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在虚实篇里的“避实击虚”实际上就是用打击对方弱项的方法来攻击对方的心理弱点,击溃敌人的心理防御机制。避开敌人实力强大的地方,转而攻击敌人实力弱小的地方,实力越弱小的地方,恰恰是敌人心理防御最薄弱的地方,“避实击虚”实际上也是在打一场心理进攻和防御的战役。
◎ 避实就虚的“靖难之役”
“靖难之役”是明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七月至建文四年(公元1402年)六月,燕王朱棣为争夺皇位,与其侄建文帝朱允炆之间进行的战争。
朱棣为明太祖朱元璋第四子,对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一直心怀不满。洪武三十一年(公元1398年)闰五月,朱元璋病逝。朱允炆继位称惠帝以后,与朝臣齐泰、黄子澄共谋削藩,先后削除周、齐、湘、代、岷五王,并在北平(今北京)周围部署兵力,准备削除诸王中势力最为强大的燕王朱棣。
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七月,朱棣援引“祖训”,以“清君侧”为名,发书讨逆,举兵反抗,自称“靖难”之师。战争初期,燕军在军事、政治、经济上均处于劣势,故其战略为:巩固北平根据地,利用内线作战的有利条件,迅速变被动为主动,求得各个击破。七月初五日,朱棣击败朱允炆部署在北平的军队以后,连克通州(今北京通县)、蓟州(今天津蓟县)、遵化、密云、居庸关、怀来、开平(今河北赤城独石口)、龙门(今河北赤城龙关)等地,从而巩固了北平根据地,为南下进攻打下了基础。而此时,朱允炆凭借其军事、政治、经济上的优势,集中强大兵力,分进合击,欲迅速将燕军包围于北平地区而一举歼灭。七月二十四日,以长兴侯耿炳文为大将军,驸马李坚为都尉,都督宁忠为左右副将军,率师北伐,命山东、河南、山西三地供给军饷。
八月十二日,耿炳文率军30万进驻真定(今河北正定),都督徐凯领兵10万扎营河间(今属河北),都督潘忠驻莫州(今河北任丘),都督杨松率军9000为先锋扼雄县。朱棣乘北伐军部署未定,率军主动出击。八月十五日夜,朱棣攻破雄县,杨松全军覆没,继而伏击潘忠援军,大败其众。二十五日,燕军直捣真定,败耿炳文部于滹沱河,斩首三万余级,余众入城坚守。燕军攻城三日不克,弃围北还。八月底,朱允炆以曹国公李景隆代耿炳文为大将军,率军50万进驻河间,再图北伐,并令江阴侯吴高等围攻水平(今河北卢龙)。
九月初五日,朱棣为诱使李景隆深入以解水平之围,留少数兵力防守北平,自率主力往援水平。吴高不战而走,燕师连下水平、山海关,进取大宁(今内蒙古宁城),收并宁王所部及朵颜三卫之军。李景隆获悉朱棣北攻大宁,遂率师围攻北平,不料遭到守城燕师的顽强抵抗。
十一月初四日,朱棣回师北平,与留守部队配合作战,内外夹击,大败李景隆军于郑村坝(今北京东20里),毙伤十万余人。李景隆退还德州,整饬兵备,准备明春大举进攻。
建文二年(公元1400年)四月初一日,李景隆率军60万自德州分兵两路,大举北伐。朱棣率军10万迎战。两军会战于白沟河(今河北雄县境内)。经过数日激战,燕师大败李军,毙伤十万余人,乘胜攻克德州。李景隆拥余众十万余人退守济南。燕师跟踪追击,进围济南,遭到山东参政铁铉与都督盛庸的顽强抵御,围城3个月而不下,且后方受到北伐军的威胁,遂撤围还师北平。
九月,朱允炆以盛庸代李景隆为大将军,都督平安、吴杰为左右副将军,再举北伐。盛庸屯德州,平安、吴杰驻定州,都督徐凯营沧州,互为犄角以困北平。
十月,朱棣获悉盛军北进,遂佯称攻辽东,至通州,突然转师南攻沧州,生擒徐凯,歼万余人。燕师进逼德州,诱败盛军于城外,其后沿运河而南,连克临清、馆陶、大名、济宁等地。盛庸、铁铉率军营于东昌(今山东聊城)以扼燕师归路。十二月二十五日,燕师归至东昌,遭盛军截击,死伤数万人,主将张玉战死,被迫还师北平。建文三年(公元1401年)春,盛庸率军20万驻德州,吴杰、平安驻真定,互为犄角,伺机出击。
三月,朱棣再次率师南下,大败盛军于夹河(今河北武邑境内),斩首十万余人。闰三月初十日,朱棣又诱败吴杰、平安军于滹沱河,斩首六万余人,乘胜连克真定、顺德(今河北邢台)、广平(今河北永年)、大名等地。
朱允炆施缓兵之计,下诏赦燕王罪,企图使其懈怠;同时发兵断其粮道,以迫其北归,伺机歼灭。朱棣识破此计,于六月中旬,遣都指挥使李远率轻骑6000人南下,连克济宁、沛县等地,焚盛军粮船数百艘、粮数百万石,京师(今南京)大震。
七月,盛庸乘燕师南下,令平安率万骑攻北平,令大同守将房昭回攻保定。朱棣闻讯,率军回援,大败其军,还师北平。燕师与建文帝军队在河北及鲁西争战两年有余,燕师所克城邑旋得旋失,唯占北平、保定、水平三府。朱棣深感南军兵多势众,旷日持久,攻防俱难,遂决定乘虚直捣京师。
建文四年(公元1402年)正月,朱棣督军南下,绕过济南,连下东阿、东平、汶上、兖州、邹县、沛县、宿州,直抵蒙城、涡河(今安徽境内)。三月初九日,于淝河(今安徽境内之北淝水)设伏,击败尾随而来的盛军四万余人。四月,燕师屯小河(今安徽境内之濉河)。南将都督何福率军北援,与平安会合,军势甚盛,两军战于齐眉山(今安徽灵璧境内),燕师损失惨重,军心动摇。朱允炆在此关键时刻,召徐辉祖所部还京,前线力量锐减,何福被迫退守灵璧。燕师迅速切断其粮道,乘机进攻,大败何福、平安所部,俘其10万人,攻克灵璧。至此,朱允炆在淮河以北的主力已基本丧失。
五月初,燕师乘胜南进,一举突破盛庸淮河防线,连克盱眙、扬州、高邮、泰州、仪真(今江苏仪征)等地。六月初三日,燕师自瓜洲再破盛庸、徐辉祖长江防线,连克镇江、潭江。朱允炆闻讯,急忙许割地以求和。朱棣不允。十三日,燕师进抵南京金川门,守将李景隆和谷王朱穗开门迎降,朱允炆于宫中自焚而死(一说出走为僧)。朱棣即皇帝位称成祖,改元“永乐”。
在“靖难之役”开始的前期,朱棣始终处于劣势。据资料记载,当时建文帝已把京城军队全部派出,京城的防守十分薄弱。朱棣的谋士道衍和尚也建议“勿下城色,疾趋京师,京师单弱必举”,主张远征京师金陵。公元1401年12月,朱棣避开建文帝正面战场上强大的势力,远征金陵。由于当时京师防卫空虚,敌寡我众,不足5个月的时间,朱棣即入长江北岸。风势正劲,朱棣乘胜追击,一举攻占了京师,推翻建文帝,夺得皇位。避实击虚策略的运用,是朱棣获胜的重要原因。
◎ 避实击虚的桂陵、马陵之战
公元前445年魏文侯继位后,任用李悝、吴起、西门豹、段干木等人,进行各方面的改革。在政治上,基本废除了世袭的禄位制度,推行因功授禄的政策,建立起比较清明、健全的官僚体制。在经济上,改变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井田旧制,“尽地力之教”,抽“什一之税”,创制“平籴法”,兴修水利,鼓励开荒,促进了社会秩序的稳定和农业生产的发展。在军事上,加强军队建设,推行“武卒”选拔制度,重视军事训练,提高部队的战斗力。通过这些改革,魏国迅速成为战国初期最为强盛的国家。魏惠王继位以后,继承文侯、武侯的霸业,继续积极向外扩张。魏国的振兴和称霸,直接损害了楚、齐、秦等其他大国的利益,引起了这些国家的普遍恐惧和忌恨,其中齐、魏之间的矛盾最为尖锐。
齐魏之战 齐国自西周以来一直是东方地区的大国。公元前356年齐威王继位,任用邹忌为相,改革吏治,强化中央集权,进行国防建设,国势日渐强大。由于面临魏国向东扩张的严重威胁,齐国就积极利用赵、韩等国与魏国之间的矛盾冲突,展开了对魏国的激烈斗争。
就是在这样复杂的时代背景下,公元前353年爆发了桂陵之战。当时,为了摆脱魏国霸权的控制,达到兼并土地、扩张势力的目的,赵成侯于公元前356年在平陆(今山东汶上)和齐威王、宋桓侯相会结好,同时又和燕文公在阿(今河北南阳北50里)相会。赵国的行为引起魏惠王的极大不满。适逢公元前354年,赵国向依附于魏国的卫国发动战争,迫使卫国屈服称臣,于是魏国便借口保护卫国,出兵包围了赵国国都邯郸,强行攻打。赵与齐有同盟关系,鉴于邯郸局势危急,遂于公元前353年遣使向齐国请求救援。
齐威王闻报赵国告急,遂召集文武大臣进行商议。丞相邹忌反对出兵救赵。齐将段干朋则认为不救赵既会失去对赵国的信用,又会给齐国自身造成麻烦,因而主张救赵。但他同时又指出,以当时的战略形势来考虑,如果立即出兵前赴邯郸,赵国既不会遭到损失,魏军也不会消耗实力,对于齐国长远的战略利益来说是弊大于利。因此,他主张实施使魏与赵相互削弱,而后“承魏之弊”的战略方针。具体地说,是先派少量兵力南攻襄陵,以牵制和疲惫魏国。待魏军攻破邯郸,魏、赵双方均师劳兵疲之际,再予以正面的攻击。段干朋这一谋略显然有一石三鸟的用意。第一,南攻襄陵,牵制魏军,使其陷于两面作战的窘境;第二,向赵表示了援助的姿态,信守盟约,维持在平陆相会时两国建立的友好关系,帮助赵国坚定抗魏的决心;第三,让魏、赵继续互相攻伐,最后导致赵国遭受严重打击、魏国实力削弱,从而为齐国战胜魏国和日后控制赵国创造有利的条件。
段干朋的这个谋划,完全符合齐国统治集团的根本利益,因此为齐威王所欣然采纳。齐威王决定以部分军队联合宋、卫南攻襄陵,主力暂时按兵不动,静观事态发展,准备相机而行,以求一举成功。
当时魏国的扩张,也引起楚国的敌视。因此,楚宣王便乘魏国出兵攻赵、后方空虚的时候,派遣将军景舍率领部队向魏国南部的睢、炆地区进攻。而西边的秦国也不甘落后,发兵先后攻打魏国的少梁、安邑等要地。这样,魏国实际上已处于四面作战的困难境地。幸亏它实力十分雄厚,主将庞涓又决心破赵,不为其他战场的局势所动摇,因而一直勉强维持着邯郸方面的主攻局面。魏国以主力攻赵,两军相持一年有余。当邯郸形势危在旦夕、赵魏两国均已非常疲惫之时,齐威王认为出兵与魏军决战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就正式任命田忌为主将,孙膑为军师,统率齐军主力救援赵国。
田忌计划直奔邯郸,同魏军主力交战,以解赵围。孙膑不赞成这种硬碰硬的战法,提出了“批亢捣虚”、“疾走大梁”的正确策略。他说:要解开乱成一团的丝线,不能用手硬拉硬扯;要排解别人的聚殴,自己不能直接参加进去打。派兵解围的道理也是如此,不能以硬碰硬,而应该采取“批亢捣虚”的办法,就是撇开强点,攻击弱点,避实击虚,冲其要害,使敌人感到形势不利,出现后顾之忧,自然也就解围了。孙膑进而分析道:现在魏、赵相攻经年,魏军的精锐部队悉在赵国,留在自己国内的是一些老弱残兵。根据这一情况,他建议田忌应该迅速向魏国的都城大梁进军,切断魏国的交通要道,攻击它防备空虚的地方。他认为,这样一来魏军必然被迫回师自救,齐军既可以一举解救赵国之围,又能使魏军疲惫于路,以便最终击败它。
田忌虚心采纳了孙膑这一“批亢捣虚”的作战建议,统率齐军主力迅速向魏国国都大梁挺进。大梁是魏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此时处于危急之中,魏军不得不以少数兵力控制历尽艰难刚刚攻克的邯郸,而由庞涓率主力急忙回救大梁。这时候,齐军已将桂陵(今山东菏泽东北一带)作为预定的作战区域,迎击魏军于归途。魏军长期攻赵,兵力消耗很大,加上长途跋涉紧急行军,士卒疲惫不堪。面对占有先机之利、休整良好、士气旺盛的齐军的截击,魏军顿时彻底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困境,遭受到严重的失败,其已经占据的邯郸等赵地,也就得而复失了。
战国中期,魏国的实力要胜齐国一筹,军队也比齐国的强大,所以荀子说过:“齐之技击不可遇魏之武卒”,然而齐军却在桂陵之战中重创了魏军。原因就是齐国战略方针的正确和孙膑作战指挥艺术的高超。在战略上,齐国适宜地表示了救赵的意向,从而使赵国坚定了抵抗魏军的决心,拖住了魏军;及时对次要的襄陵方向实施佯攻,使魏军陷入多线作战的被动处境;正确把握住魏、赵双方精疲力竭的有利时机,果断出击。在作战指挥上,孙膑能够正确分析敌我情势,选择适宜的作战方向,进攻敌人既是要害又呈空虚状态的国都大梁,迫使魏军回师救援,然后以逸待劳,乘隙打了一个漂亮的阻击战,一举而胜之,自始至终都牢牢掌握住主动权。另外,主将田忌虚心听取意见,从善如流,也为孙膑实施高明的作战方针、夺取胜利提供了必要的前提。至于魏军的失败,则在于战略上未能掌握诸侯列国的动向,长期屯兵坚城,造成将士疲惫,后方空虚,加上作战指挥上消极被动,让对手牵着鼻子走,终于挨打失败。
马陵对弈 魏军虽在桂陵之战中严重失利,但并未因此一蹶不振,而仍具有相当雄厚的实力。到了公元前342年,它又穷兵黩武,发兵攻打比它弱小的兄弟之邦——韩国。韩国自然不是魏国的对手,危急中遣使奉书向齐国求救。齐威王一如当年那样,召集大臣商议此事。邹忌依然充当反对派,不主张出兵,而田忌则主张发兵救韩。齐威王征求孙膑的意见,孙膑便侃侃而谈,讲述了自己的看法:既不同意不救,也不赞成早救,而是主张“深结韩之亲,而晚承魏之弊”。即首先向韩表示必定出兵相救,促使韩国竭力抗魏。当韩处于危亡之际,再发兵救援,从而“尊名”、“重利”一举两得。他的这一计策为齐威王所接受。
韩国得到齐国答应救援的允诺,人心振奋,竭尽全力抵抗魏军的进攻,但仍然是五战皆败,只好再次向齐告急。齐威王抓住魏、韩皆疲的时机,任命田忌为主将、田婴为副将率领齐军直趋大梁。孙膑在齐军中的角色,一如桂陵之战时那样:充任军师,居中调度。
魏国眼见胜利在望之际,又是齐国从中作梗,其恼怒愤懑不言而喻。于是决定放过韩国,将兵锋指向齐军。其含义不言而喻:好好教训一下齐国,省得它日后再同自己捣乱。魏惠王待攻韩的魏军撤回后,即命太子申为上将军,庞涓为将,率雄师10万,气势汹汹扑向齐军,企图同齐军一决胜负。
这时齐军已进入魏国境内的纵深地带,魏军尾随而来,一场鏖战是不可避免了。孙膑胸有成竹,指挥若定。他针对魏兵强悍善战、素来蔑视齐军的实际情况,正确判断出魏军一定会骄傲轻敌、急于求成、轻兵冒进。根据这一分析,孙膑认为战胜貌似强大的魏军完全是有把握的。其方法不是别的,就是要巧妙利用敌人的轻敌心理,示形误敌,诱其深入,而后予以出其不意地致命打击。他的这一想法,主将田忌完全赞同。于是在认真研究了战场地形条件之后,定下减灶诱敌、设伏聚歼的作战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