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交替,时间来到三日后。
春日宴。
采绣有条不紊的为慕云笙更衣上妆,不出挑不素净。天青交领大袖,鹅黄绣花星点般落在裙边;淡淡桃花妆,小而精致的首饰细心装点。
一切都顺着慕云笙清雅的气质而来,也只有从小跟着的采绣才能处处摸着她的喜好。
“你的手是愈发的巧了。”末了,她忍不住感叹道。
采绣笑着应承下,难得进宫她也只是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干净不打眼,“小姐,该走了,大少爷来催了。”
“他倒是猴急。”云笙小声嘟囔。
府外已有两辆马车候着,慕云萧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向徐徐走出来的人。
慕云萧还是一如往常身着玄衣,墨玉银冠,端的是旁人仿不来的官家子弟风度翩翩。
她常想这哥哥放在前世妥妥的就是走型男路线的啊。
“娘亲呢?”云笙轻提衣裙小跑过去。
“就等你了。”他指了指身侧的马车,反手敲了一下云笙的脑袋,“哪像你,慢吞吞的。”
“嗷呜。”云笙捂着被敲的地方,瞪了他一眼后迅速跳上马车。
慕云萧忍俊不禁,“小丫头还敢瞪我。”
说着,他跳上另一辆马车,摆手冲车夫示意,慕府的马车终于在清晨的阳光下缓缓驶向皇宫。
都城官员府邸大部分都在同一片区,因此今日附近的主道都特意清了闲杂人员,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去春日宴的。
香车宝马,仆从如云。
慕府的配置反而显得极其朴素。
坐在马上的倜傥少年郎,掀起帘子偷偷向外张望的妙龄少女,宽敞大道充斥着年轻人的欢声笑语,倒与春季甚是契合。
微风撩起轻薄的帘子,慕云笙一边听着容氏唠叨,一边从缝隙偷瞄外边,仔细观察是否有相熟的人到时候可以结个伴。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容氏没好气的说,“一到外面心就野了。”
容氏哪怕在马车里,都是一副端庄模样,瞠目时都自有风韵。
“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懂事,我一天能省多少心?”
云笙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嗯嗯。”
慕云萧也常说家里两个妹妹,一个生的似稚气未脱,行事却谨小慎微,性子文静温婉。另一个光看样貌像高岭之花,骨子里跳脱得很,吊儿郎当,成天没个正形。
她想到这些,默默吐槽:“这不就是反差萌么,呵,小爷我真是有趣的女人。”
“你说什么?”容氏耳朵尖,立刻就听了去。
慕云笙挺直身板,双手搭在膝上,正经的说:“没什么,娘亲教训的是。”
容氏放不下心,于是一路上给她恶补,从宫中礼仪到春日宴流程,任何细节都没有略过。
她靠着曾经练就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技能,才熬到了目的地。
所有马车都停在西面雁回门,由宫人引路步行进宫。
人群三三两两陆续往里走着。
云笙搭着采绣的手,一个借力顺势跳下了马车,双脚平稳落地。刚在心里嘿嘿得瑟,猛然想起些什么。
转过头果然对上了容氏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她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辩解,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着同一方向。
一辆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驶进了雁回门。
乌木华盖,飞檐衔铃,沉重厚实的车身将所有探究阻隔在外。
不用偷听别人在议论什么,慕云笙都知道马车里坐着什么人。
年仅二十六便手握虎符,权倾朝野的丞相,白君容。
在萧钰这两朝老臣被连根拔起后上位至今,稳坐相位。这般年纪这般地位这般荣宠当真是君心难测。
更重要的,他就是慕云笙心心念念的男主大人,没点身份光环的确说不过去,而且没记错的话,女主此时应该已经在白君容的身边了。
对面开局就六神装,现在不投更待何时?等着人家来泉水散步?
“皇宫是他家,马车横着走。”云笙垂头丧气的跟上容氏和哥哥的脚步。
红色宫墙一路延伸,穿过一道接着一道的宫门,络绎不绝的宫人或是手端瓜果或是迎送来客见了身有品阶的容氏与慕云萧都退至一侧躬身默默行礼后错身走远。
即便没有谁在催促,宫人们急匆匆的步伐丝毫没有停滞。
慕云笙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天分明还是晴朗的,日光慷慨的向大地倾斜光热,走在这宫墙下,却莫名令人感到阴郁及寒凉。
大抵皇宫历经岁月变迁多悲事,行人触及生哀思。
然而此时伤春悲秋的确不妥,她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理一空,今天是和男女主的第一次见面,该打起十二分精神。
根据春日宴的日程安排,上午是御花园的游园会,让前来的人有个初步的接触互相认识,午膳会在齐芳殿列个小席,再往下就是午后才子佳人们吟诗作对,才艺展示。官夫人们趁此机会拉关系的拉关系,为儿女相亲的相亲。
正是鱼目混杂时,后宫暗处的值守也加强了不少,她过了多层关卡与检查才顺利到了此行终点,御花园。
无数文章电视剧的描绘渲染,都不如亲眼所见。
湖心亭、九曲回廊、白玉阶、万花绚烂.....
但见水色如玉,波光粼粼泛着涟漪,周遭目不暇接的翠绿映入湖中,各色盛放的花朵在其间争相点缀,不远处的湖中屹立着一座宽敞的亭子,琉璃瓦反射出阳光璀璨炫目,四面轻纱低垂筛过光线漾出柔和的华彩,依稀可见里面衣香鬓影,红袖交错,时不时传出娇笑声绕梁不绝。
再往近处瞧,低矮的小木栏分隔泥土与平整地面,最后蜿蜒通向绿意幽深处。走近些,那碧色通透的枝叶就轻轻挽住了衣袖。
清新的香气携了女子们淡淡脂粉香向面庞拥来,使人恍然入梦。
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在这御花园里竟也做了陪衬。
略赏了会儿景,宫人就带着他们行至园里空出来的场地,虽民风颇为开放,但在天家正经场合下,男女还是分了左右两边,纱帘做了形式上的视线隔绝。
正前方几张矮桌雕琢气派,位置上有帘子遮阳,想必是留给皇后和贵妃的。
小说开篇似乎还没有写到太子,所以他今天会不会来,慕云笙是不大清楚了。
父亲官居二品,容氏又有御封诰命,慕家三人的位置就安排在首席之下。
慕云萧在去对面之前与容氏说了会儿话,临了又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她,然后就背着手潇洒走开。
“哥哥说了什么?”她好奇的问。
容氏难得开玩笑说:“不告诉你。”
云笙翘鼻微皱,别过脑袋轻哼一声。
忽闻有人喊她,“笙儿!”
四散人群中,有一少女施施然走来,挥动的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就连疾步走来的模样都是名门闺秀得体的做派。
是原身的手帕交,秦府嫡长女,秦舒宛。俩人父亲同在枢密院任职,故两家走的很近,只是慕靳南不偏不倚不站队,而秦舒宛的父亲则是枢密院首座林彦生的亲信。
哪怕慕靳南试图做一股清流,东西两府在无形之中划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