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保护鹂鹂逃亡,无法援救赤城,她拼命呼唤水灵木灵山灵却得不到一点回应,整座山像死掉一样——天镜可以吸收魂魄,同样也可以吸取灵力,此刻拥有神器的苏我占据了压倒性的上风。
赤城的呼喊尚未结束,铁手已刺入他胸膛,大量的鲜血从嘴角涌出,濒死的他第一次深切地望向鹂鹂的背影,目光中充满慈爱与歉疚:“对不起,鹂鹂……我知道妃漱的死不是你的错,也知道你很难过,可就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我这个人根本不配做父亲……”
取走赤城的生气与魂魄,苏我冷淡的丢开尸体再度向逃往中的少女追来,瞬间就逼近她们身后。就在这时,一道黑光猛地掠过月影,向追踪者迎面撞来。苏我侧身避过,却见一头巨大的黑色狼犬轻捷的落在溪水中,威胁的露出白亮的利齿赫然拦在他面前——那竟是曾被万箭穿身的獠狼,这头强大的灵兽如今已恢复以往的奕奕神采。
“快带鹂鹂离开这里!”李寄呼唤獠狼,不由分说将同伴置于它背上,大型狼犬忠实的腾空而起,苏我的目标本来就不再那边,一心一意劈手向最后的祭品抓来。就在这时,奔腾的金涛一下子涌入树甬道,苏我戴了面具似的表情瞬间掠过一丝动摇,他冷笑着举起袖子遮住天镜,随着涟漪似的光芒,惊人的光滔撞上他铜铁的身体,顿时散作一片绮霞,远处越王及其随行者队伍却已像被抽去脊骨一样瘫软下来。
“久违了,昆仑的救世主!”苏我凝视着散去的光华勾勒出的人影——金位大巫云将的轮廓鲜明而俊逸,他拦在李寄身前,默默地眺望着冷酷的对手,唯独“昆仑的救世主”这句话让他深邃的眼中浸透哀恸悲伤:“究竟还要犯下多少罪行才肯罢休呢,苏我!你已经挑拨西域、南越和中原的巫者互相残杀,害他们几乎绝迹了,现在又来为祸东越吗!”
“难怪看这犬灵兽有点眼熟。”苏我瞥了獠狼一眼,冷冷的嗤之以鼻,“我说就凭赤城怎么可能制服云沼孽龙,定有厉害的家伙暗中帮他,原来就是拥有七颗天生灵骨的你——在都城被你逃掉时我就有预感,那背后一击果然杀不死你和你的宠物!”
“若非阿寄用借灵之法,我的确已死在你手中了!”云将咬紧牙关,一字一字的说,“苏我,你曾经是全昆仑最好的术士,我唯一的朋友,为什么……”
“朋友?我怎么配做昆仑救世主的朋友?”苏我自嘲般的大笑起来,“术法再好有什么用,反正扶桑人天生修炼不出灵骨,在昆仑永远低人一等!”
“是你先不和人亲近大家才疏远你的!况且那时我始终都站在你这边啊!”
“够了!收起你廉价的同情吧!”苏我暴发般的大吼起来,“别人露骨的轻视我根本无所谓,你伪装成亲切的怜悯才是最彻底蔑视!你也好昆仑的所有人也好,全都不可原谅!”伴着话音,扶桑术士猛然撤开衣袖,青赤黑黄四道光芒旋转着猛地射出,缠向云将四肢。云将扬手带出一片金雾,张开穹隆状的结界护住自己和李寄,但眼前所见却让他大惊失色。
“天镜为什么在你这里?”云将失声大喊起来,“难道是你在昆仑遭遇千年一度的大劫时趁火打劫盗走天镜,导致它灭亡?”
“你不是拥有透视过去未来的灵骨吗?我就在这里,你尽可以看啊!不仅如此,你还可以看见昆仑复兴的未来——不过那将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昆仑!” 苏我手捧神器,低下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只要有我在,昆仑就永远不会灭亡!”
云将异色的双眼眺望着天镜上镶嵌的四色宝珠,神情越来越凝重:“先是盗走天镜,然后强行令土蟠、木虬、水蛟、火螭进化为龙,夺走它们的如意宝珠,现在又欺骗东越王和赤城举行秘祭,谋害最后的金灵兽——虺!你怎么做到的,你到底触犯了多少禁忌啊,苏我!”
灵力碰撞的气流扬起苏我的衣袖,露出那已经是冰冷铜铁的肢体,他有些得意的遥望着云将难以置信的眼神:“很惊讶吗?没有灵骨的人一接触天镜就会支离破碎,所以我连肉身都舍弃了——这就是‘术’的力量,比‘灵’强上千倍的无所不能的力量!”
“你疯了……苏我你已经疯了……”
“我没有疯——只要集齐五行的如意珠就无所不能,更何况复兴昆仑!我这样只是想证明给那些亡魂看而已——你成不了昆仑的救世主,可我能做到,而且比你做得更好!”苏我说着,天镜的光焰猛然暴涨,冲击向金雾的结界。云将虽是举世无双的金位大巫,但却怎样也抵不过昆仑之核心天镜再加上四枚如意珠,更何况还失去了右眼灵骨,结界霎时被击溃,四色珠光瞬间分作千万条光带,将云将和李寄牢牢缚住,拖上半空。
结界碎片化成金炎缭绕着附着在云将身上,此刻他只堪自保。李寄知觉头晕目眩,勉强支撑着不致失去意识,苏我像拨动琴弦一样拉扯光带,深陷束缚中的她便慢慢朝他飘来:“天镜从没映出过如此明亮的魂魄之光,我想你一定能让金虺瞬间进化成我需要的样子的!”
“放开阿寄!别再错下去了,苏我!”云将不顾一切的挥出双手,只见一点金星分别隐隐浮现在掌心,他手臂的肌肤随即撕裂翻卷,两枚金色光珠渐渐显露在空气中,猛地暴涨为光束,一下缠住天镜射出的光带——那是云将手中的灵骨,一旦接触到空气灵骨便解开封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但却会给主人的身体带来巨大的伤害,为了救李寄,他竟自残似的强行将它们取出。
天镜和灵骨之力一时间达到平衡的僵持状态,苏我那人造肢体看似坚固,却毕竟不是由自然孕育进化而来的肉身,根本承受不了两股灵力的共鸣,铜铁的骨节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率先毁坏的是支撑身体的腿骨,苏我的肢体发出惊人的断裂声栽倒在溪水中,腰部颈部等重要关节随之闪过一连串奇异的火花,即便崩溃已在眼前,他依然不肯放开天镜,但那纤细的铁指骨再也不能承受那逆流的力量,纷纷粉碎……毁灭中的苏我只能抬起视线看向云将,这一刻他的眼神中竟有一丝罕见的轻松:“终于解脱了……”
这意外的话语让云将一时收住两枚灵骨的攻势,得以稍稍喘息的苏我喃喃的叹息着:“云将你听我说……昆仑的亡魂强烈想要复苏,我只是被它的执念支配的傀儡而已。太累了……不到最后一刻昆仑都不允许我停下来……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
云将呆住了,一瞬间他异色的双眼中涌过惊异的光芒:“你……是被昆仑支配的……”
苏我想点头肯定,但此刻这个动作对他来说都已不再可能:“可是已经停不下来了,自从天镜得到第一颗如意珠开始,这返魂术法就已经不可逆转,即便我不在了,昆仑的亡魂还会寻找下一个傀儡,你的阿寄是天镜选中的祭品,始终会……”
意识一片模糊的李寄断断续续的听到两人的对话,只觉得哪里不对——如果苏我只是受害者,那他又为何操纵越王幽觊觎天下?她想出言提醒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云将却已焦急的走向苏我:“别说傻话!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不需要牺牲无辜的生命就可以让昆仑复苏的方法!”
“我做不到……”苏我无奈的苦笑着,“我听说过大量天生灵骨和如意珠有着同样的能量。但我不是昆仑的救世主,我就连一颗灵骨都没有……”
这一刻,赤城族长最后的提醒遽然驰过李寄脑海——别向苏我祈求,决不要相信这个扶桑人!
“千万不要相信他!”李寄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虚弱呼喊和云将的声音同时响起,这金位大巫说的是:“我有啊!只要能让昆仑复苏,我愿意交出灵骨!”
话音未落,光晕已从云将喉间荡出,霎时奔涌成泉。这里就是第七颗灵骨的位置,也就是云将一直说自己不能说谎的原因——除了攻击防御的双手灵骨,奔驰飞翔的双脚灵骨,看透过去未来的双眼灵骨之外,就是操纵言灵的喉间灵骨。
一瞬间,六道金光从云将身体里飞出,旋转着投入天镜虚无的镜面。受到大量天生灵骨的激荡,天镜一下子迸射出惊人的光芒,漫过苏我破碎的肢体,随着一片火花闪过,那残肢断臂竟自行组接起来,瞬间再度构成完整但却扭曲的形体。不等云将反应过来,铁手早已刺入他的胸膛;温热的鲜血飞溅而出,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色中。云将伸出痉挛的手指,艰难的探向苏我的面孔,似乎想质问这“朋友”何以一再要置自己于死地,可是指尖却在接触到对方脸颊的一瞬间无力的滑落下去……苏我站起身体,冷冷地俯视着云将渐渐失去神采的蓝眸,那双眼睛直到最后都难以置信的睁大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浮上扶桑人薄情的嘴角:“听不出我是在骗人吗!总是走顺风路的人就是太天真了。”
伴着话音,苏我将天镜猛地置入对方怀中,霎时间几片利刃似的薄光穿透云将的身体,随即无情的将他撕裂分解——没有灵骨的人一旦接触天镜就会支离破碎,曾经拥有七枚灵骨的金位大巫如今却在神器的力量下,四散为烟尘和飞灰……随着天镜上光芒流转,被云将灵力击倒的越王幽及其随行者动了起来,就连赤城也混在其中,成了苏我的人偶军团中的一员,他们用古怪的姿势挣扎起身,摇摇晃晃的朝村里走去。
此刻的将乐寨依然浑然不觉得沉浸在夏灵祭的欢乐之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