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或许这才是一个桃李年华的少女应该有的样子,平时不过是圣女这两个字压着她,使她不得不尽量的端庄稳重,保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面对杜衡,她便不需如此,而且心中多年的秘密对方也知道了,似乎便没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了。也或许正是这样,杜衡可能便是那唯一一个,她可以卸下那些虚无缥缈的担子,而坦然面对的人吧。
不一会酒菜便备齐了,杜衡看塔菲没那么拘谨了,便也敞开了话匣子,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闲谈了起来。塔菲说了很多她小时候与欧泊一起玩耍的事情,说欧泊的实验有多么不靠谱,经常出现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而杜衡呢,则是凭着记忆,将一些以前听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当做新奇见闻说了出来,他不能透露自己真实的过去,所以也只好如此。就这样两人几杯酒下肚之后,心态又放松了许多。
“你说,明天要是见到托帕,他真的肯为了你放下一切,你怎么办?”杜衡打趣道。
塔菲也没有之前那般吞吞吐吐的,或许这些事情,她本身也是想找人倾诉的吧,便也顺着杜衡的问题,叹了一口气,回道:“那我就失望至极了。”
杜衡万般没想到塔菲的回答竟然是这般,下意识间只能惊叹一声:“啊?”
塔菲顿了顿,说道:“其实,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也知道我们已经不再是那一起玩耍的小孩子了,多年的刻意疏远,我们早就已经不是对方记忆中的彼此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记忆里就只留下了年少时的美好,所以我心中的托帕才那么完美。但是,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如果现实中的托帕已经没有我记忆中的那般完美了呢?所以,如果他不能把国家大义放在儿女私情之上的话,那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就会轰然倒塌,那他也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个托帕了。”
杜衡有点迷糊,这女孩子的心事,当真名不虚传,真复杂:“你的意思是,你喜欢的是那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托帕,而一旦他把你放在心上了,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了,你便不喜欢他了?那岂不是不论他怎么选择,你们都不可能在一起吗?”
塔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没错,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之前我把这一切藏在心里,觉得特别宝贵。可一切说出来了之后,再经历了这几天的思考,我突然发现,一切似乎没想象中那么重要。不如就把那一切放在心底,就把时间停在最适合它停止的那一刻。”
杜衡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突然想到了马唐和鹿梨。想到了金擎苍还有金琬裘。是啊,就让时间永远都停止在那一刻,是不是就他现在唯一能做的选择呢?想到这里,他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就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杜衡拿起酒壶想继续倒酒,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他顺手拉了一下桌子旁边的铃铛,那是呼唤侍从的工具。
“客官有何吩咐?”
“来,再来两壶清萍露。”
“这个……客官能否换一种酒呢?本店的清萍露,已经售罄了。”
“什么?”杜衡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一个酒楼,怎么会连招牌酒都卖空了?”
“客官,实不相瞒,本店的清萍露是用上好的陈年佳酿,配以荷塘花苞上的朝露调制而成,每日现配,过夜即弃,所以每日供应数量本就不是许多。而刚才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很多王都的商人,一时客流增加,本店未做此准备,所以这清萍露也就卖光了。但是,除了清萍露,本店其他的酒还是有许多的,客官可以换种口味试试,本店的其他酒,也都各有特色。”
杜衡回头看着塔菲,征询她的意见。
“那就来两壶夜幽香吧。”塔菲说道。
侍从应道:“好咧,二位客官请稍等。”便退下取酒去了。
而杜衡看见侍从走了之后,却下意识的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悄悄的对塔菲数道:“有点不对。”
“什么地方不对?”塔菲疑惑的问道。
“在王都的商人怎么会这么晚来这里呢?”
“和你一样,想喝酒了呗?”
杜衡摇摇头:“且不说,王都有没有比这里更好的酒楼。就单说这么晚了,喝完酒,肯定赶不回去了,那明天他们的生意做不做了?”
塔菲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表情逐渐凝重起来:“难道是王都发生了什么让他们需要连夜出城的事?”
杜衡点点头:“这商人做买卖,生意做得越大,就越与官府脱不开关系,都有暗中打典的消息源。什么时候搞检查,什么时候要发布什么新政策,这些消息比别人越早知道就赚的越多。而商人赚得越多,那消息源得到的回报也就越多,这样长此以往,也就变成了亲密无间的利益共同体。所以,有好多事情,可能还没传到下面官员那里,那些商人们便全都知道了。”
“所以,他们是收到什么消息,让他们连夜撤出王都?”
“没错。”
听杜衡这么一说,塔菲的醉意瞬间便少了一些。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去找那些商人打探一下消息?”塔菲看向杜衡,征求他的意见。
杜衡考虑了一下,摇摇头:“我觉得他们收到的消息,应该只是让他们将资产撤出王都,不会有什么更具体的内容了,否则他们不会走到福拥城就停下,还有闲心来这喝酒。”
“这么说,难道我们现在便无法知道王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不一定,你可以想想,最近王都有哪些事情值得他们那么关注?而且还值得他们做出这么大的动作?”
“国王驾崩,神降临的传说,还有……从不干政的圣女进都?”这句话倒是没什么,就是圣女自己讲出圣女这个词的时候,还是有点违和。
“那你算算时间。自我们进城到这些商人撤出王都。中间的时间是不是恰巧够此地官员上报我们准备明日进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