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左边桌子的三人,正是那些差役口中的邪教,他们自己称苦草盟的修士。
三人之中年老者叫陈普,近八旬的年纪却威风凛凛,心直口快,因与人叫板争斗时说一句“看我给你来一刀”,人称“来一刀”。那位中年王护法名叫王华,推衍天机,通晓阴阳,算无遗策,人称“盘星”。那个少年却是女扮男装,她是盟中盟主独女,林宫芳,年方十四,聪明伶俐,修行奇才。
要说这苦草盟也是大有来历,在大魏国之前一直是修行界第一大门派。大魏开国皇帝褚乘风少时也是在盟中修行,后来才离开苦草盟,转向朝廷效力,凭靠对苦草盟的围剿打击,步步高升,最后又将前朝取而代之,建立了大魏。
今日的苦草盟,名声、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朝廷一直没有放松对它的追杀,并在修行界将其污为邪教,不许别的门派与其交往。
当然,朝廷一直打压苦草盟,死追着不放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苦草盟两大本门心法——枯荣经,生草诀。
二经都是开派祖师道苦仙人所创。道苦仙人自幼向往修行,无奈出身贫贱,又资质缺缺,人近终了还不如二十来岁的普通修士。
临终之时,道苦仙人枯坐荒原,冥思苦想。当时,正值春发,一枝冬日苦草焕发生机,露出嫩芽,道苦仙人由始感悟,荒原中两度春秋,寒来暑往,原上野草枯了又发,盛了又衰,终于悟道,始创二经。
二经中,生草诀乃是修炼真气丹田的心法,而枯荣经却是专门辅助生草诀修行的心法,二经相辅相成,这是大魏修行中独一份的。因此盟中凡有修炼枯荣经者必发心誓,绝不外传。
褚乘风能叛出苦草盟,自然没有发下心誓,也就没有机会习得枯荣经,但他深知枯荣经的玄妙高深,对此经念念不忘,千方百计,必要得到。
遭受连番打击后,苦草盟一直蛰伏南方诸郡,这代盟主林慕风励精图治,招揽英才,有所起色,不过又引来朝廷几番围剿。
现如今,盟主林慕风身受重伤闭关不出,手下也开始蠢蠢欲动。
林宫芳是林慕风独女,遭逢盟中大难,虽素有主见,无奈人单力薄,只好与两位护法出来避难。
此时,她与两位长老商议后,请二位长老先行返回盟中,维持大局,自己要打探陈启他们的虚实来历。
自离了茶馆,陈启与黄喜生一路紧赶,忽听到后面有人叫喊,“黄叔,等我一等。”
二人转身去看,正是林宫芳只身快步赶来。走到跟前,她对着黄喜生一拱手,又是对着陈启一笑。
陈启好奇,问道,“你怎么跟来了,你的那两位……前辈呢?”
“那是我两位家中长辈,我随他们一同出来贩货,不料刚刚家中来信,他们都回去了。”林宫芳事先备好说辞。
“哦,那你怎么没一同回去?”陈启疑问。
“我好不容易出来,不玩够了怎么会回去。”林宫芳表现的像个饱受家中压迫,挣脱束缚的少年。
陈启挠挠头,“那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害怕么?”
“切,以为谁都像你啊,什么都不懂,肯定一出来就要别人骗。”林宫芳对陈启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很不以为然。
陈启大囧,他在村里一群孩子当中是很有主意,可是在外闯荡,心就不由得发怯,连自己也感觉脑袋是不是变傻了。
“你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呢?”林宫芳显得很好奇。
“府郡,黄叔叔在府郡给人做管家,我是准备要去席家做个伙计。”
“哦~”林宫芳意味深长,眼珠一转不知在寻思什么。
片刻,林宫芳问陈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陈启,今年十四,你呢。”
“我?我叫林普华,我比你大,你叫我林大哥就行。”
黄喜生哪能瞧不出林宫芳这古灵精怪,不过方才她还救了自己,不好多说什么。
过了这晚,一直沿海的路程便走完了,接下来向正西再走四天就能到府郡了。
晚上,三人寻了户人家住下,黄、陈二人躺下歇息,林宫芳却是坐在桌旁,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连日来赶路,陈启有些倦了,朦胧中听到有翻书的声音,立马又坐了起来。他自下定决心要给小红写信,学会写字已成了他现在最大的心愿。
陈启坐到林宫芳旁边,朝林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这傻子,呆头呆脑的。”林宫芳撇了他一眼,身子侧到一旁,继续看书。
“那个~~林大哥,你识字啊。”陈启有些讨好的说。
林宫芳鼻子嗯了一声,头都不抬了。
“你看的什么书啊。”陈启有些气馁,但还是不甘心的跟她说着。
“烦!你要干什么?”熟不知,林宫芳最喜欢的就是读书,最讨厌的当然就是读书的时候被打搅了。
“你能教我认字么。”
林宫芳看着陈启这扭捏劲,心中无语,脸真大,咱俩认识吗?就让我教你认字。
“好啊,不过学写字也是看天分的,够聪明才能学。”林宫芳嫌陈启麻烦,本不愿意,不过又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有心想让陈启知难而退。
林宫芳带陈启来到院中,往地上写了十个字“憂郁的烏龜,圍毆一隻雞”,写完后,又给陈启读了几遍,抛下一句“明天我检查”,便回到了屋中。
这么难么?陈启盯着这几个字,内心中那想要写信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第二天一早,黄喜生醒来,屋中不见了陈启和林宫芳。
林宫芳昨夜在屋中修炼一整晚,一早又出去练剑去了。
陈启这会儿正院中靠着树睡觉,昨晚几个那字弯弯绕绕简直要将他整晕了,借着月光一直写到深夜。
黄喜生推门看到他睡觉,忙将他叫醒,“启子,你怎么跑外面睡去了,不怕着凉啊。”
陈启揉揉眼,“我练字来着,不小心睡着了。”
“练字?”黄喜生有些诧异,他并不知睡晚林宫芳教陈启写字。
“呦,睡醒了,昨晚学了几个字啊。”林宫芳从院外走进来,看到陈启正往起爬。
“都写会了,不过这些字确实有些难呢。”陈启说道。
林宫芳有些不确信,她以为没有基础的人学写笔画就得几天,再写会这几个字,一晚上能写会?“不会是在蒙自己吧。”她将地上的字全擦了,考了陈启几个字。
陈启字写的歪歪扭扭,不过也都写对了。
“还行,你也不是特别笨么。”林宫芳说道。陈启听了嘿嘿一笑,全当夸他了。此后,一路上,林宫芳便要抽出些时间来教陈启认字。
四天后,三人来到了凤霞府郡南城门前。
三人发现,城外正围着一群人,朝着墙壁上指指点点,墙壁贴着一张告示,乃是官府今日新贴出的追捕公告。
“常小卫,男,年十三,日前因入室偷盗,予以追捕,有提供藏匿线索者赏银五两,捉拿此人者赏银十两。”有人在旁边念道。
这时,人群中两个人小声议论,一人说道:“常小卫,那不是东边集市的卫小子么,这娃咋干这事儿了。”
“卫小子从小没爹娘,没人接济,要是不偷不抢,那得饿死。”另有人分析道。
刚才那人还是有些疑惑,“这小子一向挺乖的呀,怎么会偷东西呢?”
墙上还贴着几张旧有的告示,皆是郡府指令或者民间琐事,像修行之事有专门向外传播渠道,不会在此张贴。
不理会这些,陈启一行三人进得城去。
凤霞郡在大魏国算中等大小的郡,府郡建得中规中矩,城高八丈,方圆四十余里,南北横贯一条直道,名叫凤鸣街,两旁商铺林立,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凤鸣街东边是集市区,西边居民区。
郡府在城中正北,凤霞郡一应官邸都在此处。黄喜生自然是先帮陈启安顿好了,自己才回郡丞府中。
凤霞郡中,王家商行实力最强,其次是闻家,再来席家与刘家不相伯仲。这些商家一般将住处选在城西,商铺由管事和伙计打理。
在凤鸣街,这几家有实力的商行都设有总店,三人进了席家商行,那里管事见了书信,立刻领着陈启他们到了他将要谋生的去处——一处酒店去当伙计。
陈启安顿好后,又与林宫芳送黄喜生回了郡丞府上,“启子,若有空闲,你就来这里找我。”黄喜生不忘叮嘱陈启。
折回凤鸣街,陈启有些奇怪的看着林宫芳,“林大哥,你打算去哪儿啊?”
“我自有去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林宫芳也不细说。
“你若是在席家商铺安定下来,可以每天抽时间来找我,我教你识字。”
“真的么,那太好了。”陈启顿时高兴不已,本以为来到城中,二人分别,他识字的机缘就尽了。
陈启再回到酒店,开始他的店伙计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