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和老张一起回家,他挑着担子走在前头,时不时地和我搭句话,这就是平凡人的最朴实的幸福吧。如果自己找到了一个世外桃源,每天靠着种菜卖菜为生应该是什么样子。
正想着想着,咕噜一声,老张回头看我,憨厚地笑了起来“小哥,你饿了吧,前边就是俺家了,俺媳妇烙的大饼可好吃了,俺每回都能吃四张。”老张骄傲的说道。
他接着往前边走,我看着他宽阔的脊背和那空空的篓筐,今天他的收获不少呢,卖了足足两大筐,他的媳妇应该也会很高兴吧。不过,找这个情况看来,我如果靠卖菜营生的话,就没准得饿死自己。
“小哥,你快一点。俺家快到了,俺都能闻见俺媳妇做饭的香味了。”老张在前面对着我招手。
趁着我走神的这一会,老张已经落的我很远了,我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撒开蹄子往前追。
老张笑看着气喘吁吁的我:“小哥,你不用这么着急,俺媳妇的饭管饱。”
我气得翻了个白眼,而老张却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看来,老实人也有不老实的时候。
跟着老张走到一间土坯房,隔着栅栏,看到这座房子应该年头有些长了,有的地方已经不是最开始的方砖了,可以看到底下落下的土,还有房顶上的杂草,我想老张的家应该不富裕。也是,这个年代的老百姓基本上都是这样的。
听到院外的响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出现在门口,看到我们,小男孩当先一步冲了过来,扑到老张的怀里,撒娇地叫道“爹爹。”老张则放下扁担,一脸笑容地和男孩子玩起了举高高,男孩感受着忽上忽下的刺激,欢快地笑着。而那个妇人则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
这就是所谓最朴实的亲情吧,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和梅老爹玩过举高高,似乎自从那一年我和梅浩天发现了他的身份的时候,我和他之间就筑起了一座无形的墙,把我和他隔离开来。
也许下意识地认为,梅老爹是危险的。因为神秘,所以不敢靠近。可是我似乎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忘记了虎毒不食子。
可是梅老爹日渐疏远的态度,也是造成了我们之间亲情的寡淡的原因吧。他对于我是纵容的,让我办锦绣坊,让我可以和梅浩天一样同宫少成交往,让我肆无忌惮地外出,没有礼教的约束,只是放纵,可是我却固执地认为这种放纵,是一种变相的漠不关心。
即使我在阎子瑾的婚宴是那样失态,他也没有相加半点指责,却也没用半点安慰。
这对忘情的父子玩了一会,老张终于发现一旁的我,对着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我请进屋里。
“是我打扰了。”我被安排做到矮小的板凳上,等着张嫂开饭,老张和他们的儿子虎子担任陪客的职责。
“张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一脸诚恳地开口问道。
老张现在倒显得有点局促,魁伟的个子却坐在一个低矮的板凳上,视觉上有点滑稽。而我却没有笑出来,在这低矮的土坯房里,我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他搓搓手,扶着后脑憨厚一笑:“行,行,就怕你看不上俺,俺这不白赚了一个小兄弟。”
“既然如此,张哥你也别客气了,叫我晓晓就好了。他叫虎子吧,来给哥哥看看。”对着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的虎子笑着拍了拍手。
虎子却很不给面子地往他亲爹的怀里缩了缩。我想当时我肯定一激动笑得有点像狼外婆了,才把一个小花朵吓得花容失色。
老张不好意思地笑道:“虎子怕生,等着过几天和你熟了,就好了。”
张婶嘴角挂着笑意,端上了几盘菜,一盘是清炒白菜,一个是豆腐炖青菜,清汤挂水。还有一盘黑乎乎的东西,我实在是不好辨认出这是什么。
张婶手往围裙上蹭了蹭,带着乡下女子的娇憨与爽朗,腼腆一笑:“小哥,你看俺们乡下也没有什么吃食,你就将就将就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我给你和张哥添麻烦了。”
老张则憨厚一笑:“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叫张哥了,就不要这么见外了。”当下就招呼着张婶上桌吃饭,看来这个老张还是挺心疼媳妇的。
老张撕了一块饼给我,大概这也不是白面做的。听我姥姥说过,因为那个时候农村吃饭的时候没有油水,庄稼汉们都很能吃,这就是为什么老张能一顿吃四张饼的原因吧。
我接过了饼子,放在嘴里一咬,带着点甜,带着点涩的味道在我的口腔内蔓延,老张一脸笑意地望着我,:“怎么样?俺没有骗你吧,俺媳妇烙的饼可好吃了。”
我努力地点点头,竖起拇指夸赞道:“真是好吃,好吃。”
吃了半天,我奇怪地发现没有人动那一盘黑乎乎的东西,怎么这样呢?难道是很难吃,应该不会吧,用筷子夹起了一块,放在嘴里,闭上眼睛仔细体会,恩,有点咸,有点劲道,还有点烟熏味,以我这么多年品尝美食的心得,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熏肉了。
可是他们怎么都不吃呢?睁开了眼,发现虎子一脸垂涎地望着眼前的这一盘熏肉,刚伸出筷子,却被张嫂一筷子打了回去,吓得虎子缩了缩手,一副做错大事一样,小心地低着头。
张嫂却笑道:“小哥,你吃。”
我又伸向了那盘熏肉,虽然张婶仍然在笑着,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勉强。把一片熏肉夹到了虎子碗里,虎子抬起头来怯怯地看了一眼张婶,张婶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虎子就一脸兴奋地把肉放在了嘴里,那样子就像怕张婶会反悔一样。
吃完了饭,张婶收拾好碗筷,本来我也是要帮忙的,但是老张一句:“大男人忙活娘们儿干的物事算什么话?!”我就只好乖乖地坐到老张的旁边,受他的袋烟的荼毒。
虎子在旁边捏着个小人,然后又放点水,最后小人成了泥巴,又接着捏小人。看着他翻来覆去的动作,我不由一笑。
“虎子真的很可爱呢!”我真心的夸赞道。
看着自己的儿子,弄的都是泥巴的手,老张磕磕烟袋,朴实的汉子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是啊,俺很满足呢!”
到了晚上,张哥和张嫂把他们的主屋让给了我,自己却住那偏房。我刚开始还是很不好意思,而张哥却说,我是看不起他们乡下人,当时,我满心的感到,看着我身上的一身粗布烂衫,只是随口讲了一句,曾经在大宅子当过小厮,他们夫妇二人就都高看我一眼,在感动之余,我为骗了这样纯朴老实的人,心里很是内疚。
偏房有一阵子没有人住,有点阴暗潮湿,我就把虎子留在了主屋,费了好大劲才让他们夫妇二人都同意了。
看着身旁熟睡的虎子,那熟睡的小脸,我也不由地笑了起来,心里下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都让张哥他们一家过上好日子。
慢慢地闭上眼睛,对以后的生活更加期待了呢。
一条黑影钻入了阎子瑾的书房,窗户上却只有阎子瑾手持书卷的影子。要不是隐约的说话声,没人知道还有其他的人。
“公子,你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她已经住下了,是吗?”阎子瑾淡淡地问。
“是。”
“好,一切都按照计划办,你下去吧!”
黑影走后,阎子瑾直起身,走到窗户前,推开了窗户,一股凉风趁虚而入,阎子瑾仰望着头上的明月,淡淡地勾起唇角,晓晓,你永远都逃不掉的。
月华如水,一身白衣的阎子瑾,便如那暗夜的精灵让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