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吹来的风愈发猛烈,夹杂着冬天的阴冷与咆哮,让神荒山脉脚下的生命瑟瑟发抖。依山靖和阿裕来到了伤风谷边,左侧便是隐藏在风雪中的山峦,右侧则是深不见底的鸿沟,地面上的尘土在北风的胁迫下漫天飞舞,然而似乎是在恐惧着什么竟没有一粒砂土落入极渊。依山靖侧身向极渊内部看去,深处的黑暗仿佛又伸出了它的手,捏住了依山靖的心神,让他一阵恍惚。“这极渊底下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我,不然之前从南部过木桥时为什么没有这种事情发生。”依山靖低声说道。
他随即抬头向更远的地方望去,点点黄光在黑夜将至的模糊中散发着鼓舞人心的光芒。这些光点像是镶嵌在极渊边的悬崖上一般,危险却又吸引着路过的人们。
“看来我们找到伤风谷了。”依山靖转头对阿裕说道。“真是如传闻所说生活在绝壁之上啊。”
阿裕也抬头望去,隐约能看见悬崖上有木制的栈道和洞穴,那些黄光就是洞穴中的灯光照亮了出来。“我们怎么下去呢?”阿裕不禁问道。洞穴以及栈道都距离上方的地面有一定距离,并不是轻松一跃就能到达的程度。“该不会那些牧民都像家主一样有大神通吧,能自己腾空?”阿裕的这个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他也迅速反应过来,有大神通的人怎么还会去放牧呢,应该时牧民有特殊的方法吧。
“我们先过去看看吧,说不定会碰上什么人。”依山靖也皱了皱眉头,轻轻说道。
等两人走到近处,破空声突然响起,几颗石子以极快的速度从前方向他们飞射而来。依山靖不慌不忙右手捏印,一柄冰剑被他从空中拔出,然后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将石子悉数阻挡。
“陌生人,请先停下脚步,前面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踏足的地方。”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不知何处响起。
“我们是从神荒山脉中出来的村民,有事要去伤风谷。”阿裕大声向着前方喊道。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响起,一道身影仿佛从风雪中凭空出现一般走了出来,是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与阿裕相似,面容看上去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他的双手举在身前握成拳,沙包大的拳头上萦绕着一圈淡淡的黄色光芒。
“我就是伤风谷的人,你们是神荒山里出来的?”少年盯着依山靖和阿裕,脸上带着一丝怀疑,他看向依山靖手里的冰剑,似乎若有所思。依山靖见状以为是在担心他持有武器,便随手一抖将冰剑震碎,化为一片冰屑在他手臂周围旋转,然后随风而散。少年看着依山靖点了点头,还没等他开口便继续说道:“我相信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进谷。”说罢少年转身向着悬崖边走去,依山靖和阿裕连忙跟上。少年走到悬崖边单膝跪下,双手撑在地上,手背上的青筋突然暴起,一股轻轻的震动也随即从他脚下扩散开来,三人脚边的砂土开始轻微地抖动,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处一方大小的凹陷。少年站了起来,朝依山靖二人招了招手,说道:“过来,我带你们去见爷爷。”依山靖和阿裕连忙站到他的身边,三人一起站进那个凹陷的坑内,随后那个凹坑迅速下沉,带着三人直接向着悬崖内钻去。
依山靖看着身边不断掠过的土层,眼神有些惊讶,这应该是一种术法或者结界。正当他试图伸手摸向旁边的土地时,那名少年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臂制止了他,“这是一道结界,别碰,不然你的手会没的。”依山靖讪讪地笑了笑,说道:“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进入伤风谷,还真是少见呐。那如果本事更高的话是否就可以直接落尽谷内?”
少年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你当会飞的人有那么多啊,而且伤风谷是建在极渊之上的,极渊上空无法用灵力飞行你们不会不知吧?除非你们长了翅膀。”
依山靖听到这话突然愣住,他好像还真不知道,之前他以为南边的木桥只是为了方便他们这种不会飞的人,没想到是几乎所有人都从桥上过。该不会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吧,依山靖偷偷看向阿裕,阿裕也正好看着他,并认真的朝他点了点头,依山靖顿时感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还没等他多想,他们就停止了下沉,眼前出现了黄色的灯光,这里貌似是一个洞穴,看来他们进入了之前看到过的那种洞穴之中,头顶吊着的油灯闪烁,温暖和明亮笼罩了他们。“爷爷,这两个人自称是神荒山里来的,有事要来谷内。”三人面前出现了一道魁梧的身影,双手背在身后,身上穿着青灰色的服装,看起来还是年轻力壮的姿态,只不过已经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白色的胡子彰显着他至少甲子的年纪。
“确定是山里来的吗?”老者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依山靖和阿裕,仿佛在警惕着他们。“确定,这个人是用冰的。”少年抬手指向依山靖,对老者说道。老者的脸色瞬间松弛下来,紧迫感随即消散。“那行,老夫姓阮名晖,乃伤风谷目前的掌事人,两位既然是神荒山里来的那便是我们伤风谷的客人。我们这一脉游牧民素来与神荒山里交好,老夫在山里也有朋友时常往来,不知你们二位可否告知名讳?”
依山靖看了眼阿裕,朝着老者双手抱拳鞠了一躬,说道:“我是神荒依山家的依山靖,这位是我的伙伴阿裕,我们这次是遵循家里兄长们的指示计划穿过极渊前往风铃草原的。”
“既然你是用冰的,那不用说就是依山家的了,我们去隔壁坐着聊吧。”阮晖朝依山靖两人招招手,向着洞穴外走去。那名少年说道:“我叫阮泽,隔壁是我家的客厅,比这里舒服多了,走吧。”他拍了拍依山靖和阿裕的肩膀,三人一同走了出去。
刚走到洞口,依山靖和阿裕不由地瞪大了双眼,眼前的景象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大大小小数十个闪耀着黄色光芒的洞穴分布在对面的崖壁之上,洞穴之间则是悬空的木制栈道相连,小小的人影在上面走来走去,一派其乐融融的气息。等他们走出洞穴向下望去,这边的崖壁上同样也是分布着数十个洞穴,栈道在洞穴之间穿梭连接,而栈道底下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你们这为什么分布在极渊两侧,中间还没有桥梁连接?”阿裕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问向身边的阮泽。“因为再往下就不适合居住了,下面连呼吸都不顺畅的,而且为了避免两侧都有敌人来犯,我们就分布在两边。至于怎么往来,极渊会帮我们飞过去的。”
阮泽话音刚落,依山靖就突然惊呼起来,他趴在栈道边上向下望去,下方一个洞穴门口,一个中年男子刚和身边的另一个男子打完招呼,便拿出一块布,双手各捏住布的两角,便向极渊内跳了下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男子并没有径直落向谷底的黑暗,在他跳出去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手中的布撑开形成伞状,并将他向上抬起,就像借了风力一般,男子就这样稳稳地飘向对面,落在了对面洞穴前的栈道上。随后他收起了手里的布,转身进了身后的洞穴。
依山靖和阿裕看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这难道是术法?不是说极渊不允许人用灵力飞过吗?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从他们背后的阮晖口中发出,“你们这样子简直和当年户枢青城那小子第一次看见时一模一样。你们应该能感受到这里很暖和吧,每年秋冬季节会有热气从极渊底下向上冒,虽然不大,但能托起人的重量,我们游牧民祖祖辈辈在这里度过寒冷的秋冬,找到了这种特殊的过极渊的方法,也算是借助了自然的力量吧。”
依山靖和阿裕回过头来,跟着阮晖走进了隔壁的一个更大的洞穴,洞穴里面有一张可坐十数人的大桌,墙壁上则挂着一幅绣着巨大“阮”字的幡旗。依山靖和阿裕跟着阮晖在桌边坐下,阮泽端起旁边炉子上的茶壶给每人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然后也在阮晖身边坐了下来。
“您认识户枢家主?”依山靖手里的茶杯还未举起,便向阮晖问道。
“哈哈哈他可是老夫的老朋友了,当初他境界还没那么高的时候,和另外一个古板的小子还有一个俊俏的姑娘到了这里,看见我们在极渊上飞来飞去,和你们一样合不拢嘴,心里又痒痒,便在这里和我们一起住了几天,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上面举着块布飞,嘴里还哇哇哇地喊着,真是一个不正经的小子。”阮晖笑着说道。
依山靖心里一惊,户枢家主魁梧又慈祥的样貌浮现在他脑海里,他想象了下这个样子的户枢家主会在这里一边举着布飞一边鬼叫,不由地吞了口唾沫,那可真是太违和了。依山靖连忙摇了摇头将这可怕的幻想摇出脑袋,然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解内心的慌张。
阮晖笑着看向依山靖,也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随即说道:“你这样子看起来和当年那个古板的小子很像,你是依山家的直系子嗣?”
依山靖点了点头,“您说的古板小子应该就是家父依山松明了,他是依山家的最后一代家主,我是他的第三个也是最小的孩子。”
“最后一代?你们依山家出了什么事?”阮晖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惊异地问道。
“两天前天降异变,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人降落到了神荒村,扬言要占领这片土地,父亲率领族人迎敌,没想到敌人过于强大,家族几乎全灭,长兄在最后时刻要我们俩逃了出来,估计依山家也就剩我们两个了。”依山靖神情落寞,将不久前的灾变述说了一遍。
阮晖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头,他思索了片刻,对依山靖说道:“你们两个到来前不久我收到了户枢小子的口信,他说村子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神荒的秘密可能会被外界洞悉,他们决定开启护山结界暂时隐秘起来,提醒我们也要注意异变保护自己,大概就是说的这件事吧。不过看起来村子还在,事态暂时平息了。”
“那您知道所谓的神荒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吗?”依山靖收拾了悲伤的情绪继续问道。
“传说中这片大陆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地方,承接上面的世界,开启下面的世界。”阮晖抬手指了指头上,又指了指底下,“而承上的具体地点传说有两个,一是大陆之巅也就是神荒山脉,另一处便是大陆东北的玉兰高原,而启下之地则是大陆西南海外的落霞岛和东侧海外的浮游岛。传说上古时期时常有上界和下界的人从这些地方来往,但这终归只是传说,至少千年来的历史记载中没有这种说法。不过传说总归是有依据的,神荒究竟是不是这样一个通天之地估计连你们神荒自己人都难说。”阮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长兄最后让我们从北侧过极渊,穿过风铃草原前往玉兰高原,进入一个叫四方门的地方,我们也是因此来到伤风谷,请前辈帮忙。”依山靖也没有再问,说出了此行的目的。等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阮泽则是跳了起来大声喊道:“四方门!你们也要去四方门?”
依山靖看向一脸激动的阮泽,轻轻点了点头,难道这四方门也是什么奇异之地?“真是太巧了,我也要去四方门的!那咱们可以结伴一起去。”阮晖看依山靖点了头,高兴的恨不得当场跳起舞来。
“这四方门是个什么地方,你竟然这么高兴?”阿裕问向阮晖。
“这么跟你说吧,西风王朝规定只有年满十五岁的孩子才能被准许进入门派和学府学习战斗技能,而四方门则是王朝批准的门派和学府中最顶级的那个,可以和王城专门为皇室后代服务的西风府并驾齐驱的那种。对于我们这种生活在大陆边缘不愿与王朝牵连过多的人来说,四方门就是我们的梦想之地,能够进入就代表着一定能够变强。不过四方门的入门标准也很高,必须在每年春天之前亲自登上玉兰高原找到门址,能找到就能入门,找不到就只能调头回家。玉兰高原本身就是一片绝地,比周围的地面高数千丈,上面据说生存条件恶劣几乎没有原住民,也没有一条成熟的路通向那里,所以光是入门这一条每年都能淘汰不少人。”阮泽一本正经的跟阿裕解释着。“而四方门本身有着‘揽四方之志,平天下之乱’的美誉,他们知晓并收录天下奇事,还派门下弟子前往大陆边缘王朝势薄的地方平息乱事,就连我们这里甚至神荒山里都出现过他们的身影呢。所以能加入四方门不光能够变强,还能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这就是我的梦想。”
依山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大哥为什么还要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难题?但想到玉兰高原是和神荒一样的传说之地,而大哥提到的四方门会不会就正好知晓神荒的秘密呢?这样一想,四方门还真有了去一趟的必要。虽然大哥让他变强,而且七年之后再回神荒,但变强的方式有很多,入门什么的他倒还真不在意,相反了解真相才是他现在最想做的。
“依山公子若不介意,倒是可以和老夫这孙儿一同前往,冬天的风铃草原异常艰险,你们同去也好做个照应。”阮晖浑厚的声音将依山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连忙达到:“不用前辈说我们也正有此意,往后还承蒙阮公子照顾了。”说罢他便朝着阮晖和阮泽拱手鞠了一躬,阿裕连忙放下茶杯跟着他鞠躬。
阮晖连忙将依山靖和阿裕扶起,笑着说道:“公子实在太客气了,我们游牧民大大咧咧实在受不住,如果公子不介意的话,你们就随阿泽一样喊我一声晖爷爷,至于阿泽,哪里称得上公子,你们随便叫他都不会介意的。”一旁的阮泽听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确实,你这一声阮公子把我鸡皮疙瘩都叫出来了,就叫我阿泽吧。”
依山靖也跟着笑了起来,明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温暖涌上心头。上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他已经记不清了,但这种温暖且舒心的氛围真的让人身心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