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外婆花钱找人在江边按着老人的要求建了水神庙,在庙正中立了一块儿无字石碑。我妈则每天在家陪着老人和青年,我妈发现那青年人长相清秀,举止也很有礼貌,就是不爱说话,我妈主动和他聊天,他也只是笑笑。
我妈问了好几次,才知道了青年叫李辰,老人是他爷爷,两个人都是北京人,这次是到杭州办事,路过这里。我妈问他们是做什么的?他笑笑说,自己和爷爷都是探事人。那时我妈也不知道什么是探事人,只是点头。这个李辰也就是后来的我爸,那位老人就是我的太爷爷,叫李丁。
就这样,3天后的一天晚上,老人让外婆找了几个人,抬着我外公来到了江边的那座水神庙,放在了无字石碑下面。又让我爸在石碑四周的巽、坤、乾、艮四个方位各插了一把木剑,他让众人退到后面,自己蹲在我外公身边,嘴里念念有词。
我妈躲在我爸后面听着,听老人大概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死的冤屈,但如果真的害死了这十几条人命,你就不可能再修正果,现在有这水神庙,我可以助你在石碑上栖身,享受香火,十年以后一样可以再成灵身,到时候再修正果也不晚。如果非要弄的两败俱伤,我就只能替天行道灭了你,两条道你可以自己选。
原来他是在和鱼精讲道理,我爸在后面低声告诉我妈,他已经在四个方位上布下了困兽阵,这鱼精想跑都跑不了,只能乖乖听爷爷的话。
果然,过了片刻,外公突然坐了起来,两眼圆睁看着老人,老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铃铛,慢慢的晃动着,铃声清脆悦耳,但外公听到那铃声全身都开始颤抖,一会儿,眼睛又闭上了,老人笑了笑说,这就对了,何必和自己百年的修为过不去。
他伸手从袖中抽出一把黑红色的木剑,用剑在我外公头上轻轻的拍着,叫道,“一拍魂收,二拍魄回,三拍神敛,四拍精还,五拍灵起”。第五下拍完后,他又重重的拍了一下,大声叫道,“道法万宗,形神归一。”
我妈当时看到他的木剑是带着火拍在了外公的头上,似乎从外公的头上拉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叫声,然后又啪的拍在了无字石碑上。外公也砰的倒回了担架上,再也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老人慢慢把剑收了回去,向后面招了招手,似乎有些劳累,我爸忙走了过去,扶住他。外婆和我妈也带人过去,见老人满脸是汗,我外公躺在担架上,就像睡着了一样。而那无字石碑上竟然多了一条鱼形花纹,那鱼正瞪着眼睛看着众人。
回到家后,老人告诉我妈和外婆,那条鱼精已经解决了,但千万不能破坏那个石碑,十年以后它便自己走了。外公休息一段就可以复原,脱掉的皮肤也可以再生出来。我外婆和我妈千恩万谢,又拿出钱和礼物送给老人,老人说什么也不收,我外婆就说如果不收礼物那就在家再多住几天,一定要让她们尽尽地主之谊。
老人想了想说,他正好要去会一个朋友,带着孙子不方便,可以留我爸在这里多住几天,他5天后就来接他。
老人走后,外婆和我妈对我爸百般照顾,专门雇了仆人服侍他,派人把苏州能买到的好吃的全给买来随便他选。我妈又带着他去逛了几次苏州城,两个人也渐渐熟悉起来,开始有说有笑。第三天,我外公醒了过来,识人说话全都没有问题,外婆很高兴,看到我外公醒了,很多前一阵儿离开的亲戚朋友又跑来祝贺,家里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外婆给外公讲了他患病的经过,以及我爸和老人是怎么制服鱼精,救了他的命。外公也是对我爸感谢不已,又听说第五天老人就要来接走他,便决定第四天在家里举办一场致谢晚宴。
那场晚宴很是隆重,外公花了很多钱,在家里摆了上百桌酒席,把亲戚朋友还有当时患病的家将都请了来给我爸送行。面对上百个前来敬酒的人,我爸很快就醉倒了,我妈把他扶到房间里休息,又回来帮着应酬亲戚朋友。
一个当时跟随我外公的家将端着酒杯走到我外公身边,醉醺醺的问他,病是怎么治好的?为什么修庙立了块儿石碑,他们的病就全好了。我外公当时也喝醉了,忘了外婆的叮嘱,就告诉了那个人,说是他们都是被鱼精所害,他请了高人把鱼精困在了石碑上,他们的病才好了。但他没想到,就是这番话,送了全家人的姓名。
那人想到自己这些天受得苦,原来都是因为那条鱼精,也没和我外公说,趁着酒劲儿,直接叫了几个人跑到那水神庙,把那带着鱼纹的石碑砸了个稀巴烂,还放火烧了那水神庙。据说他们走后,石碑的碎石下传出阵阵孩子般的哭泣声。
晚宴一直进行到夜里,外公也喝的大醉,很早就去睡了,我妈和外婆待客人全走后又指挥仆人收拾杯盘桌椅,很晚才睡。
到了后半夜,突然刮起了大风,我妈听到风声中似乎有凄惨的叫声,忙起身,她的房间离我爸睡觉的房间比较近,她刚走到我爸的屋门口,就被我爸一把拉进了屋里,低声道,别说话,是那鱼精,我能闻到空气中的腥味。
我妈很着急,不知道外公外婆怎么样,问我爸怎么办?我爸说他去救两个老人,让我妈放心。他把一个铜铃塞在我妈手里,让她别出去,如果有什么意外就摇那铜铃。然后拎了把木剑跑了出去。
我妈听到外面风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叫嚷和打斗声,过了会儿,门忽然开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那东西发出嘶嘶的叫声,一股的腥气,直接向她扑了过来,她吓得忙使劲儿摇那铜铃,那东西听到铃声便不敢再向前,这时我爸听到铃声从后面冲过来,手持木剑和那东西斗在一起。
我妈看到我爸身上有很多血,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受了伤,但眼看他打不过那鱼精,很快被鱼精逼到了墙角,正在着急的时候,屋外有人喊道,辰儿别怕,爷爷回来了。
鱼精听到老人的声音,直接就化作一道黑烟从屋子后面的窗户跑了。
我太爷爷进来后,顾不上追它,忙看我爸的伤,见他后背和胳膊上被划了好几个口子,鲜血直流,骂道,你这点儿修为怎么是那鱼精的对手,你的护身铃呢?然后才看到了蹲在墙角举着铜铃的我妈。
他们跑到外公的房间,发现外公、外婆全都被鱼精杀死了,死状及其凄惨,我妈哭晕过去了好几次,家里的仆人和家将也无一幸免,一家20几口,除了我妈,全都死了。
我太爷爷叹了口气,哎,早知道就灭了这鱼精,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去打碎石碑。现在它逃去了江里,想找都找不到它了。