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渔思隐隐地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要找的答案就快要揭晓了。周渔思紧紧按了按随身藏在袖口的蜀锦绣囊,激动得心都快跳出腔子了一般。
“夫人,您是否认识一个叫颜无璩的女子?”周渔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芙蕖?”眼前的妇人终究是陷在自己的哀伤里不能自拔,生生将“无璩”听成了“芙蕖”,突然间脸色大变,勃然大怒道,“芙蕖也是你这样的人叫的吗?那是我的芙蕖啊,我的女儿!”于是傲然地抬起下巴向周渔思郑重道:“你们这样的丫鬟,要叫她大小姐!她是这戴家的嫡出大小姐,将来要嫁作皇家媳妇的人!”
“那么,您是……是青鸾夫人吗?”周渔思几乎可以断定,眼前的这个疯妇,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人。
那妇人竟然仰面大笑起来,笑声阴森可怖,如同裂帛。
“您是青鸾夫人吧!我母亲是颜无璩,颜无璩啊,您该认得的!”周渔思拍打着门板,想要青鸾别再笑下去,回头看看她手中的蜀锦绣囊。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青鸾的目光一分又一分地散漫开来,如同聚不拢的线香烟雾,渐渐袅娜出一个故事来,“我青鸾,已然是一个废人了……废人了……”
周渔思大为震动,想要找个话头振奋起青鸾的精神,但又无从说起,眼前的妇人实在是太颓唐不堪了,或者说,简直沦为禽鸟走兽,不堪称人了。
“不,青鸾夫人,您还有您的芙蕖小姐要寻找啊,您是一位母亲,怎么能妄自菲薄至如此地步呢?”周渔思突然想到了她口中的芙蕖。
青鸾果然眼中闪过一轮精光,顿时有了一丝生气,才看出是个活物:“我的蕖儿……她在哪里?当初,她就这样躺在我的臂弯中,才猫儿一般大小,生下来胎发浓密,和她父亲一样端庄……不!戴永肃不配做她的父亲!这个负心人!还有黛翮这个贱人!都是因为她!因为这个狐媚子!姐妹一场,怎么能这么对我!那可是她亲外甥女啊!”
周渔思十分动容,那个整天呆在佛堂念阿弥陀佛满脸慈爱的端丽妇人如此高贵,如此和善,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心肠?那个高高在上,讷言敏行的三品侍郎,翩翩君子,爱妻子爱儿子,怎么会是这样一个薄情负心之人?眼前的这个疯妇真的就是美貌不可方物的青鸾吗?突然,周渔思斩钉截铁地对着门洞说:“青鸾夫人,倘若我救你出去,你能否答应帮我解出锦囊之谜?”
青鸾眼前一亮,竖起身子道:“果真能放我出去?”
“果真。”周渔思胸有成竹。
“那我也便尽力帮你。”青鸾嘴角一牵,露出邪魅的笑容。
周渔思觉得这一牵嘴角的笑似曾相识,和他好像,那个远在芮光国的鄄城王,那个白衣翩翩的马背男子。周渔思不禁神思幌然,继而连连摇头,戴家的男子,有哪个是她周渔思高攀得起的呢?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乐女,才出了乐籍,如今又入了奴籍,比蝼蚁还渺小。
青鸾不知何时已然走到了门口,一双凤眼直直地盯着周渔思手中的锦囊,愕然道:“你是珞月的什么人?!”
周渔思神思游荡间被这一问拉回眼前,她当然不知道珞月是什么人,就如同她不知道青鸾口中的芙蕖是谁一般。但是心思细腻如针芒的周渔思立即想到,青鸾看见这锦囊这般激动反常,而母亲临死特特郑重其事地告诉自己去找一个叫青鸾的人,她能为自己揭开锦囊之谜,再加上颜无璩的“璩”字有“玉”,而现在青鸾口中的珞月的“珞”亦有“玉”,这之间想必有什么联系。
“夫人口中的珞月,是否和夫人年纪相仿?”周渔思若有所思。
“没错,略长我两岁。”
“那么珞月是否皮肤白皙,而右手上臂近手肘处有一颗痦子?”
“快将锦囊递过来我看!”青鸾越来越激动,连连拍打着纹丝不动的门板。
“夫人莫急,现下只有这一眼洞口可以窥见,天色已暗,屋内外都看不真切了,奴婢一定谨守诺言,每日酉时三刻是府里上下用晚饭的时辰,最不易引人注意,奴婢将袖藏斧斤,日日来,直到将门板拆下方休。奴婢私心忖度,只消三五日就可让夫人重见天日!”周渔思言之凿凿,青鸾连连点头,眼中满是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