得满脸带乐的道:“哪吴通住在店里吗?”
年长的小厮接着道:“酒店左边的楼上楼下是清一色的宾客住房,右边楼下里三间住着厨师伙夫,外面这间是管理客栈的帐房。吴通在楼上客栈占了一间,却不常住,经常会去老板娘家陪她。老板娘另建了一座小楼,位置很容易找,就在镇东溪边靠桥头第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