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心中牵记着杨明妈妈的手术费,许因对乘黄格外殷勤,换药的时候忙前忙后地照料,连宠物医院的医生都十分感动,夸他是个好主人。
乘黄似乎也很满意,离开医院后,主动问道:“你对我这么上心,是不是有求于我?你想要什么?”许因见它问得直白,便也不遮掩,坦白说道:“我缺钱。”乘黄道:“好办得很,你想要多少?”许因被问住了,茫然道:“都……都行啊……买一张彩票也就好了,中太多奖岂不是会露馅么。”乘黄笑了笑,道:“你的打算是让我帮忙买一张过去的彩票吗?可是你已见到了如今的小缘,那么安排谁去买呢?”
许因心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为难问道:“那还有什么办法吗?”乘黄道:“办法当然有,你听说过比特币吗?”许因一愣,登时大喜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乘黄淡淡道:“别忙着高兴,先说说看,你对比特币有多少了解?”
许因曾了解过,比特币是一种不依赖特定机构发行的虚拟货币,传统货币与它的区别在于,前者由银行统一管理账本,每一笔转账记录,都由银行负责记录,而比特币则是由所有用户共同管理账本,每一笔转账记录,都会被记录在所有无关用户的电脑中。此外,比特币价格的涨跌幅度极大,比如2017年年底一比特币价值曾高达19142美元,而仅过两月币价就暴跌至6000美元。还曾有一个笑话这么讲:“一个小男孩问有投资比特币的爸爸要一枚比特币当生日礼物。爸爸说:什么?你问我要15554美元?14354美元可是很多钱啊!你要16782美元到底想干嘛?”比特币价格的不稳定性,可见一斑。
正因此,当许因一听乘黄提起比特币时,立刻就意识到,可以利用它的能力“回溯”一台老电脑,选一个币价极低的年份买进一批比特币,偷偷存放在硬盘角落,留给今天的自己,如此一来,既能一夜暴富,又不会影响到过去的时间,正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许因越想越兴奋,听见乘黄询问,便将自己所知信息都讲了出来,不料他说得越多,乘黄脸色变得越难看,许因心生不妙之感,当即住口,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乘黄道:“没有,你说得很好,很正确,你以前买过比特币吗?”许因犹豫地说:“买、买过一点吧……好像。”他隐隐感觉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却不明白做错了什么。
“嗯,你以前买过……”乘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许因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先去和杨明他们会合吧?”乘黄不答,许因以为它默认了,便将车发动,不料发动机刚一响起,就听乘黄说道:“不去找他们,先去一趟城郊水库。”许因吃了一惊,问道:“去那做什么?”乘黄道:“别问。”
许因额头上一下子渗出汗来,右脚踩在刹车上久久不放,乘黄也不催促。终于,许因吸了口气,换挡调转了车头,朝水库驶去。
半小时后,水库远远地出现在前方,波光粼粼的水面遥遥无边,四周荒无人迹。
许因正要停车,却听乘黄道:“继续往前开,开到岸边为止。”许因依言而行,将车开到岸边,接着便转头看向坐在副驾的乘黄,听它示下。
乘黄人立而起,静静望向水面,忽然道:“许因,我给你想了一个绝妙的死法。”许因脸色大变,颤声道:“什么!你要杀我?”乘黄道:“明明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却要为之承担后果,你一定觉得很冤吧?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确定你就是昨日谋害我的人?”许因急道:“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乘黄冷冷道:“上午我隐瞒了一件事,其实昨日我被人从货车中麻醉带走后,还曾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醒来过一次。一个戴着口罩的人出现在我面前,说能治好我的伤势,但条件是要我帮他变出一笔钱来,那时我别无选择,只好答应。而这人所想出的赚钱方法,正是用一台回溯到过去的电脑来大批买进比特币……你明白了吧?这才是我用来分辨仇人的依据!”
听完这番话,许因一下子呆住。
乘黄冷笑起来,“上午我逼你们显露字迹,不过是用来消除你们戒心的幌子罢了,我平时又不写字,怎么分得出你们字迹有甚异同?你去厕所的那段时候,我便旁敲侧击问过了杨明,确认他对比特币一无所知,而与你谈到比特币时,你却如数家珍,答案不言自明。本来你拿到了钱,就应当依约为我治伤,可你却再次将我麻醉,企图将我淹死在湖中!你想不到吧,我外表是只狐狸,却自小就是在海中长大,这小小一座水库,又怎么淹得死我?”
许因全身冷汗涔涔,眼神中透出几分挣扎踌躇之色,涩声道:“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话音刚落,早已熄火的发动机突然莫名地轰鸣起来,车轮却纹丝不动。乘黄伸爪掀开了扶手箱,从里头拿出一只保温杯,说道:“我已将这辆车回溯到了三分钟前,包括这只保温杯。现在,我要你把它塞到刹车踏板下面去。”
“什么?”许因愣了好一会儿,才想清了乘黄的用意——三分钟前,这辆车才刚刚驶到岸边,倘若用保温杯将那时的刹车踏板堵死,他岂不就要开着失控的车冲入湖中?一念及此,许因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咬牙问道:“为什么?”
乘黄语声中带着一丝快意,“我要让你自己也尝尝,被锁进‘铁笼’、沉入湖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许因怒道:“你以为我会引颈就戮吗?”乘黄扬了扬那只报废的手机,冷哼道:“你横竖要死,若不乖乖照办,我就让小缘给你陪葬。”
许因心中一颤。就在这时,挂在出风口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来电是小缘的号码,许因看着来电画面愣了几秒,却沉默着没有接听,漫长的一分钟过去,来电被自动挂断。
乘黄看在眼里,眼神略微复杂了些许。
许久后,许因沙哑问道:“如果我照你说的办,你能保证永远不再找杨明和小缘的麻烦么……”乘黄淡淡说道:“好啊。”
许因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又问:“倘若……倘若我侥幸没有淹死,而是从湖中生还,又当如何?”乘黄略带嘲讽地说:“好啊,你若能活下来,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许因伸出手,缓缓拿起了保温杯,冰凉的触感仿佛是摸到了死神的镰刀,他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前方深浅难测的湖水,心想:“水底既有暗流,我就算能从车中破窗而出,也游不上岸。”转念又想:“不过,终究还是有生还的希望,若不以身赴险,又如何消解乘黄心头之恨?况且,就算真的死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只是可惜小缘不会知道,我是为了她才肯这么做的。”
许因艰难地俯下身,右手却颤抖着怎么都没法伸下去。尽管已下了决心,但光是稍稍想到堵死刹车踏板的后果,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勉强支撑着身体,努力想找到些乐观的假设来安抚自己——也许运气好可以顺利打破车窗,也许游上岸没有那么难……
旁边乘黄那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现在做再多心理准备也没有意义,即将溺水的,是十分钟前的你。”
许因脸色惨白,半晌后说道:“我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