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强烈的阳光。
光刺痛瞳孔的刹那,意识突然被拉回,回归本体。
柳江涵睁开眼,强烈的光刺入惺忪的眼睛,一种莫名的烦躁。
人声。
即使门紧紧关闭着,外面依旧嘈杂。
眼睛睁开不代表就醒了,柳江涵此刻正有些迷糊,人在迷糊的时候往往对于记忆中的一些事情总会怀疑,尤其是意想不到的好事。他很想仔细回忆一下,只是门外的嘈杂让他难以静下心来。
脸盆中有水,水是清水,还有些余温,他走过去看到盆中的脸在微笑,毛巾上有一丝甜甜的味道,那是一种熟悉的味道。
柳江涵拉开门,并不宽敞的楼梯上站着二三十人,十分拥挤。众人看到柳江涵,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柳江涵,还有人慢慢地握住刀柄。
柳江涵扫了一眼楼梯上的众人,没有理睬,一脚踏出,众人忍不住地微微后缩。柳江涵径直走到隔壁,隔壁的房间关着门,虽然他已经确认过脑海中的记忆不是梦,但他还是要用眼睛看一下。
他敲门,门没开,再敲,依旧没有开,里面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又紧了一下。
楼梯上突然有些骚动,只是这阵骚动并没有一人产生任何声响,似乎有人用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柳江涵看着骚动处,玉安在拥挤的楼梯上轻松的走过。为何她能轻松走过?因为她所过之处所有的人都很乖巧地让出一条人缝,恰好可以让玉安从容走过。每个人都惊叹地睁大了眼睛,目光贪婪却不猥琐,连眨都不眨,生怕一眨眼,面前的美好就会消失一样。
玉安端着早饭走了上来,包子的笼屉小巧,叠了三层,烫干丝浓香诱人,还冒着热气,走在人群中游刃有余。
玉安身上穿着一件浅绿色的交领襦裙,剪裁的极其精致,非常贴合身体,恰到好处地凸显出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段。她一点也不介意周围人的目光,反而在笑,因为柳江涵也在看着自己发呆,此刻纵有千百双眼睛盯着自己,她也会视若无睹,因为她眼中只有他,那个发呆的他。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被心仪的男子赞美,此刻柳江涵的神情就是最好的赞美,胜过千言万语。
玉安走过柳江涵身边,朝着柳江涵眨了眨眼睛,率先走进房中。柳江涵跟着进去,楼梯上又是一阵喧闹。
“原来你就是她!”柳江涵欣喜若狂地笑着。
“她是谁?”玉安有些不解地问道。
“城北官道上的那只绿色的蝴蝶。”柳江涵开心地回道,顺便还比划了一个喝水的动作。
玉安脸色微红,神态扭捏地不满地嘟囔道:“原来你现在才发现。”
柳江涵没有接话,只是看着玉安独自出神。
“你发什么呆呀?”玉安抿嘴一笑,温柔地问道。
柳江涵心一动,跟着笑了,道:“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玉安急忙追问道。
“之前小伙计说这边是客房,不能进食,你怎么能拿吃的上来?”柳江涵认真地问道。
“就这事?”玉安一脸很明显的失望,无力地反问道。
“当然不止。”柳江涵双手抱在胸口,右手食指摸了摸鼻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玉安,继续道:“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为何要打扮成男子?”
玉安听得出他在赞美自己,这也正合了自己的心思,便只顾低着头笑。
“外面那些人是你的?”柳江涵好奇地看着低头笑的玉安问道。
“什么?”玉安神情一滞,接着道:“我还以为是你的手下!”
砰地一声响,隔壁房间的门被踹开了。隔壁当然就是柳江涵的房间。
“不好!”柳江涵惊呼一声,像只灵猴身形一跃跳出门外。先前挤在楼梯上的二三十人已经都在走廊中,前面几人已经率先冲进柳江涵的房内。柳江涵长臂前伸,伸手如刀探入人群,再屈指成拳,震开一条人缝,柳江涵入泥鳅一般滑入人群中,前伸的手臂不断分拨人群,自己则快速地在人群中穿行。
几个呼吸间,柳江涵已经冲到了前面一人的身前,回头朝着最前面的那人吐了吐舌头,一步跳到床尾的箱子上,箱子上是一个包袱和一个漆黑的剑匣。
柳江涵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右手拿起那个漆黑的剑匣,疑惑地问道:“你们冲它而来的?”
从柳江涵刚才的身形,只要是正常人,都能看出他的身手。二三十人不约而同地站定,彼此面面相觑。
人群中一个三十出头、皮肤黝黑的壮硕汉子手中握着一把三股钢叉,上前一步,略作客气地抱了抱拳,道:“在下是巨鲸帮的副帮主何大成,听说情人剑在小兄弟手中,特意来请小兄弟去海门做客!”
“放屁!”一个拿剑的年轻人拔剑在手,拦在何大成面前,背对着柳江涵道:“小兄弟可别上当,巨鲸帮进去就出不来了!”话音刚落,三个同样衣着破旧的年轻人和先前的年轻人并排站着,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众人。柳江涵认得眼前的几人,就是前几天俞家堡门口那几个落魄的江湖游侠儿,说话的那个人叫李明。
“哪里来的狗,不知死活的瞎叫唤!”另一个瘦高有些驼背的汉子手中握着一根扁担开口道,后面跟着六人也都是人手一根扁担,那汉子将手中的扁担朝地面用力一撞,继续道:“俺是十一行会的老大童一贯,俺们来就是为了你的那个情人剑,把剑给俺,俺可以保证让你不受分毫损伤。”
“巨鲸帮?一群打鱼摸虾的。十一行会?一帮搬货的。你们也想来抢剑?”又是一个胖子钻出人群,身高不如腰围长,手短腿短脖子短,典型的五短身材。先前在人群中不露一点痕迹,此刻钻出人群才见他眯着眼睛笑道:“这位小哥,不用理会这帮人,八仙宫掌门是我爹,整个扬州府,没有人不知道八仙宫,江湖上还是有几分薄面,只有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胖子的话语虽然尖酸刻薄,但是何大成与童一贯却没有出言反驳,可见胖子的话还是有几分分量,只是再有分量的话也无法打动柳江涵,因为只有他才清楚剑匣中剑的分量,远比他们以及他们身后所有人加起来都要有分量。
“这两把剑你们拿不走,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吧。”柳江涵看着面前的众人,好言劝慰道。他感到有些惋惜,他不理解为何眼前的人会为了这两把剑而铤而走险,以他们的身手,只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帮派,勉强可以应付少量的地痞流氓和江湖游侠儿,根本不该参与江湖事。
柳江涵当然不明白,因为他没有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从小就不愁衣食不愁金银的他根本不理解以命换钱的底层规则,以及底层人迫切改变命运的意愿。
但是现实不是迫切的意愿就能改变的。
“你们若是现在就走,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玉安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她手中举着一块金色的令牌,上面是一个俞字,俞家堡的俞。
众人见了那块令牌,一个个都惊慌失措,落荒而逃。而为柳江涵挡住何大成的李明,转头看了一眼柳江涵,一脸不情愿地带着三个同伴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