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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傀儡总统黎元洪(3)

因为入京前没有多想,黎元洪并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大总统的合法性会遭到质疑,因为当时是他自己选择离职,由冯国璋代理大总统,现在回来根本不能算“复职”。他召集智囊团想了很久,没有想出无懈可击的理由。一年以后,曹锟当大总统的想法越来越明显,他以总统不合法等理由赶走了黎元洪,自己则通过贿选当上了大总统。再次被驱逐的黎元洪,携家眷回到天津的住处,从此再也不过问政事了。

投资金融,兴办实业

黎元洪的经济才能在清朝末年就得以展现。从军校毕业后,黎元洪掌握了娴熟的军工制造技能,曾多次被清廷派遣修建炮台、担任枪炮厂监工,在湖北期间,他借助职务之便,或从中帮忙,或亲自主持了不少官办的军用工业。在张之洞手下,黎元洪还帮忙建造了两湖劝业场、兵工厂、药厂等,积累了不少兴办实业的经验。当时,黎元洪脑海里还没有形成系统的经济观念,与其说是兴办实业,不如说是为朝廷办理差事。

黎元洪第一次被赶下总统职位,到天津寓居时,认识了一位叫华克的美国朋友,华克是名政客,但是很有经济头脑。在华克的熏陶下,黎元洪对投资实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时,中国陆续开放了很多通商口岸,外国商品浪潮一般涌入中国,并受到市场的欢迎。华克看到其中巨大的市场,便与黎元洪一起在北京创办了中美实业公司,由黎元洪担任公司董事长,后来这个公司还把张勋、冯玉祥、冯麟阁等纳入其中。中美实业公司主要从美国进口电料、汽车等工业产品,并把中国的大豆、猪鬃等农副产品出口到国外,创办初期,业务十分红火,黎元洪、华克等人都从中大赚了一把。不过,后来公司路线发生了转变,开始把大量资金投到西北买地造林,没过几年时间,公司就倒闭了,黎元洪成了损失最大的一个。

第一次的失败并没有使黎元洪就此放弃,他对资本投资这种用钱生钱的模式非常感兴趣,加上政治上的不得志,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可以在经济领域大展手脚。尤其是后来当上大总统,黎元洪逐渐有了一定的积蓄,他更倾向于把这些钱投资到实业领域,一方面自己可以赚到钱,另一方面兴办实业也能为国家经济出一份力。有了第一次失败的经验之后,黎元洪后来的投资显得更加得心应手。

在实业方面,中国的矿产、纺织、食品、造纸、运输全都处于刚刚兴起的阶段,黎元洪看到了广阔的市场,在这些方面均有投资。比如在矿产方面,黎元洪投资了煤矿八家、铁矿三家,另外还有盐矿、综合矿业等公司,其中比较有名的如中兴煤矿公司、中原煤矿公司、临城煤矿公司、中华矿业公司等,这些矿业公司遍布全国各地,又以直隶、湖北居多。

黎元洪还投资了多家食品公司,天津民丰机器制面公司、马宝山糖果饼干公司、中华国民制糖公司等,尤其糖果饼干等食品,是在当时绝大多数中国人都闻所未闻的情况下投资的,主要销往北京、天津、青岛、上海、广东等地,销量非常好,可见黎元洪在经济方面是非常有头脑的。

兴办实业是民国时期的大潮流,很多略有财力的名人都曾经投资过实业,尤其以煤炭、化工、食品这些居多。但是,黎元洪还投资了一些时人想不到的产业,比如他曾投资了北京证券交易所、天津证券花纱粮食皮毛交易所、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华盛信托公司等金融业,甚至还投资了一家名叫“孔雀”的电影公司。黎元洪投资行业的跨度之大,在当时人看来是难以想象的。

除了金融、实业,黎元洪还投资银行。有人做过统计,北洋政府时期,经黎元洪投资的银行达到二十家,在他投资的银行中,有两家是为现代人所熟知的“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当然,黎元洪时期的“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和现在的并不是一回事。

值得称赞的是,黎元洪并不是一个拼命往自己腰包里揽钱的资本家。拥有了一定资本之后,黎元洪把目光投向了教育。

黎元洪九岁才正式入私塾读书,他对于受教育机会是非常珍惜的,对老师更是无比尊崇。所以,黎元洪对自己子女的教育也非常重视。和袁世凯一样,黎元洪家里也有专门的学馆,聘请各行业最有名的老师前来教书。当时,常常出入黎元洪私家学馆的,不仅有南开中学的教员,黎元洪的英语秘书,还有天津着名的书法家赵元礼,“天津八大家”之一的华凤阁。黎的子女在学馆里学成之后,黎元洪还利用自己的权利,让南开大学给他的子女颁发毕业证书。

推己及人,等他的子女踏入社会,黎元洪就把精力投入到兴办民国教育上。当时,西方新式学堂在中国兴起,这些学堂不以学生家境好坏区分学生,教授课程涉及数、理、天文、英语等各方面,黎元洪非常看好这些学校。辛亥革命刚刚结束,黎元洪当上了副总统。有一回,他回到北塘为父亲扫墓,看到当地的适龄孩童因为家里贫穷不能读书,还在街上到处闲跑,他深感愧疚——堂堂中华民国副总统,居然连自己家乡的教育都照顾不到。黎元洪觉得,必须有一批门槛低、学费低的学校,让更多穷人家的孩子读上书,进而才能改变中国的命运。他没有犹豫,当即给当地划拨了北塘境内的一片荒地,并给了当地两千元的中国银行股票,让他们从速建立学校。正是因为有了黎元洪的支持,没过多久,当地第一所近代学堂——北塘贫民小学建立了。这所小学以吸纳贫民子弟读书为宗旨,全年仅收二元学费,使很多上不起学的孩子终于迈进了知识的殿堂。据说,当时学校的教员们被黎元洪打动,全部改成义务教学,这样一来,到北塘小学读书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1919年,黎元洪筹资在武昌建立了“江汉大学”,并捐建该校校舍;同年,他又给天津南开大学捐款八千余元,支持学校建设。后来,黎元洪还赞助梁启超在上海建立图书馆,支持公共事业。

不管黎元洪在政治上多么软弱,多么无能,他在经济、教育领域的作为还是非常值得钦佩的。

寓居天津,终年国葬

张勋复辟之后,黎元洪在天津居住了五年。这五年时间里,除了进行一些投资之外,其余的时间他拒绝过问政事,专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兴趣爱好当中。

黎元洪的寓所在天津租界内,居住条件非常优越,不仅有洋房阁楼,还有花园亭台。黎元洪喜爱西方文化,后来,他从美国朋友那里学会了网球,干脆就在自家后院修建了一个网球场,没事的时候就去打网球。到了冬天,积雪覆盖了网球场的地面,他就命人把积雪处理好,在上面溜着玩。

黎元洪喜欢西方文化,当上大总统以后,他经常穿一身西装出入各种场合,吃饭也只吃西餐,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京剧的痴迷。有一次,总统府请了戏班演戏,演出的剧目情节松散,演员唱功也一般,大家都觉得这场戏实在不怎么样,但黎元洪还是很高兴,还赏给这个戏班五百大洋。

黎元洪思想逐渐西化以后,与原配夫人吴敬君的关系就越来越远了。和民国很多正室夫人的命运一样,吴敬君慢慢也成了黎家的活牌坊,姨太太危文秀则日渐受到宠爱。

危文秀也是大家闺秀出身,长得落落大方,举止得体,又很见过世面。早年间,危家家道中落,家人在一贫如洗的情况下不得已把她卖到烟花之地。当年,黎元洪还只是一名普通士兵,和危文秀相爱后,他始终觉得自己身份低微,最后还是离开了她。后来,他在张之洞的提拔下当了湖北混成协的协统,危文秀早已为自己赎身,到了汉口的时候,她听说黎元洪就在这里,便托人给黎元洪捎信。黎元洪得知她到来的消息,非常高兴。那段时间,吴夫人早就不陪同黎元洪了,作为一军协统,黎元洪也不便经常出入烟花场所,得到吴夫人同意之后,便把危文秀娶进家门。

危文秀因为见过世面,常常以黎太太的身份出现在各种场合。武昌起义黎元洪拒绝当都督的时候,危文秀还写信劝说。黎元洪晚年居住在天津,危文秀更成了日夜相随的伴侣。随着电影传入中国,黎元洪就带着危文秀一起看电影。

天津有个皇宫电影院,黎元洪最喜欢去那里。有一次,危文秀带着一枚闪亮的钻戒去电影院,看完电影后,发现口袋里多了一张烟盒纸,上面写着“尊宠钻戒,拟借数日,明晚在皇宫电影院掷下,否则恐不利于贵人也”。危文秀看了很害怕,连忙把钻戒取下来,还对黎元洪说,近几天不要去皇宫电影院了。没想到,黎元洪却满不在乎,他说,要钻戒又不是要命,有饭大家吃,有钻戒也可以大家一起享用。

第二天晚上,他又带着危文秀去皇宫电影院,还让危文秀把钻戒戴在手上,等候有人来取,电影快演完了,那个人还不来,黎元洪请电影院在大屏幕上显示“索钻戒人,请如约来取”,直到电影演完,“索钻戒人”还是没有出现。最后,黎元洪只能略感失望地离开电影院。

黎元洪非常好客,经常接待各类宾朋到自己家中做客。为了请客方便,他后来又在天津购置了一处房产。1926年,世界青年组织一千多人到天津游览,黎元洪热情邀请他们到自己家中做客,还给他们准备了一千多份西式茶点。

黎元洪虽然从政的时候没什么党羽,但在私交上却朋友众多。他常常以个人名义邀请天津军、政界人士到家里做客,还设宴款待他们。因为早年学过英文,他还交了不少外国朋友。有时候,他请京剧戏班到家里唱戏,有时候,他会把朋友们召集到家里,举办舞会、篝火晚会等。可以说,黎元洪晚年的生活是十分时尚的。

黎元洪在天津的生活潇洒自在,但并不能改善他的身体状况。1926年10月,黎元洪突患脑血栓,经过一番治疗,到第二年春天渐渐康复,连续两年没有复发。1928年春夏之交的时候,蒋介石带兵攻入临城。因为长时间欠饷,他就打算把中兴煤矿没收。中兴煤矿是黎元洪的企业,黎元洪晚年的潇洒生活全靠这个煤矿支撑。他一听说这个消息,急火攻心,旧病复发,晕倒在地。醒过来之后,他赶忙让儿子到临城疏通关系,找蒋介石商谈。蒋介石听说这是黎元洪的企业,当即表示不予没收,但要他们购买一千多万元的“二五库券”。无奈之下,长子黎绍基找银行通融,打了个折扣把这些库券买了下来。蒋介石并不罢休,要求中兴煤矿再交出一百万的军饷,否则就要收走煤矿,黎绍基不得不从。

一系列的打击,让黎元洪精神受挫。从1928年5月之后,他便一病不起。1928年6月3日晚上,昏迷数日的黎元洪离开人世,享年六十五岁。

关于黎元洪的去世,还有一段离奇的传说。黎元洪兴趣广泛,曾在家里养了两只孔雀,1926年他患脑血栓昏迷的时候,其中一只孔雀死了。那时候,黎元洪隐约觉得自己时日不长了,但是经过治疗,他的病渐渐康复,后来也就忘了这回事。1928年6月,黎元洪昏迷不醒,就在6月3日晚上黎元洪离世之前,另一只孔雀也死了。黎的家人看到孔雀死掉,觉得黎元洪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便着手给他料理后事。

临终前,黎元洪以口述遗电的方式立下遗嘱,一方面,他对子女很不放心,一再叮嘱他们专心实业,不要参与政治;另一方面,他对中国的境况也不放心,在遗嘱的最后,还向当时的执政者提出了十点忠告。

(1)国民于济案,应以沉毅态度,求外交正义之解决,不得有轨外行动;

(2)从速召集国民大会,解决时局纠纷;

(3)实行垦殖政策,化兵为农工,勿使袍泽失所;

(4)调剂劳资,应适合全民心理与世界经济趋潮,统筹兼顾,豫定翔实法规,行之以渐,毋率尔破坏社会组织及家庭制度,幸免各趋极端;

(5)振兴实业,以法律保障人民权利;

(6)正德利用厚生,不可偏废,毋忘数年立国之根本精神,道德礼教,当视物质文明尤为注重;

(7)革命为迫不得已之事,但愿一劳永图,俾国民得以早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8)参酌近今中外情势,以应采用国家社会主义,毋遂思破除国界,为外强所利用;

(9)早定政治方针与教育宗旨,以法治范围全国,应持中至当,可大可久,毋以偏激,旷滋流弊;

(10)民国以来,凡无抵触国体之创制,应仍旧保存,请勿轻议纷更。

后人常指责黎元洪庸碌懦弱,但从他的遗嘱中可以看到,黎元洪其实对当时中国存在的问题进行了深刻的思考,并指出了应对的方法。比如辛亥革命后,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传统道德礼教中的精华却遭到破坏,他提出不能忘记立国的根本精神;比如多年混战,导致农工荒废,他提出应该鼓励农工商,“化兵为农工”,兴盛农业,兴办实业。历史学家评论民国时期的历史,认为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中国也能演化出资本主义的现代文明,黎元洪的观点与他们相似,他认为近代中国之所以混乱不堪,就是因为一切变化太激烈了,“革命”是不得已为之的事,不能当做家常便饭,必须顺应自然规律,让起自然发展,才能产生成熟的现代文明社会体系。

黎元洪一生重视道德,死后,民国政府决定对其实行国葬。国葬是当时最高级别的葬礼,民国政府设计的步骤是这样的:先在天津入殓,随后到北京追悼,最后再到武昌安葬,黎元洪的葬礼空前盛大,这三个步骤,足足进行了十年都没有完成。1938年,日军入侵武汉,黎元洪的墓葬被迫停工。

最遗憾的是,文化大革命期间,黎元洪和其夫人的尸首也被人挖出,当时武汉文物保护单位极力劝说,却没能阻止。后来,人们只能在黎元洪墓葬原址上修建空冢供后人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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