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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 13

一阵粥香飘来,将许因从睡梦中唤醒。他在沙发上翻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看到杨明正在厨房忙活,叫道:“杨明,今天什么日子啊,能让你亲自下厨?”

杨明一言不发,也没有回头。许因走到他身后,探着脑袋一瞧,见灶上熬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米粥,里头还有玉米、百合、肉丁、胡萝卜等辅料,香气扑鼻。

许因笑道:“好香啊,我先盛一碗尝尝咸淡。”伸手去拿碗。杨明按住他手,说:“不忙,今天有客人要来。”许因问:“什么客人?”杨明说:“你先看看手机吧,有人给你发了消息。”

“哦?”许因拿出手机,见有一个陌生的用户给自己发来一条消息:“在吗?”这人ID为“缘封不动”,头像是一只人鱼,个性签名是:“岁月如刀,我似芹萝”。

“这是谁?”许因顺手点进去,一看聊天记录,忽然全身一震——这个陌生的好友竟是亚男!

许因心思急转,自己既然看到了她新的ID和头像,是不是意味着和她恢复了联系?等等……“岁月如刀,我似芹萝”……这分明是2017年的电视剧《猎场》的台词,难道这是2018年的李亚男……或者说小缘?

许因惊疑不定,试着回复了一句:“在。”过了一会儿,对方发来一句:“板栗好不好吃?”

“真的是你!”许因热血涌上面颊,“你为什么骗我说你叫小缘?”

小缘:“没有骗你啊,我改了名字。”

许因:“为什么改名?”

小缘:“原来那个名字死过一次了,我嫌不吉利。而且……没有哪个女孩会喜欢父母取‘亚男’、‘若男’、‘招娣’这一类的名字吧。”

“可是,你为什么对我隐瞒身份呢?这十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许因原本还想问她为什么三九严寒天里潜到水库里捞出那只狗笼,转念间又想,倘若一问自然就暴露了杨明跟踪她一事,只好生生忍住。

小缘:“唉,我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其实昨天我一见杨明也在场,就知道瞒不过你们了……不过一切说来话长,等见面再谈吧,你现在在哪里?”

许因抬头望向杨明说:“小缘想见面谈话,要不要去?”

杨明点头道:“你把我家地址告诉她,直接让他们来这里好了。”

许因一愣,心想:“‘他们’?难道除了小缘,还有别人?”见杨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暂且不去问他,发消息将杨明家的地址告诉了小缘,说:“我在杨明家里,你直接来找我们吧……除了你,还有谁要来吗?”

过了很久,小缘回复道:“还有乘黄,它也会去。”

许因蓦然呆住,兀自有些不敢相信,那神秘莫测的乘黄,今日突然就要现身?小缘为何称其为“它”,难道它不是人类?许因怔怔想了会儿,一把扯住杨明的手臂,质问道:“你说今天有客人要来,说的就是小缘和乘黄是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杨明轻轻挣脱他手,面无表情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良久后长叹一声,怅然道:“许因,咱兄弟二人,只怕有一个活不过今日了。”

许因大惊道:“你说什么!”他才刚起床不久,原本还有些困倦,待听到这句话,已惊得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你不必问,一会儿乘黄来了,它自会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告诉你。我只想交代你,若今日死的是我,请务必要瞒着我妈妈,反正她时日无多,让她走得糊涂些。”杨明起初努力使语气平静,说到后面时还是忍不住盈湿了眼眶。

许因颤声道:“是乘黄要害我们么,那我们何不快逃?”

杨明摇头道:“若是能逃,我又何必让你把地址说给他们?今日的劫难,躲是躲不过的,只有尽力周旋了。”

许因问:“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这些?”

杨明说:“其实昨天我跟丢小缘后,怕她有什么不利于咱们的阴谋,于是偷偷去了趟她家,用那枚十年前的钥匙开了门,然后在她家客厅暗藏了一枚窃听器……我怕你怪我多事,便没告诉你,谁知道,此举竟让我偷听到许多小缘与乘黄的谈话。”

许因脸色有些难看,“小缘也想害我们吗?”

杨明沉默许久,说:“我不知道。”

半小时后,门铃声响起。许因抢先起身去开了门,小缘穿着一件卡其色大衣,提着一只黑色的宠物背包,走进屋来。

许因一愣,说:“怎么就你一人,乘黄呢?”

不等小缘说话,一道苍老的语声从黑包里传出:“你好啊,许因。”

许因惊诧道:“谁在说话?”他看向黑包,透过纱网隐隐可见包中有一只白色小兽。

小缘没有回答,只用隐含担忧的目光看着他。她提着包走进客厅,将黑包小心地放在杨明面前的茶几上。

经过许因身边时,她偷偷将一张纸条塞到他手中。许因不动声色地接了,垂下头扫了一眼,见纸条上写着四字:“打乱笔顺。”

他心中一怔,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尽管不明其意,却莫名高兴起来,原本他见十年后的小缘隐瞒身份,已起了几分疑心,但此刻一见纸条,却感觉她仍是向着自己的。

小缘掀起黑包一侧,一只白色的狐狸一瘸一拐走了出来,弓起背舒展了一下身体,接着竟口吐人言,缓缓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乘黄。”

许因看着这一幕,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他打量着白狐,只见它背上生了两只古怪的肉角,形似驼峰,微咪的双眼透着一股隐晦的凶性,右后腿上缠了一圈纱布,似乎有伤。

杨明目光灼灼,忽然道:“山海经有云,‘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难道指的就是你吗?”

乘黄点头,“不错。”

许因看着眼前的白狐像人一样说话,感觉如在梦中,他一直好奇这个在幕后操纵别人命运的“乘黄”是什么人物,谁知竟根本不是人类。

杨明道:“我以为《山海经》只是古人的想象,没想到世间真有奇兽。”

乘黄道:“其实古籍所载的山川河流、草木走兽,大多都是真的,甚至有许多物种至今仍存于世,比如‘常在幽昧之中,似魑魅鬼物’的山都,其实只是狒狒,‘五彩毕具,尾长于身’的驺虞,在今天被称作雪豹。”

杨明道:“但它们只是寻常走兽,你却能口吐人言、穿梭时空。”

乘黄摇了摇头,“穿梭时空我可做不到,我的天赋其实是‘回溯’。”

许因忍不住问:“什么是回溯?”

乘黄指着茶几上一个空水杯,说道:“往里头倒些水。”许因以为它渴了,端起茶壶倒了半杯茶水进去。乘黄却说:“倒满。”许因便依言倒满了。

“看着。”乘黄突然伸出爪子,碰倒了那个水杯。许因惊呼一声,连忙扶起水杯,但杯中茶水早已倾泻而出,从几边淌落,打湿了一大摊地毯。

众人都有些吃惊,但知它此举必有用意,也不出声询问,静等下文。

乘黄再次伸爪,轻轻搭在杯沿,一瞬之间,空水杯中竟莫名又出现了满满的一杯茶。它指着茶杯说:“把水喝了。”

许因看看茶杯,又看看地上湿淋淋的地毯,呆呆得说不出话来。乘黄催促了几声,许因才怔怔地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杨明和小缘在一旁看得分明,许因每咽下一口,地毯上的水迹便小了一片,到他饮尽时,地毯和茶几都已干净如初。

杨明有些看明白了,道:“所谓‘回溯’,指的是将一样事物还原成过去的状态,你将空水杯回溯成几秒前未倾覆时的状态,因此杯中仍有茶水,对吗?”

乘黄点头,“不错。”

杨明又问:“然而他饮干茶水后,地毯上的水就消失了,又是什么缘故?”

乘黄说:“茶水只有一杯,既已被他饮尽,又哪来的水打湿地毯?”

杨明若有所思,“所以对回溯的事物施加影响,会从根本上改变历史的进程对吗?比如说,你若将沙发上这个PSP回溯到昨天,把它砸坏,那么昨晚许因把它翻出来的时候,它就已是坏的了,对吗?”

乘黄说:“正是,看来你已明白了。”

杨明摇了摇头,“但我还是不明白,既然你的能力是回溯,那么你是如何做到让许因与十年前的小缘通过QQ交流的?”

“你瞧这个。”乘黄伸爪从黑包中推了一部手机出来。许因探头一看,见是一只破旧的诺基亚N73,屏幕已经碎得不像话,键盘上也少了几个按键,显然早已报废。不由奇道:“这是谁的手机?”

“我的。”小缘忽然开口,“十年前认识你时,用的就是这部手机。”

杨明皱眉道:“若是将这手机回溯到十天前,便能用它与十天前的许因通讯了……你最初给他发去那些短信,用的就是这种办法吧?”

许因听了,猛然醒悟:“原来如此,难怪乘黄给我发短信的手机号,与小缘给我留的号码相同。”

乘黄道:“你猜的并不全对……事实上,昨日我将这部手机回溯到了十年前,而唯独将主板上的射频电路、天线模块和3G模块回溯到了十天前,由此,便能以其为中转站,使远隔十年时光的两人通讯。”

杨明微微愕然,问道:“你费尽这般周折,就是为了要救小缘的性命吗?”

“我和她非亲非故,为何要救她?”乘黄顿了一顿,微微冷笑,“我做这些,反而是为了要她来救我。”

杨明诧异问道:“此话怎讲?”许因瞧着他的表情,心中寻思:“他明明说昨日偷听到了小缘和乘黄的谈话,自然早已知晓其中缘由……这家伙演起戏来可真没半点破绽。”接着又看向乘黄,心想:“它这般神通广大,怎么还需要别人救?”

乘黄说:“这件事解释起来,可说来话长,不过我今日来此,正是要告诉你们此事。”

杨明说:“请讲。”

乘黄说:“昨日中午,我见冬日暖阳、天色明媚,便去城郊的树林里散步,不料走在半途时,突然腿上一痛,莫名栽倒在了路上。转头一看,便看见一个拿着弹弓的小孩,那小孩见没打死我,拈了颗钢珠作势又要打,我忍着疼痛逃走,那小孩便拔腿朝我追了来。”

许因忍不住骂了句:“我生平最恨熊孩子。”

乘黄压着怒意说:“自从国内禁猎以来,猎人已基本绝迹,安逸的日子过久了,竟栽在一个小孩手里,那也算我活该。我一路逃出树林,见路边停着一辆顺丰的货车,大概是刚装完货,货厢还没关上,我便跳上车,躲在了货厢中。过得片刻,只听见一个小孩声音说:‘爸爸,我刚才打中一条狗,往这边跑过来了,你看见没有?’这时一个男人声音说:‘我还要送货,没空陪你玩。’原来货车司机和那小孩是一对父子。那小孩不停吵闹要他爸爸找狗,直到挨了一耳光才安静下来,接着司机锁上货厢门,将车开动。”

杨明说:“这司机听来不像好人,你被锁在货车里,该如何脱困?”

乘黄说:“你忘了我的天赋么?货车里堆满了快递包裹,找人来搭救倒并不难。”

杨明登时醒悟,道:“是了,你随便挑一个包裹将其回溯到过去,再在纸盒上面写字求救,如此一来,过去时空的寄件人看见了你的留言,就能在约定的时间赶去救你了。”

乘黄说:“不错,正是这个道理。但我当时刚受惊吓,谁也信不过,又怎能随便选人求助?然而我翻找了一番,竟在一个包裹上看到一个认识的名字。”

许因问道:“是你朋友吗?”

乘黄说:“不是,我认识此人,他却不认识我。我拆开快递,见里面寄的是书,便在书的封面上写字留言,先是告诉他我的‘回溯’能力,给他解释为什么会看到我这条留言。接着又叙述了当日发生的一切,请他提前赶去那条省道,若见到一辆顺丰的货车,便拦下车将我救出,带去医院治疗。

“谁知我刚写完不久,就见书的封面上一笔一笔突然出现了一行字——那显然是他在给我写字留言了,他别的竟都不问,唯独写了六个字:‘我有什么好处?’”

许因皱眉道:“这不是趁火打劫么?这种人可靠不住。”他听得入神,几乎忘了乘黄是敌非友。

乘黄说:“是啊,你看得可比我明白。我见了这行字,却当即留言许诺,不论他想要财富、权力还是爱情,都不在话下。写完后过了不久,货车就缓缓停在了路边,我听见外面有人在和司机交涉,便知道是那人应约赶来了。又过了一会儿,货箱后门突然被打开,阳光陡然照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恍惚间只看见一个人跃进货箱,在我身上打了一针,很快我就昏迷过去,连他的长相也没看清。”

许因忍不住追问:“后来呢?他带你去医院了吗?”

“医院?”乘黄冷笑一声,狭长的双目中忽然露出凶光,寒声道:“我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被锁进一个铁笼、沉入了一片水库的水底。”

“啊!”许因吃了一惊,“那是为什么?”

乘黄森然道:“还用问吗?自然是那人想要把我溺死!”

许因愕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乘黄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缓缓说道:“我也好奇得很。”

许因奇道:“那人究竟是谁?”

乘黄冷冷道:“此人姓许,名因。”

这话如石破天惊,许因只听得浑身一震,结结巴巴地说:“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他忙不迭否认,却忽然想起自己昨天的确寄出过一个快递,又道:“我是寄出过两本书,但我昨日一整天都呆在那家奶茶店里……”

小缘知道内情,只轻轻叹了口气。杨明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还没明白。”乘黄叹了口气,“还是先听我说完吧……我在水底醒来后,先是将锁住的铁笼回溯到未锁之时,逃了出去。接着便向上往水面游去,但那水库中间有一股暗流,将我阻挡在了水底,我那时腿伤无力,不敢冒险,只好又躲回了笼中……”

杨明突然打断,“等等,你为什么没有在水中溺死?”

乘黄说:“你瞧我像只狐狸,就以为我不会水性吗?远古之时,我的祖先本就生活在龙鱼之地——也就是今天的渤海。”

杨明不解道:“但你毕竟不是鱼,怎么在水里呼吸?”

乘黄说:“鲸鱼、海豚也不是鱼,也没有腮,一样能在水里生活、睡觉。”

杨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是海洋哺乳动物。”

乘黄皱了皱眉,似乎不喜欢这种用词。它转开话题,“那时我被暗流困在了水底,正无计可施,不料这时,却偶然在水底拾到一个套在防水袋里的报废手机。”它用爪子点了点脚下的诺基亚。

杨明说:“妙啊,有了手机就能求救了。”他嘴上说妙,脸上表情却没有波动。

乘黄说:“不错,我将废手机往过去回溯,没想到这手机最后能用的时候,竟在十年前。我翻了一下手机里的短信、聊天记录,了解到机主是个高中女生——也就是李亚男。起初我在手机中给她留言,让她在十年后来水库下救我,她却没有来。我也并不意外,毕竟十年太过久远,足够发生太多意外。无奈之下,我又试着用这手机拨打许因的号码,但那号码在十年前还是空号。”

许因问:“为什么给我打?”

乘黄说:“因为我只记得你的手机号,还是在快递上留言时记下的。1507034……”它报出了一串数字,问道:“不错吧?”

“不……”许因表情有些挣扎,“这是我的手机号不假,但昨天那个想要溺死你的人绝不是我!许多人可以证明我不在场。”

杨明朝他摇了摇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接着询问乘黄:“为何不打110?”

乘黄说:“110可不收短信,而我当时困于水中,又没法开口说话。”

“原来如此。”

乘黄续道:“于是我想了个办法,单独将主板上发射、接收信号的模块回溯到十天前,便可用十年前的手机,与十天前的许因联系。接着我便以许因爷爷的遗物为饵,诱导你加李亚男的QQ。”

“等等!”许因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爷爷的事?”

乘黄道:“我本就认识你爷爷,因此被困货车之时,才会选择委托你来救我。我只道许镜石济世仁心,他的孙子必然人品也不差,这才错信了你。”

许因握紧了拳头,却不再辩解。

“你觉得很冤是不是?”乘黄冷笑,转头看向杨明,“你明白了没?”

杨明缓缓点头,对许因说:“这件事,只怕的确和你我二人脱不了干系。”

许因问:“什么意思?”

杨明说:“你初识李亚男那天,是12月16日,昨日是12月26日,相隔刚好十天。在乘黄介入咱们的生活以前,这十天你不认识小缘、不认识乘黄,只怕还在傻等公考的笔试成绩。乘黄刚才所说的一切,便是那时候发生的事。但自从他在昨日给十天前的你发去那条短信时起,这十天的历史便被彻底抹去,就像读档重来一样,发展成了今日的局面。”

许因终于明白过来,“所以它刚才说那么一大堆,说的全是原先时空的事?”

乘黄冷哼一声,“对你们来说是不同的时空,对我却并无不同。我能改变你们的人生轨迹,对我自己却无效。”

杨明问:“后来你为什么阻止小缘帮许因修改志愿,又是怎么安排她去救你的?”

乘黄说:“那时我恨极了许因,虽不知他为何害我,却已不敢再向他露底。我原本的计划是,诱导许因借小缘之手来买一张彩票,让他们两人一夜暴富。一来,可借此要挟小缘在十年后来水库救我,若她不肯,我只需抹除手机上的通信来往,那张彩票自然也就成了镜花水月;二来,等许因由俭入奢,再设法剥夺他的一切,让他尝尽痛苦滋味,以泄我心头之恨。”

许因脸色一变。

“只是没想到,这两人光风霁月,竟都没想到买彩票的主意。我若明说,又怕他起疑,于是一番暗示,却没想到让他兴起修改志愿的念头,那自然非阻止不可。”

小缘淡淡一笑,“我倒不是没想到,只是那时人生遭逢大变,刚下定决心要踏踏实实过好这一生,我不想让他看低了我。”

乘黄道:“那也不重要了,得知小缘本应死在2008年时,我便明白了她最初为何没能赶来。切断你们的联系后,我再次单独给她留言,吩咐她学习潜水技术,在十年后的12月26日赶到城郊的水库,救起水底的一只白狐并带去医院包扎治疗,并且在那之前不能和许因有任何联系,否则,我会抹去历史的一切变化——任她仍旧死在那一年。”

“那么我呢?”许因盯着乘黄,“如今你已脱困,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原本自然是要取你性命。不过……”乘黄微微迟疑道,“目睹了这十天你们的对话,我却对你有所改观,你明明不像穷凶极恶之徒,也许害我的另有其人也说不定。于是昨晚我和小缘去那个顺丰的网点调查了一番,结果竟然发现……”

杨明突然截口道:“结果发现,快递虽是许因的,但寄件的人却是我,对吗?”

乘黄看着他镇静自若的神态,目光渐渐变冷,“是啊,所以那日看到我在快递上的留言、将我从货车中带走的人,可能是许因,也可能是你杨明。”

许因闻言一震,他这时才明白过来,杨明说两人间也许会有一个活不过今天,原来竟是这个缘故。他不信此事是自己所为,心中暗自猜疑:“难道真是杨明?”

杨明摊了摊手,坦然道:“听起来的确挺像我的作风呢,但你终究不能确定是谁,你打算怎么办?”

乘黄一言不发,从黑包中取出两副纸笔,拍在茶几上,分别推到杨明和许因的面前。

“什么意思?”杨明问。

乘黄冷哼一声,道:“我虽没瞧清昨日那人的面目,却还记得他的字迹。你们若想证明清白,就在纸上写下‘我有什么好处’那六字,供我辨认。”

杨明反问:“如果我们不写呢?”

“那我就杀了许因。”

杨明沉默下来,盯着乘黄那小小的身躯,眼神阴晴不定,像是在盘算什么。

乘黄冷笑道:“你想杀了我?”不动声色地将爪子按在手机上。

杨明见它有恃无恐,终究不敢妄动,淡淡道:“说笑了。”深深吸了口气,提起笔,刷刷刷在纸上写下那六字,接着将笔一抛,“满意了?”

乘黄面无表情地看向许因,“到你了。”

许因在茶几边坐下,慢吞吞地拿起笔,心中微感惶急,暗想:“万一那六个字真是我写的怎么办?乘黄真的会杀了我吗?”他低头看着纸,又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动声色地改变字迹?”他接连转了几个念头,迟迟不敢下笔,掌心不觉渗出了汗。

这时,茶几下忽然有只脚悄悄踢了一下自己,许因察觉到是来自小缘的方向,不由一怔:“她想提醒我什么?”正茫然间,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小缘进屋时给自己递的纸条,立刻明白了过来——那是小缘在提醒自己,用“打乱笔顺”的办法伪造笔迹。

想通此节,许因豁然开朗。他在脑中默想片刻后,落笔如风,将那六字写了下来:其中“我”字最后写那一横,“有”字先撇后横……虽颠倒了笔顺,却写得极为流畅。

乘黄将两张纸收拢,凝目比对了一会儿,忽然“咦”了一声,露出困惑之色。

小缘忍不住问:“可认出了么?”

乘黄微微摇头,迟疑道:“他两人的字,与我那时所见,都有不同。”

听到此话,三人均暗自松了口气。许因侥幸之余,心中忽想:“难道真是我干的?”转念又想自己与乘黄无怨无仇,怎会莫名害他,一定另有其人。

杨明冷冷道:“你们来我家兴师问罪了半天,我还以为真是我和许因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呢。”

乘黄沉默了片刻,“抱歉,是我误会你们了。”许因闻言立刻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他心有余悸,只求撇清此事,哪敢责怪。

“不过……”乘黄思索道,“我明明是在许因的快递上留言,为何会引来别人?难道除你两人外,那个包裹还经过第三人之手吗?”

杨明问:“你留言时,具体将快递回溯到了什么时候?”

乘黄说:“大约早上6点。”

杨明思忖道:“小因是昨天凌晨出门时把包裹扔在了他家楼下的送奶箱上,直到我八点之后才取走,这期间谁都有可能接触到包裹。”

“你的意思是,6点到8点之间有路人动过那个包裹?”

杨明摇头,“我不知道,毕竟那是另一个时空发生的事情,许多情况不同于今日,谁也说不清楚。”

乘黄低着头考虑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想请两位帮个忙。”

“什么事?”

乘黄说:“我想,如果能拿到昨日早晨凤凰小区的监控视频,就能知道是否有第三人接触过那个包裹了。”它看向杨明说道:“不过调取监控肯定没那么容易。你社会经验比较丰富,我想请你出面,陪小缘去和物业交涉。”

“那我呢?”许因问。

乘黄说:“这件事他们两个去办就够了。至于你,我想劳你陪我去趟医院,我的腿伤需要换药,有个外科医生陪着也踏实点。”

杨明静静听它说完,便即开口:“抱歉,我和许因一个要忙生意,一个要找工作,都没时间帮你。既然此事是误会,大家还是各走各路的好。”此话甚合许因心意,他闻言点头。

“别着急做决定。”听杨明一口拒绝,乘黄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我对帮我办事的朋友可一向是很慷慨的。你们若肯帮我调查是谁想取我性命,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必有重酬。”

“真的?”许因冲口道。他和杨明对视一眼,看出杨明也有些心动。

杨明犹豫了一会儿,想起病榻上的母亲,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照你说的办。”

“什么时候去?”乘黄问。

“不着急,先喝了粥再去吧。”杨明转头向小缘问道:“你们吃过了吗?”

小缘摇头,“没呢。”

“那一起吃一点吧。”杨明盛了四碗白米粥来,摆在茶几上,将其中一碗送到乘黄面前。

“谢谢。”乘黄口中道谢,但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

三人喝粥时,乘黄跃下地,漫无目的地信步闲逛了一会儿。忽然,它轻咦一声,伸爪指向壁柜上一个相框,向杨明问道:“照片里这女人是你什么人?”

杨明说:“她是我妈妈,怎么了?”

“原来你是她儿子……”乘黄眼神有些怪异地看向杨明和许因。

“怎么,你认识我妈妈?”杨明有些意外。

“嗯,有过一面之缘。”乘黄点点头,不再说话。

杨明心中狐疑,乘黄不但认识许因的爷爷,还认识自己的妈妈,难道它与上一代人有什么渊源?他心中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怀疑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许因饥肠辘辘,很快吃完了粥,去厨房洗完碗后,又跑了趟厕所。回到客厅时,隐约听见乘黄又问了杨明些什么话,乘黄一见他回来,就住了口。

杨明放下碗,“小因,你打算怎么送它去医院?”

“打车吧?”

杨明轻轻摇头说:“不妥,要不你开我车去。”许因面露难色,道:“我开不来你的手动挡。”

“那要不开我的车好了。”小缘递来车钥匙,“我坐杨明的车去。”

许因微一迟疑,“也好。”接过了钥匙,将乘黄请入了黑色背包,提在手里,出门而去。

听见门“砰”一声关上,杨明如释重负,轻轻在沙发上一靠。

小缘也暗自松了口气,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状似充电器的黑色装置,随手抛到茶几上,横了杨明一眼,“这个窃听器是你的吧?”

“哦?这是窃听器吗,我不知道啊。”杨明口中装傻充愣,但瞧他狡猾的眼神,分明是在说“我不会承认的。”

“你不用装蒜,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把窃听器藏在我的化妆盒里?难道你不知道女生出门前都要化妆吗?”小缘俯下身,两臂支在茶几上,慢慢说道,“还是说……你故意想让我找到它?”

杨明无声地笑了笑,忽然身子探上前,在小缘耳边低声道:“第二个窃听器用胶带贴在了吧台下面,事了后记得拆了还我。”

小缘恍然大悟道:“你藏了两个?”狠狠瞪了杨明一眼,“你故意试我?”

杨明叹了口气,“十年太久了,再坚定的立场也有可能改变……不过,还是很感谢你站在我们这边。”

“我知道你是个谨慎的人……差点忘了,还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十年前若非你机智谨慎,我已死在电疗的折磨下了。”小缘伸出手去与他握了握。

杨明耸了耸肩,“不过你好像也帮不上什么,乘黄昨晚和你说的那些话,和刚才这番说辞并无不同,我有种直觉,他一定还隐瞒了什么,也许他对你也并不信任。”

“谁说我帮不上忙?你可知我进门时做了什么?”小缘嘴角勾起。

“什么?”

“我塞给许因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打乱笔顺’四字。乘黄逼你们展示字迹时,他果然会意,用错乱的笔顺伪造了字迹,偏生写得还那么流畅,你和乘黄都没瞧出破绽。”说到这里,小缘忍不住露出得意笑容。

杨明却微微皱眉,“这么说,小因真有可能是乘黄要报复的人?不对,一定不是他,他性情秉善,和乘黄无冤无仇,又怎会想要溺死乘黄?没有道理。”

小缘沉默下来,迟疑道:“其实……许因是有谋杀它的动机的。只不过这件事,你、许因,还有乘黄都不知道。”

杨明身子一震,“什么事?”

“说来话长,路上我再告诉你吧。”

“好吧。”杨明无奈点了点头,立刻起身收拾碗筷,收到乘黄那一碗时,低声叹了句:“可惜了。”小缘说:“是啊,它一口没动,可能是防着你下毒吧。不过杨明你厨艺确实不错啊,正好我还没够呢……”伸过手去端起碗。

“别!”杨明劈手夺过,一言不发地走到洗手间,将一碗粥全倒进了马桶。

小缘看在眼里,脸色渐渐变了,低声问道:“真的下了毒?”

杨明避过她的目光,过了一会儿,淡淡说道:“安眠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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