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入深,剑七带着弟弟在玉香阁的马场寻了个草堆。反正客栈是不能住了,这两天必须得出城。
剑七抱着弟弟,两个人都裹在一块破布里,剑小雨睡觉不老实,总是翻出身去,剑七只好时不时的把他裹严实。剑七看着这个半路抢来的弟弟有些欣慰,在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由父亲母亲陪伴,享受着人生,现在却和他受苦受累,即使知道要睡草堆也没有任性,这就为剑七省了不少力。
其实这点苦对于剑七来说自然算不了什么,最难熬的还是他和小雨在无相山的日子,那时的小雨还只是个小不点。他把小雨抱来之后就被那个老混蛋抢走了,说是要从小把他培养。剑七和那里其他被抓来的孩子一样,每天都接受着训练,每天也都有人死去,几百个孩子还没学会怎么长大,就要先学会杀人,用那个人的话来说就是野兽相搏,生存下来的就是最强的。
现在也是这样,在剑七看来这个世界和无相山那里没什么区别,江湖险恶,勾心斗角,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只不过后者就像放大镜下的污水,让人感到更贴切罢了。
剑七从内里拿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这是一本剑诀,但上面也没有注明这是什么剑诀。这本书就是那须弥山老者传授的书,剑七曾一度以为这不过是老人为了应付他。但当看到老人以手为剑削去了一座山的山顶,并以无上神通将其切成了碎块,那时剑七的心理是无比的震撼的,终于是相信了他说的话。事实证明光是剑式也是对剑七有用的,之后在无相山的日子里凭借着书里的几招几式终于是活了下来。
但剑七不是修行者,根本无法引动天地元气为自己所用,前半部分不过都是些剑式,还可以照葫芦画瓢,但剑诀后面的部分可就需要天地元气为辅才能使出。
剑七问过以前在须弥山下教过自己的老头为什么自己不能修行,但他也只是说剑七的身体不适和修行,可剑七总觉得这其中具体的原因老人是没有和自己实说的。不过在祁乡的时候,有一个断了右臂的老捕快是修行者,七十多岁的人了也不过是刚入黄境的境界,但即使这样,乡里还是把他供奉了起来。
毕竟修行者就是不同的,对那些土匪来说,存在即是威慑。
因为祁乡处于宝流山,这个地可是土匪流寇的聚集之所,当地的百姓深受困扰,朝廷多次出兵,却始终无法根除。
剑七刚到祁乡那会儿,就听说了这么个人物。每次帮人捡牛粪挣了一点钱,除了大部分会给奶奶,剩下的也就是攒起来买上一坛好酒给这个老头送去,一开始老头还真不待见他,不过毕竟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再加上剑七的花言巧语。老头终于是说出了原因。
修行修两道,一修身,一修心,有了二者,便可修行。身心合一,便可通天。可是剑七身上奇经八脉处处不通,身道已是无望。至于心道,这个老头也是说不上所以然来,只是当时入境,只觉身体通透,心眼明晰,仿佛化作一团青烟就要融入世间。
剑七当时听的也是一阵迷糊,更觉修行玄妙。
作为一个灵魂从其他世界穿越过来人,他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才使得自己不能修炼。但慢慢地他才了解到世界上能修行的人实在太少了,自己不过是那茫茫普通人中的一员。
这本就是一本破书,其中的书页已经微微泛黄,有的也已经被剑七粘贴了好几次。
剑七不知道翻过这本书有多少回,上面的身法剑决更是了然于心,他甚至在某一年把这本书倒过来背了一遍。但不能修行就是不能修行,既使剑七再怎么摆弄也是无济于事。
剑七缓缓合上了书,双眼出神地看着天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杀死那个让自己深陷苦难的大人物,不知道怎样找到小雨的父母,更不知道如何告诉小雨那件事。
剑七此时不由得喃喃地说了一句“我该怎么办呢?”
~
早在好几天前,胡仁就命人在离城主府不远的地方打扫出一间院落。这座房子还是上任城主卸任后安居晚年所用的。这些年来就没人住过,直到郡主一行人。
此时院里的主屋里,一少女正在为面前的白脸老者敬着茶。
只见老者接过女子手里的茶,轻吹了一口道“你这个急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少女也不敢回话,只是低着头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又没干什么。”
老者看到她斥责道“你身为郡主,替皇上教训一下这个胡老狗也是好意,但总要顾忌皇家颜面才是。你倒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严城以外的人不了解也就算了,但这满城百姓可是会直接怨到你这个郡主头上。你这就是给皇上添了乱了。”
“师父,我~”
“嗯?”听到郡主这么一说,老者也是直接打断了她。
郡主努了努嘴,犹豫了一下,改口道“林公公,我就是看不过那个胡天,我本来想欺负一下胡仁,让他儿子知道我的厉害,可谁知道那个家伙没心没肺,根本就不在乎。”郡主说到这里,眼里已经是湿润的。
林公公看此也是一脸惋惜,轻声地说“皇家哪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利,就算是皇上,在这方面也是左右不了的。”
“可是~”
不过郡主还是没有说出来,犹豫了一下颦着眉头离开了。但林公公却是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胡天的恶名早就已经传到了临阳城,当时不仅郡主是死活不同意,就连一向躲着皇帝的齐王也是连夜觐见皇上。
那一夜,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听到大殿里传来的争吵声。
但不知怎么的,第二天之后,齐王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同意了这门亲事。
任净和郡主如何回绝,这门亲事终究是定下了。
所以净和郡主这次来严城明面上说是和林公公一起来考察西境,倒不如说以此名义来看一看自己未来的夫婿。
天还没亮,剑七就把弟弟给叫了起来,毕竟被人发现可不好解释,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位老人一样愿意相信自己的鬼话。
说来也怪,这几天城太平了许多,像之前外来人被抓走的情况已经没有了。或许是郡主入城,那些人都不敢再动手了。
剑七带着弟弟来到了城门口前,从天色微亮一直等到了天明。门口依然是重兵把守,期间剑七也曾装作一个乞丐要出城,但一样是无法出去。
剑七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城主到底要干些什么呢?”
~
此时的城主府的主堂内,正是胡仁父子和郡主一行人。胡仁与林公公坐在最上方正细聊着,郡主则是在一旁端坐,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长得极为漂亮,却生性玩略的胡公子。除了那一张脸,倒也是找不出一点优点,净和郡主忍不住微叹了一声。
这一幕倒是被胡仁看在了眼里,然后笑着对林公公说“我这儿子从小被我惯得不成样子,所以顽皮了些,待与郡主成亲之后定会收起心性的。”
林公公看了一眼这个正瘫坐在椅子上玩弄着自己的头发的胡公子,心想此等玩虐之徒怎能配得上郡主呢。但脸上还是微微一笑,表示认同。
“听说城里最近不太平?”
林公公显然不愿再谈论郡主的事,因为无论怎样,郡主都是要嫁给他的。作为一枚棋子来看守胡仁,郡主心里不愿,他的心里也不愿。毕竟自己也就她这么一个徒弟,尽管他从没在郡主面前承认过。
胡仁回道“最近是有一伙人在城中作案,但我已经命人严查此事,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林公公见此也是不愿多说,只是点了点头。毕竟这严城城主还是姓胡,况且正好借此是看看这位胡城主的虚实。
胡仁见屋子里顿时没了声,眼神中也是有些紧张,忙说到“郡主初到严城,倒不如让胡天和郡主在这四处逛逛。”说到这里胡仁看了一眼郡主,却见眉头一皱。
但林公公说道“如此也好。”
可是不等郡主有什么剧烈反应,胡天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挥了挥手中的扇子道“那可不行,我下午还要去赌坊呢。”
林公公听此也是面色一凝,都知道这城主的儿子是个十足的纨绔。但却想不到竟是如此放肆。
胡仁面色也是不好看,怒瞪着胡天。
可这位胡大少爷可是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转身便要离去。
“即是如此,那我也与你去那赌坊看看。”郡主突然说道。
胡天愣了一下,然后回头邪笑这对郡主说道“如果郡主不在意,我自然是乐意的。”
不过胡仁却是忙对郡主说“赌坊太乱,郡主怎能去那种地方。”
林净和起身说“他们男子去的,那我也去得。”
坐在一旁的林公公也是一脸的不愿,正欲说些什么,却是见她与自己使着眼色。自己只好如此。当即唤来随行的侍从保护郡主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