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府的事儿就像是一场闹剧,大多数人并不是真心怀念黄离,林天穆的态度既然已经摆在这儿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散去,齐胜功是内府的二号人物,大部分人都只看他的脸色而已。
待众人都散了,林天穆走回了驻所,用脚轻轻地踹了踹齐胜功道:“行了,人都走了,别躺地上装了,地上这脏,累不着给你洗衣裳的婆娘。”
齐胜功抬眼瞄了瞄周围,驻所内外确实再没其他人了,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苍鹰服,嘿嘿一笑:“大人,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我说过我手段多得很,刚才那三拳能打出什么样的效果我自己清楚,躺个两口茶的功夫就差不多了,不是我踢你,你还打算躺到什么时候去?”林天穆嗔怪道,“在我面前别玩这种花里胡哨的把戏。”
“嗨,大人,您也知道人多了,队伍就难带了,下面几百号弟兄都看着咱呢,咱就算心里服了软,嘴上也不能服软不是?”齐胜功笑道,“咱就是找个台阶下,让那些弟兄们还是相信咱。”
“废话就不用多说了。”林天穆说道,“你要是想在我手底下安稳干活儿,以后就不用对我刻意嬉皮笑脸的,我只有三个规矩,一是尽心办差,皇城守卫不能出差池,二是有困难就说,我能帮的会帮,帮不上的也会去想办法,三是管好手底下的人,别让他们吃饱了干饭不当差的时候出去干破事儿给宏华卫衙门抹黑。听明白了吗?”
“放心吧大人,有您这话就够了。”齐胜功道,“其实这回弟兄们找事儿,也就是想弄明白您的意思,既然大人您把话放这儿了,那咱也好给弟兄们一个交待。大人,要是没什么事儿了,咱这就去给弟兄们说道说道。”
林天穆点了点头,看着齐胜功走出驻所,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他还以为齐胜功那些人是黄离铁杆亲信呢,没想到也就这点需求。那三条规矩里头,恐怕只有第二条是他们最关心的。
一般的侍卫,林天穆自然是不会动的,他们大部分都还是清白的老百姓出身,为了讨口饭吃练了一身武艺跑来做了个宏华卫,但军政司进贼那天晚上值夜的侍卫们,必须得好好查一查,皇城戒备森严,凭那几个小贼的功夫能进来,值夜的侍卫中,必有内鬼。
当然这就不在林天穆的职责范围内了,和黄离有关的一系列案件都移交给陆定军亲自调查,从平时两人互相对待的态度来看,林天穆相信陆定军和黄离并不是一路人。
但他的处境却越来越危险了。赤蝎门太过狡猾,陆定军数次收到线报,却都扑了个空,三天之内竟然走了快十次空,这对他和外府那些人的耐心是个严重的损耗。
“宏华卫最近抓得紧,让他们暂停活动,待风声过去了再出手。”
徐逢春得到的是这样的指示,赤蝎门人也都转入了地下,京城这些日子里头,压根就没再听到过赤蝎门的消息了。
时间确实是一剂很好的药,能让人忘却许多东西。就算是老皇帝亲自下令抓的人,随着时间过去,宏华卫也渐渐地忘了这茬子事,毕竟他们也不是成天没事儿干,只抓赤蝎门的衙门,大兴上下那么多犯官等着他们下手,本身人手就不足,他们也只能草草地拟了个通缉令贴在京城大街小巷里头,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
已经深秋,天凉了很多,这种寒冷林天穆却早已习惯了,朔州的秋,比京城还要凉,坐在书房里写了两封家书,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落叶,不禁有所感叹。
“底处凭栏思眇然,孤山塔后阁西偏。
阴沉画轴林间寺,零落棋枰葑上田。
秋景有时飞独鸟,夕阳无事起寒烟。
迟留更爱吾庐近,只待春来看雪天。”
沉吟着将这首诗誊写到宣纸上,林天穆放下笔,唤来了吴忠易道:“等这首诗干了,帮我拿出去卖了吧。”
是的,他现在得要靠卖诗赚钱了,在宫中待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发现,这往上求人办事儿,得花一笔钱,往下犒劳手下,也得花一笔钱,互相走动也得花钱,同僚之间吃酒也得花钱……到处都是支出,自己被罚了半年的俸禄,早已囊中羞涩了,家里头那些人的薪俸都快发不起了,想了半天,只能以“天沐公子”的身份写诗,让吴忠易拿到风花雪月的场所去卖掉。
这些诗都是他自己记得的,或者通过百科全书中摘抄下来的,他的文学素养还没高到能自己写出绝世名篇的程度,可大兴京城的那些富商大贾,似乎很吃自己这一套。
在这个时代,商人虽然有钱,但社会地位却很低。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些商人们为了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想尽办法都要附庸风月,让自己看起来和读书人近一些,更有甚者不少富商都出了大笔银子资助家境贫寒的秀才举人,期待着他们一朝金榜题名,他们脸上也有光。
林天穆的诗本就出自名家之手,所以他抄写出来的诗,在京城还挺有市场的,这半月以来,渐渐的“天沐公子”这个名号在一小群人中讨论的热度异常之高,不少人都想亲眼瞧一瞧这神秘的天沐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吴忠易每次出去卖诗的时候都会戴上面具,回来的时候也十分小心,用林天穆教他的反追踪技巧,躲过那些有着强烈好奇心的人们。
看着吴忠易离开,林天穆又喊来秦忠山,将两封家书交给了他,托他出去寄掉。其中一封是往定王府上送去的,王府上的老爹老娘还是十分担心自己的,林天穆虽然对他们感情不是很深,但看着他们忧心忡忡,自己也过意不去。另外一封则是寄给俞百川的,俞百川对他这辈子来说太重要了,他也不希望俞百川担心自己。
外头传来一些敲锣打鼓的声响,林天穆仔细想了想,现在好像也不是什么节日来着,便对秦忠山说道:“出去的时候看看外头在干什么,别到时候是什么节日皇家有节庆安排我错过了。”
“好,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