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终于沉下了最后一抹霞光,天依旧亮着。运盐河上的船队三两成行,船上的旗帜迎风招展。
枝头的鸟儿左右纷飞,寻找着归巢的路。
极乐楼已经掌灯了。
柳江涵一踏上楼梯的时候就看到了台阶上面墙上挂着的“大极乐”的木匾,跟门口的“小极乐”正好相应。
伙计看着柳江涵盯着大极乐的木匾,笑嘻嘻地道:“极乐楼有三层。第一层称为小极乐,以赌为主,也是人气最旺的所在;第二三层合称大极乐,每层又有个单独的名字,第二层叫“醉生”,供客人饮酒听曲作乐,第三层叫“梦死”。”说道第三层的时候,伙计并没有做多介绍,只是狡黠的笑了。其实并不用多做介绍,从名字来看就知道是做皮肉生意的。
这两个名字倒都比较恰如其分,柳江涵暗想。
现在天还很早,当然没有人愿意睡觉,但是一踏上通往三层的楼梯,便鼾声如雷。
那当然就是大和尚了!
正对楼梯的一间房,房门洞开,鼾声从门里传出来。柳江涵走过去的时候,脸上觉得一片发烫。一具雪白的胴体一丝不挂地趴在一个肥胖的和尚身上。柳江涵转身挡在身后的玉安面前,已然晚了,玉安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玉安本就紧跟着柳江涵,柳江涵的突然转身,差点让玉安撞个满怀,玉安尚不及顾及刚才的脸红事,尤被柳江涵衣襟前的发丝略过鼻端,心中一动,吃了一惊。面对柳江涵的胸膛,似乎听到了柳江涵的心跳,一下、两下……每次都重重地敲打在自己的心上。玉安突然觉得全身涌起了一股滚烫的气息,让她难以喘息,甚至快要窒息了。
柳江涵也反应过来自己和玉安几乎贴在了一起,心中也是一动,心跳不由得加快,噗通乱跳,异常的聒噪!
柳江涵急忙转过身,既不看室内,也不看玉安,侧身看着门外长廊。老板娘此时已经跟了上来,看了柳江涵和玉安的面容已然明了,意味深长地笑了。
屋内鼾声如雷!
床上躺着的当然就是大和尚了,满脸的胡子却不杂乱,明显是经过精心修剪的,下颌的胡子两三寸,垂于胸前。头光得发亮,好像涂了油,似乎他须发倒置了一样,光滑的头上却只有三颗戒疤。
“我睡觉的时候若是醒了就很难再睡着了,不知阁下如何?”柳江涵站在楼梯口望着走廊高声道。
老板娘和玉安相视了一眼,都不知在跟谁说话,但话已问了出来,总要有人回答。
“我也一样!”屋内的鼾声戛然而止,大和尚拨开身上的女人,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到柳江涵面前,用一双大牛眼瞪着柳江涵狠狠地道:“老子最讨厌被睡觉的时候被一些蚊虫鼠蚁吵醒!”
“哦~若是被吵醒,你会怎么办?”柳江涵抬眼看着大和尚恶狠狠的脸,波澜不惊地问道。
“我会一脚踩死它,再将它碾碎。”大和尚仍然瞪着柳江涵,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一脚,并用脚掌在地上碾压。
“若是我就没那么好运了,”柳江涵看着大和尚,脸上露出了笑容。
“哦~你会怎么办?”大和尚抖了抖眉毛,好奇地问道。
“我不仅要将它踩死碾碎,还要将碎渣扔进河里喂王八。”柳江涵也比划着动作回道。
大和尚哈哈大笑起来,语气稍缓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已经醒了?”
“有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在床上,而你却穿了裤子,你不觉得奇怪吗?”柳江涵打趣地看了一眼大和尚,接着道:“我在上楼的时候,听到鼾声加重了。”
大和尚没做声,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伙子,脸上带着笑。突然左手一探,径直抓向柳江涵的脖子,柳江涵弯腰躲过,但大和尚的右手已欺近柳江涵的身子,刚才的左手一招只是个幌子。
玉安被大和尚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几乎要张嘴提醒柳江涵小心。老板娘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变化,静静地看着动手的两人,似乎早已有此预料。
柳江涵双腿蹬地,一跃而起,一个翻身,跃到了大和尚的身后。大和尚也不回头,一记后空翻,使出一招泰山压顶,柳江涵仍旧向后一跃,退开几步,此时大和尚转过身来,左手抓起虎爪,向着柳江涵的脖颈而来,柳江涵却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地闪躲,连动也没动一下。
玉安见大和尚虎爪凌厉,而柳江涵却没有闪躲,万分着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虎爪在即将触及柳江涵脖颈的时候,突然停住,大和尚看着柳江涵,问道:“为什么不闪躲?”
“你眼中没有杀气!”柳江涵淡淡地道。
大和尚收回虎爪,站直了身子,摆了摆手道:“不玩了,不玩了。”接着转向老板娘问道:“这小子是谁?怎么会在这?”
老板娘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开口道:“他得罪了赖三通的小猴子,找你帮忙!”
“不帮!”大和尚一口回绝,语气带着怒气,接着道:“你没看见刚才他的身手吗?他根本就不用我帮。”
老板娘点点头表示赞同,她上前两步趴在大和尚耳边说了一会儿话,大和尚眼睛变得亮了起来,转身大量着柳江涵问道:“你上了小狐狸的床?”
狐狸窝里住的当然就是狐狸了,柳江涵现在觉得这个称谓对于李秋雨很符合。
“不错,”柳江涵点了点头。
“你们真的只喝了一夜的酒?”大和尚继续追问。
“还说了一会儿话,”柳江涵认真地回答道。
大和尚突然盯住了玉安,像老板娘刚才一样,突然用手拍了拍头,忍不住地大笑道:“你知道小狐狸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柳江涵老实地回答道。
“她是我女儿!”大和尚断然地道。
这下连柳江涵也愣住了,他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那晚什么都没做,否则又会惹上一个大麻烦。
但是他错了。
大和尚突然大怒起来,跑进屋内将桌子掀翻在地,而且椅子也被砸得乱七八糟,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终于,他停下来了,屋内已经一片狼藉,他再次跑到柳江涵面前,恶狠狠地盯着柳江涵大声地道:“我很生气!我很生气!”
“看得出来!”柳江涵仍旧从容地道。
“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大和尚竖着眉毛问道。
“为你女儿!”柳江涵仍旧觉得自己那晚的做法是很明智的。
“不错,这么漂亮的美人,你都不碰,所以我很生气!”
大和尚的话让每个人都愣住了,怎会有父亲对别人不占自己女儿便宜而恼怒。
只不过李秋雨的确是个美人,更是个极品尤物,她很懂男人,甚至比男人自己还懂,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想着她,但是她从不轻易带人回狐狸窝,她只会在百花楼会客,因为她是那里的头牌!
大和尚突然又笑了起来,看起来异常的兴奋,像个疯子。
“刚才是一个父亲的愤怒。”大和尚忍住笑得扭曲的表情,勉强说道。
“现在是极乐楼老板的兴奋?”柳江涵试探着问道。
“不错,”大和尚恨恨地道:“这个小狐狸宁愿去百花楼也不愿来我的极乐楼,抢走了我那么多的生意,她一向很自负,更是眼高于顶,现在终于受到了一点教训!”
柳江涵哭笑不得,他不明白天下竟有如此奇怪的父女。他其实可以不用觉得奇怪,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你很认可我的做法?”柳江涵接着问道。
大和尚满脸得意地点了点头,语气缓和道:“就冲这点,你就是我极乐楼的朋友,只要你待在极乐楼,我保证赖三通那孙子不敢找你麻烦!”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柳江涵笑道。
大和尚赞同的点点头,引诱道:“这里有酒有乐有女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但是我不能待在这。”柳江涵坚定地道。
“为什么?”大和尚不满地问道。
“如此好的地方我怕自己会上瘾,就不愿离开了。”柳江涵笑着道。
“那岂不是更好,不用理会世间烦恼,在此逍遥一生。”大和尚仍试图说服柳江涵。
“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该来的迟早会来。”柳江涵看着大和尚的脸,认真地说道。
大和尚一愣,也很认真地看着柳江涵的脸,那是一张看起来比较诚挚的脸,不悲不喜,一脸平静,但他刚才的话又似乎意有所指。
大和尚并不是个喜欢思考的人,他不再理会柳江涵,转过头,盯着玉安,眼中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玉安犹自发呆,她还没有想通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父亲呢!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好想的,人世间本来就是个大舞台,舞台上要有各种角色,每种角色总要有人充当,一切都只不过是必然与偶然之间的巧合罢了。
每个人都有父亲,风尘女子当然也有,并不是每个父亲都会为身为风尘女子的女儿难过的。当然,也并不是每个风尘女子都会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慨叹的。
大和尚盯着玉安,一脸坏笑地道:“公子姑娘,你知道极乐楼三楼的规矩吗?”
玉安没有说话,不说话通常表示默认,玉安的默认当然是不知道。
大和尚并不在意玉安的沉默,接着说道:“男人到这里只有一件事:找乐子!女人到这里通常也有一件事……”
“什么事?”玉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是陪男人找乐子了!”柳江涵走到玉安身边,一把抱起玉安走进另一个房间,玉安像只受惊的小鸟,乱抓乱叫。
大和尚见了,先是一愣,接着笑嘻嘻地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白了大和尚一眼,也噗呲一笑,嗔道:“你这只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