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丢下赵建元,带着女仆赶去村口,看到温鹿把村民分成几队,让他们搬运石块,垒砌火塘。又在手里拿着木板和铁钉铁锤,挨家挨户巡视门窗是否牢固。见到有松动的,就拿起工具帮忙加固。
温鹿站在高处再三向村民保证,只要他们点起篝火,晚上关好门窗,就不怕冬兽侵袭。而他温鹿,则会彻夜守候在男爵府的楼顶天台上,观察冬兽的动向。一会儿,慌乱的村庄平静下来,
温鹿跳下来,看到了关月:“夫人,有什么事吗?”
关月看到这个村子里毕竟还是有人能掌控大局,松了一口气说:“男爵不放心家里的门窗,害怕被冬兽咬坏撞坏。你这边忙完了就和赵阔李善元两个一起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要修补的。”
温鹿和赵阔李善元三人回到男爵府,赵建元这才发现,只有温鹿把枪带了回来,赵阔和李善元逃跑时把枪都丢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手指着两人,你你你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阔和李善元低头不敢说话,温鹿为他们开脱道:“男爵,当时情况紧急,光脚跑都是生死一线,不扔枪的话,他们两个可能都回不来了。”
关月也说:“丢在山上的枪,等开春雪化了再进山找不迟。冬兽总不能连枪杆子都吃吧。”
温鹿又说:“爵爷,现在家里还有枪吗?他们两个不能光着手。”
赵阔听着心里很不舒服,他哥死了不假,但也不该轮到温鹿在这里夸夸其谈,好像他顶替了赵辽的少尉头衔一样。但赵阔一个败兵之将,逃跑跑的连枪都丢在了山上,在村门口绕着圈丢人,自觉也没什么说话的脸。
赵建元说:“还有两支,但是...”
“怎么了?”温鹿问。
赵建元说:“但是有一支要我自己用,你们两个哪个枪法好,另一支枪就给谁。”
温鹿奇怪:“爵爷枪法好吗?我好像听说爵爷没怎么放过枪。”
赵建元叫女仆取来了两支枪,原来其中有一支雕龙画凤,是子爵赵涛送给赵建元的十四岁生日礼物。赵建元说:“这支枪很珍贵的,当然不能给你们用,你们待会碰坏了怎么办?”
温鹿毫不客气地说:“爵爷,现在不是去山上打兔子打野鸡,我们三人今晚要用枪保住你的命呢。你的命还没有一把枪值钱吗?”
赵建元犹豫不决,温鹿催促道:“快点吧,我们一会还要点篝火,加固门窗呢。”
温鹿态度强硬,语气不容拒绝,赵建元竟不敢再同他争辩,只能点头示意让女仆把两支枪分给赵阔和李善元。他有心提醒赵阔小心使用,但偷眼瞄了一下温鹿严肃的神情,张了张嘴,没说出声。
温鹿宽慰道:“男爵不用担心,有我们在,今晚不会需要你亲自开枪的。你只管跟夫人踏踏实实睡一觉。”
关月对温鹿很有好感,觉得他踏实可靠:“那防御冬兽就靠你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来找我和爵爷。”
男爵府的院子太大,只能在院子里面,围绕着房子点起六堆篝火,放在门前和窗下,以防冬兽破门而入。男爵府的门窗在王守拙死后经历了一次翻新,现在还很牢固,温鹿为了让赵建元放心,又在门窗上加钉了木条。
赵阔和李善元不情愿被温鹿指挥,干起活来有气无力,拖拖拉拉,但是温鹿本来就力大能干,不把两人的小心思放在心上,自己一个人乒乒乓乓做的也不慢。
这时候已经彻底入夜,夕阳的余晖全部散去,温鹿借着篝火的光亮钉上了最后一颗钉子,反锁好所有门窗,带着赵阔和李善元到楼顶上观察情况。
过去山中时有遥远单调的兽嚎,但是从未像今晚这样,仿佛有几十头狼包围了村庄,此起彼伏地发出悠远的狼嚎。
听到温鹿三人上楼的声音,男爵在里面大叫:“温鹿,外面是怎么回事?!冬兽进村了吗?”
温鹿隔着门回答:“爵爷,还没有呢,我们在院子里点满了火,就算冬兽进村也不敢来男爵府。爵爷放心,有我们三个在屋顶帮你盯着呢。”
赵建元呜咽着答好。
二楼楼顶是一个平台,过去王守拙家会用来晾晒衣服,粮食,现在这里盖满了雪,雪上再盖了一层干草,里面冰冻着冬天宰杀的牲畜。
院子里的火光很盛,他们借着火光小心地避开这些天然冷藏室,走到屋顶房檐处,眯着眼睛望向远处漆黑的大山,火光把院子篱笆的跳动的黑影映在山上,光芒扫射处,依稀能辨认松树的树枝树干。
一声声狼嚎加上夜晚彻骨的寒风,让三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阔抱着手有点哆嗦:“怎么光听见狼嚎,狼呢?”
男爵府虽然在村子里,但是离村民房子聚集的地方还有一点距离,远远地看去,火光一片,老旧破烂的土坯屋、砖瓦房,杂木篱笆和踩融又冰冻的泥泞道路尽收眼底,如果有狼进入村子的话,肯定能看见。
温鹿眯着眼睛在山林里细细搜寻,目光终于撞上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这双冰冷的眼睛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观察他很久了。
温鹿拍拍赵阔和李善元,用手指那个方向:“你们看,那里有一头狼。”
两人循着方向,看到了那双眼睛。等他们慢慢开始适应黑暗,一双又一双发出绿光的眼睛渐渐从山林里显现。李善元吓了一跳:“这是有多少狼啊!”
温鹿粗略地数了一下:“最多也就二十多头。”
李善元说:“也就二十多头?一头就能把我们全吃了!”
温鹿搬来一把板凳放在火炉边坐下,抱着枪说:“它们敢进村我们就开枪。”
赵阔有些害怕:“这天台够高吗?狼会不会跳上来?”
温鹿说:“我们脚下有火呢。”
赵阔和李善元害怕也无计可施,只好披上大衣,伸出手烤火。
狼在山林里叫了小半夜,一直没有动弹,三人从最开始的紧张逐渐放松下来,后来又点着头打起了瞌睡。
温鹿强打精神,发现火炉里火小了,于是加了点柴火,又回头看楼下院子里的篝火,也暗了不少,就抱了薪柴下楼添火。
返回天台后,他发现前半夜一直没有动静的狼群已经翻越了从王守拙时代开始荒废的村栅栏,并且围着村子小跑起来。
“醒醒!”他推醒赵阔和李善元,两人茫然地睁开眼,看到狼群接近,一下精神起来。赵阔刚刚梦到和哥哥赵辽一起漫游在无边无际的荒凉雪原中。他茫然惶恐地说:“我们怎么办啊?”
温鹿抬起枪:“我们一起射那头坐着的狼。”
赵阔一把按下温鹿的枪杆:“你疯了!你要把狼引过来吗?”
温鹿说:“它们在村子外面徘徊了一夜,却不敢靠近,这就说明它们心里害怕,如果我们在村子里面什么都不做,它们的胆子就会越来越大。现在趁着还有机会,我们放几枪,就算没有打死打中,也能吓住它们。”
李善元说:“开枪就能吓住它们?我们今天白天开枪怎么没有吓住?”
温鹿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自明。是李善元的逃跑,把背后露给了狼群。
李善元恼羞成怒,说:“难道你就没有跑吗?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温鹿懒得再跟他耍嘴皮子:“现在听我的,举枪瞄准,听我口号一起开枪。”
赵阔听温鹿说的有道理,拉住李善元:“什么时候了还吵架?快瞄准!”
李善元希望自己能多点胆气,调转枪口射死温鹿才好。但他还是举枪瞄准了那头狼。
那头狼或许是个头领,威严地坐在空地上,火光在它雪白的毛发上闪烁,身后拖出重重叠叠的影子。
距离不远,温鹿心里很有把握。
“准备好了吗?”他问。两人把脸紧紧贴在枪托上,闭着一只眼睛瞄准,闷闷地嗯了一声。
“听我号令,三,二,一,”聚精会神,“放!”
突兀的枪声回荡在山间,撕裂了不曾停息的狼嚎之夜。那狼中枪,吃痛之下猛然跳起,复而跌倒挣扎,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其他所有狼都停下脚步,竖起了耳朵。
男爵赵建元也从半睡半醒的梦魇中惊醒,隔着窗户楼板大声问道:“温鹿!怎么了?”
温鹿回答:“没事!”然后转头对赵阔李善元说:“好,我们打伤了一头,现在再打另一头。”现在赵阔和李善元都不抱怨了。
一头狼走到受伤的狼身边,关心好奇地嗅探它,温鹿抓住机会:“三,二,一,放!”
这头狼又应声而倒,随即一跃而起,丢下刚才受伤的伙伴,飞快地向山中逃跑。
其他刚才竖耳倾听的狼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都慌乱起来,有的往山中逃跑,有的则一路小跑,跑进村庄里来,温鹿亲眼看到一头狼经过一户人家时,被一支从房间里发出的箭射中。一支弓箭远不能射死一头狼,但能激怒这只巨兽,它扭身把头伸进了窗口想往里钻,但身子卡在了窗口上,里面传来愤怒的狼嚎和吼声。不用温鹿示意,三杆枪一起对准了那头狼,温鹿一声令下,三枪齐鸣,在狼身上打出几个血洞。它后脚猛然跳起,但上半身还在木框上动弹不得。
眼看这头狼已经受伤,温鹿不再补枪,带着赵阔和李善元调转枪口,对那些剩下徘徊不去的狼一一点名,没过多久,村边的狼群一哄而散,只剩下地上点点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